不多一会,那青衣汉子又走了进来,垂手道:“公子,午餐已经做好了,可以用饭了。”

狄明扬站起身,和耿小云一同走出外面一间,一张方桌上,果然已经摆好酒菜,和两副杯筷。”

狄明扬回头笑道:“小云,我们坐下来吧!”

耿小云陪着他坐下,伸手取过酒壶,给大哥面前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举杯道:

“大哥,我祝你一家团圆。”

狄明扬道:

“那要等爹娘回来之后,晚上你再敬不迟。”

耿小云道:

“不,晚上我要敬两位老人家了。”

两人相对于了一杯。

耿小云又给他斟满了一杯,说道:

“大哥,我不会喝酒,你多喝几杯吧,我不奉陪啦!”

狄明扬道:

“这样吧,你也再喝一杯,我们只喝两杯,就不喝了,这杯我敬你。”

喝两杯,这是成双的意思!耿小云脸红了,但心里甜甜的,也就在自己杯里斟满了,和大哥一起干了。

她喝了两杯酒,一张春花般的脸上,登时泛起了两片红霞,不是羞涩,而是喜悦,站起身,装了两饭碗,把一碗递给了大哥。

狄明扬望着她,含笑道:“谢谢你。”

菜看只有六式,却做得十分可口,狄明扬因知道爹娘今晚会回来,先前心里的惶急,已经一扫而空,因此胃口也很好,一连吃了三碗饭。

耿小云却只吃了半碗饭,就不吃了。她心头暗暗怀着心事,眼前的情形,她自然看得出来,这些收拾宅院的汉子,分明是明月宫的人,方才那青衣汉子说的,大哥的爹娘,今晚可以回来,这中间显然有着蹊跷!

莫非大哥的爹娘,都已落入明月宫人的手里,“今晚回来”莫非明月宫把大哥的爹娘留作人质,用以胁迫大哥就范,加入明月宫?

今晚若是大哥不肯就范,会不会发生冲突呢?大哥武功虽高,但总究双拳难敌四手,那时该怎么办呢?她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但在大哥面前,可又不敢流露出形迹来。”

饭后,他们又回到书房休息,青衣汉子进来替两人冲了茶,便自退出。书房一片宁静,只有耿小云一颗心,却似悬在半空中,片刻也宁静不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慢慢的接近黄昏。青衣汉子进来点起了灯,过了一会,青衣汉子又进来请两人去用晚餐。

狄明扬攒着眉道:

“爹娘这时候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耿小云道:

“大概也快来了,大哥,我们先吃了晚餐再说。”

这一顿饭,狄明扬也有食不下咽的感觉,匆匆吃毕,只好依旧回到书房等候。

时光渐渐接近初更,狄明扬盼望着爹娘回来,已经不知多少次站起来,又坐下,也不知有多少次在书房里转着圈。耿小云心头更像压着一块重铅,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故。

就在两人心头各怀心事的当儿,那青衣汉子又走了进来,躬身道:

“公子请到大厅上去了。”

狄明扬喜道:“我爹娘回来了么?”

他不待青衣汉子的回答,急忙叫道:“小云,我们快走。”

两人走出书房,由青衣汉子领路,来至大厅,这时厅上早已收拾一新,点起了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昼。

青衣汉子道:“公子请坐。”转身走出,端了两盏香茗送上。

狄明扬忍不住问道:“我爹娘还没有到么?”

青衣汉子垂手道:“公子待会自知。”

活声甫落,只听一阵整齐的步伐之声,传了进来。

狄明扬举目看去,但见从大门外走入两行手持雪亮钢刀的青衣劲装汉子,鱼贯进入天井,然后在石阶左右分两行娇止。

随在他们后面进来的却是一个长眉朗目,面貌白皙的青衫文士,手摇摺扇,举止潇洒,安详的徐步而行。

这人竟是明月宫总管公孙襄。他行近阶前,立即急步趋上阶来,到达门口,就慌忙躬下身去,说道:

“属下公孙襄,见过公主,狄公子。”

直到此时,耿小云才证实自己确是“公主”了。

狄明扬眼看来的会是公孙先生,不禁大感意外,急忙迎着拱手道:

“公孙先生请进。”

公孙襄跨入大厅,拱手道:“公主,狄公子请坐。”

他也在下首一张椅上落坐,接着道:

“兄弟奉宫主之命,特地送一个人来给狄公子的。”

耿小云心中一动,暗道:

“看来自己猜测得不错,他们想用大哥的双亲胁迫大哥就范了。”

狄明扬问道:

“康宫主要公孙先生送来的,不知是什么人?”

公孙襄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只是举手击了两掌,才喝道:“把人押上来。”

他话声甫落,阶前立即有人接口道:“把人押进来。”

这时大门口就有两个手持钢刀的青衣汉子押着一个双手反背五花大绑的人,一路走入,一直来至厅上。

耿小云一直提着一颗心,忐忑乱跳,她希望这押进来的人,不是大哥的爹,否则这事情就会无法收拾。等到看清楚了押进来的人,她稍稍放了些心,因为这人总算并不是大哥的爹。

狄明扬目光一注,脸上不禁现出惊异之色,说:“会是石前辈!”

原来这双手反背,被五花大绑押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狄明扬的父执,居住在将军岭的金枪将石开化!

公孙襄脸露微笑,点头道。

“狄公子,原来你认识他,那好极了。”

耿小云一双美目望着公孙先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狄明扬也同样测不出公孙先生的心意,望着他问道:

“公孙先生,这位石前辈可是开罪了宫主么?”

公孙襄轻摇着摺扇,含笑道:

“石开化和明月宫倒还谈不上什么过节。”

狄明扬问道:

“那么公孙先生可否看在下薄面,先松了绑再说?”

“这个只怕不成。”

公孙襄依然摇着摺扇,含笑道:

“兄弟奉宫主之命,把此人押来,是为了要明了几年前一桩公案,狄公子且请坐着,此事还是由兄弟来问他吧!”

说到这里,缓缓站起身,走近石开化面前,摺扇一收,“啪”的一声击在石开化身上。

金枪将石开化全身一颤,目光抡动,忽然厉声道:

“你们把石某擒来,要待怎的?”

公孙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微微一笑道:

“石大侠认识区区在下么?”

石开化问道:“尔是何人?”

公孙襄打开摺扇,在胸前摇了摇,缓缓说道:

“区区公孙襄,忝为明月宫总管。”

石开化大笑道:

“你们把石某擒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石某决不皱眉,不用多说。”

“听起来石大侠果然硬朗得很。”

公孙襄含笑点头道。

“好像石大侠是白道的英雄,明月宫是无恶不作的黑道,石大侠有正邪不并存,泾渭不同流的正气!”

石开化道:“石某被擒,夫复何言?”

“哈哈!”公孙襄大笑道:

“白道之中,有些人固然心存仁义,但有些人却是利欲薰心,狼狈为奸,卖友求荣,居心叵测,比起黑道中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人连猪狗畜牲都不如,公孙襄想请问石大侠,究竟是哪一种人?”

石开化听得脸色为之一变,昂然道:

“石某被擒,要杀要剐可以,阁下不要出言侮辱。”

“哈哈!”公孙襄又是一声大笑,说道:

“你这种人,还用得着我公孙先生侮辱你么,石开化,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石开化只知身在一处大厅之上,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没开口。

公孙襄又是一声得意的大笑,手中摺扇轻摇,徐徐说道:

“我不妨告诉你,这里是龙堡狄家庄的大厅上,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石开化听到“龙堡狄家庄的大厅上”这几个字,心头不期一凛,脸上神色也同时大变,但却依然没有开口。

耿小云女孩儿家心思较细,看得心中一动,忖道:

“公孙先生的话,莫非有什么用意?”

公孙襄看他没作声,接着又道:

“看来要石大侠不打自招,只怕还不容易呢?”

石开化怒声道:“你要石某说什么?”

公孙襄大笑道:

“石大侠只要照实直说就好,推诿是没有用的,我公孙襄奉命行事,今晚非取到你石大侠的亲口招供不可,石大侠最好不要使我心里不高兴。”

狄明扬忍不住问道:“公孙先生,到底是什么事?”

公孙襄含笑道:“公子听下去就会明白。”

狄明扬疑惑的看看五花大绑的石开化,没有作声,耿小云心里却渐渐有些明白了。

石开化道:

“石某不知道阁下在说些什么?”

“哈哈!”公孙襄又大笑一声,摺扇一拢,指着石开化道:

“石开化,看来你真有些不开窍,可要公孙先生帮你开开窍么?”

石开化脸上微变道:“你要严刑逼供?”

公孙襄手中摺扇在他面前晃动,徐徐说道:

“公孙襄说过,我奉命行事,今晚非要听你石大侠亲口说出来不可,我既非自诩名门正派的人,为了要把事情办妥,说不定要用些手段了。”

石开化脸色发白,没有开口。

公孙襄摺扇指点着他,徐徐说道:

“我由一数到五,石大侠若是依然不肯实说的话,在下就只好得罪了,好,你听着了,一……二……三……四……五……”

石开化还是没有作声。

公孙襄一直含着笑的脸上,突然沉了下来,口中冷笑一声,手腕一振,扇头在石开化胸前连点了五点,手法之快,连狄明扬都没看清他点了石开化什么穴道,石开化双手被反绑着,但他身子在公孙襄扇头点落之际,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

公孙襄已经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脸上又开始浮起笑容,说道:

“公孙襄想听的话,从没有人不肯说的,石大侠也未必例外。”

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徐徐扇着。

这一瞬工夫,金枪将石开化身上显然起了极大的变化,他本来白皙的脸上,此刻竟似巽血一般,已经胀得通红,甚至连额上青筋都一根根绽了下来。

不,他站着的人,也似乎开始有些站立不稳,那是因为两腿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颤抖的不只是两条腿,而是全身,而且越抖越来得厉害,头上汗水像黄豆般一粒粒绽出,像水淋一般往下直流,终于一个踉跄,弯着腰伏到地上!

不,他竟然在地上翻滚起来。

狄明扬眼看公孙先生出手竟有如此阴毒,心头大是不以为然,正待开口。

公孙襄似已知道他的心意,立即微微摇头,以“传音入密”说道:

“狄公子不可代他求饶,此人心思恶毒,不如此他是不肯说出实话来的。”

石开化双手被反剪着,还满地乱滚,双手无处着力,自然更为狼狈,口中杀猪般哼了两声,大叫道:

“快替我……解开……穴……道……”

公孙襄好整以暇的摇着摺扇,问道:

“石大侠肯说实话了么?”

石开化连声喘息道:

“说……说……快……快解开……解开。”

公孙襄缓缓站起,突然飞起一脚,朝石开化当胸踢去。

石开化满地滚动的人,口中大叫一声,翻身跌出五六尺远,“啪啮”一声,仰天躺下,胸口起伏,只是喘气。

公孙先生道:

“你们过去扶他坐起,告诉他,我不喜欢看他这份装出来的窝囊相,给我坐着说话。”

两名青衣汉子答应一声,如狼似虎的走到石开化身边,一人抓住他一边的臂膀,把他身子提起,砰的往地上一顿,喝道:

“咱们总管的话,你听见了没有,乖乖的坐着招供,别装出窝囊样子来,惹咱们总管生气。”

堂堂金枪将,这回鼻青脸肿,喘息未定,看去不仅狼狈,当真流露出一股窝囊相来,余悸犹存,连连点头道:

“我说,我说。”

公孙襄连看也没朝他看,抬着头道:

“那好,你先说说六年前,你们为什么要联手对付狄元和狄大侠的,谁是主谋?”

狄明扬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猛然一跳,六年前他们联手对付爹,石开化不是说和爹是多年好友么?

他几乎不敢相信,公孙先生折腾了石开化半天,要他招供的,竟会是他们联手对付爹的事,方才自己差点还忍不住要替他求情,认为公孙先生这样对付他,手段大毒辣了。

石开化低垂着头,说道:

“主谋不是我。”

公孙襄问道:

“那是什么人?”

石开化道:

“是……万耀堂……”

狄明扬又是一怔,他听人说过,黄山万家,是江南武林中的领袖人物,各方景仰,万耀堂说出来的话,在大江南北,差不多比圣旨还灵,他会是对付爹的主谋?

公孙襄道:

“万耀堂领袖江南武林、声誉卓著,他为什么要图谋狄大侠?”

石开化道:

“那是因为万耀堂知道狄老哥蒙东海老神仙垂青,赐了一枚老神仙的表记八卦金钱,可以随时上东海去向老神仙求一件事……”

狄明扬想到自己身边果然佩着一枚八卦金钱,当时公孙先生就这样把自己认作是东海门下的。

公孙襄问道:

“这和万耀堂图谋狄大侠有关么?”

“有关。”石开化道:

“因为万耀堂有一个儿子,叫作万里传,和狄老哥的儿子狄明扬年龄仿佛,万耀堂一心想他儿子若能拜在东海老神仙门下,将来就会出人头地,领袖武林,但要拜在东海老神仙门下,又谈何容易?如果有了老神仙的八卦金钱,就可以求老神仙一件事,求他收录万里传,也可不成问题,据说万耀堂曾和狄大侠当面提起此事,希望狄大侠能够割爱……”

公孙襄道:

“狄大侠不同意,对么?”

石开化点头道:

“八卦金钱是老神仙亲自赐给狄大侠的,狄大侠自然不同意了。”

公孙襄道:

“他们两家就这样有了嫌隙?”

石开化:“是的。”

公孙襄道:

“嫌隙只是生在心里,又怎么会率众夤夜围攻狄大侠的呢?”

狄明扬听得心头一紧,万耀堂居然率众夜袭!

率众,当然是率领了很多高手,爹一个人如何能是众多高手的敌手?心头不禁一阵激动,坐着的人,也感到身不由己的一阵颤动。

这时但觉一只绵软的纤手,伸了过来,握住自己的手掌,耳边同时响起耿小云的声音低低说道:

“大哥,你不可激动,慢慢的听下去咯!”

石开化道:

“那是万耀堂亲自邀约的人……”

公孙襄道:“石大侠也参与了?”

石开化道:

“我也是万耀堂邀约的,我是情面难却。”

“哈哈!”公孙襄大笑道:

“石大侠和龙堡狄家两代交谊,就没有情面了么?”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狄明扬心头有着无比的激动。

石开化白皙的同字脸上不禁一红,竟然答不上话来。

公孙襄脸色一沉,喝道:

“石开化,你放明白些,好好的说下去,不用顾什么颜面了,如若还想掩饰什么,明月宫的人出手毒辣,小心剥了你的皮。”

这话如在平时,金枪将石开化岂是等闲人物?岂会吃你这一套,但今晚他是虎落平阳,昔日的威风已经一扫而空,何况公孙襄是明月宫的总管,他说得出做得到,石开化心头一凛,苦笑道:

“我还能说什么呢?”

公孙襄道:“还有些什么人参加了此一行动?”

这话容易回答。

石开化道:”

璇玑手文成章,鹰爪门的申绍先,巽风剑尚昌来,六合门王子奇,其他的人都是黄山万家的人了。”

“好!”公孙襄道:

“在你们围攻之下,狄元和狄大侠和他夫人是否都遇害了?”

这话听得狄明扬心头狂跳,有这许多人围攻,爹和娘武功再高也难以抗衡,莫非爹娘已经被这些恶贼杀害了?他身躯一阵颤抖,几乎要昏了过去。

耿小云坐在他身边,轻声道:

“大哥,你且听下去,此时务须冷静。”

石开化艰涩的道:

“狄兄一身武功,已是炉火纯青,虽有多人围攻他,还是奈何他不得,后来他似中了文成章扇中暗藏的毒针,始被逼落下风,他夫人也是武林世家之女,一手家传的芙蓉剑和芙蓉针,也打伤了好几个人,终因寡不敌众……”

狄明扬但觉心头热血奔腾,再也忍不住,大声道:“我爹娘怎么了?”

石开化道:

“那时狄兄已负重伤,他夫人竭力保护丈夫,也成了强弩之未,夫妇两人眼看无法支持,突然间出现了几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把他们夫妇接走。”

狄明扬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些蒙面人是什么人吗?”

石开化道:

“不知道,因为时当黑夜,双方又都以黑布蒙面,以致难分敌友,就在混战之中,对方的蒙面人逐渐退去,等到没人动手了,狄兄夫妇也已不见。”

公孙襄道:“万耀堂没派人追么?”

“追了。”石开化道:

“他派出几路人分头追踪,但却没有一路有狄兄夫妇的下落,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公孙襄道:“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么”?

“没有。”石开化道:

“这件事,万耀堂一直耿耿于怀,六年来,他明查暗访,狄兄夫妇有如石沉大海,从此没有一点消息,因此,此次狄明扬出现,他就企图擒住狄明扬,或可把狄兄夫妇引出来。”

公孙襄冷哼一声道:

“所以他要捏造出谣言来,传扬江湖,明月宫要横扫江南各门各派,用意就在于此?”

石开化道:

“那也是狄明扬正好参加了泌姆山大会,才使万耀堂有此借口了。”

公孙襄冷哼一声道:

“你专程赶回将军岭来,是不是万耀堂授意的?”

石开化至此不得不承认,点头道:

“狄明扬不知道六年前的变故,要回家探省双亲,故而要在下前来看看。”

“哈哈!”公孙襄摇着摺扇,大笑道:

“你不说,我山人也可以猜得出来,你没在横峰露面,乃是仍想以狄公子父执身份,欺骗狄公子,加以暗算。”

石开化道:

“万耀堂因狄公子伤得不轻,故而要在下赶来,探探他的口气,并无暗算之意。”

公孙襄目中寒芒飞闪,微笑道: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他们并不认识那天救狄公子的正是明月宫宫主,故而要你来探探狄公子的口气,还有一半呢?”

石开化道:“就只有这些了。”

公孙襄大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两个青色瓷瓶,往几上一放,喝道:

“石开化,你骗得了我公孙先生么?这两个瓷瓶中,放的是什么药?”

石开化脸上神色微变,说道:

“这是在下家传‘将军疗伤金丹’和‘飞龙夺命散’。”

公孙襄道:“那很好。”

他看瓶上写着的标签,取起“将军疗伤金丹”,又道:

“你服七颗给我看看。”

石开化道:

“这是专治内伤之药,在下体内无伤,不能服用。”

公孙襄朝他微笑道:

“你的意思是认为狄公子伤得很重,没有如此快法就会痊好的,故而想来替他疗伤的了,但这瓶中有三分之二以上,是用散功散制成的假药,你们设想确也很周到,万一狄公子伤势已痊,用不着疗伤的药了,于是还有一瓶冒名的‘飞龙夺命散’,瓶中装的却是完完全全的‘散功散’,只要狄公子还把你当成父执,你就随时随地都有机会在他饮食中下手,你们平日一向自诩白道中人,做出来的事,竟然比杀人放火的黑道中人,还来得恶毒。你说,你们这批人,该不该杀?”

狄明扬听到这里,心中甚是感慨,江湖上人心叵测,竟然一至于此,这些自诩为江湖名门正派的人,也会有如此卑鄙毒辣的手段,心头一股仇怒之火,不禁油然而生。

公孙先生摺扇一招,喝道:“来呀!你们把这瓶‘飞龙夺命散’拿下去,分一半给石大侠服下,就可以替他松绑了。”

站在石开化身边的两个待刀汉子答应一声,就有一个走了上来,接过瓷瓶。

石开化听说要给他服“飞龙夺命散”,一时心头大急,叫道:

“公孙总管,你要问什么,石某都照实说了,你要高抬贵手,这药服下去,石某就完了……”

公孙襄笑道:

“你不服下去,本来就已经完了,但如果服下去,还可以保得住一条命,这不是等于救了你么?”

那两个青衣汉子可不管你是谁,他们执行的是总管的命令,于是一个取来了一碗清水,一个拿着瓷瓶,不由分说,一个揪住石开化的脖子,用手捏开他牙关,一个倒转瓷瓶,往他口中倒人,再拿起清水倒了下去。然后一个把他牙关阖上,一个举刀割断了他身上的五花大绑。

金枪将石开化名动江湖,但此时双手被反剪着,哪能有半点反抗的力气,明知瓶中装着的“散功散”,喝下一身武功就完了,也由不得你不喝,等到身上绳索割断,他颓然长叹一声,装出一付痛苦之色,嘶哑的道:

“只怪我石某一时糊涂,落得如此下场……”

却乘两人不备,奋力朝青石抱柱上撞去。

两个青衣汉子都是明月宫久经训练的武士,身手何等矫捷,石开化身子才一动,左手汉子早已一举手就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提了过去。

公孙襄坐着的人,连动也没动,只是淡淡一笑道:

“石开化,你是重要人证,一来狄公子要复仇,要你作证,不然江湖各大门派岂不是要说是明月宫的人在江湖上制造是非,滥杀无辜么?二来明月宫也要你向天下武林作个证,明月宫还没有做什么坏事,而你们自称白道的大侠,却是如此作恶多端,你这证人,该有何等重要?你石开化如是在公孙先生面前,这么轻易一死,公孙襄又如何向宫主交代呢?”

说到这里,一抬手道:让他想不开自戕了。”

两个青衣汉子躬身领命,押着石开化退了出去。

狄明扬一腔激愤,站起身,朝公孙襄抱拳作了个长揖、感激的道:

“多谢公孙先生,今晚要是没有先生擒石开化前来,问明口供,不但在下要受他暗算,连家父家母受人围攻之事,都懵无所知呢!”

“哈哈!”公孙襄大笑一声道:

“小兄弟,这是老哥哥应该做的,何况者哥哥这是奉命行事,你有什么好谢的?不过老哥哥有一句话想问问你。”

狄明扬道:“公孙先生有什么话,但请直说。”

公孙襄目光注视着狄明扬,问道:

“小兄弟是不是打算立即去找万耀堂算帐?”

耿小云心中一凛,暗道:

“是了,这是明月宫最好的借题发挥了,这一来,明月宫横扫江南的预谋,不是正好由大哥出面了吗?大哥一腔仇怒,对暗算他的人,对黄山万耀堂,还不痛下杀手么?但这是大哥为他父母复仇,自己又怎么说呢?唉!这一来,大哥是陷下去了。”

果然,狄明扬切齿的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在下自然非找万耀堂算帐不可,但在下家父、家母,至今下落不明……”

“唉!”公孙襄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老哥哥有一句话,虽是臆测之词不知该不该说?”

这话逼紧了!

狄明扬道:“老哥哥只管请说。”

公孙襄道:

“老哥哥说过,这话不过是我臆测之词,小兄弟不可激动才好。”

狄明扬点点头,急急问道:“老哥哥,你快说,在下不会激动的。”

口中虽说:“不会激动的”,但神情已是十分激动。

公孙襄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

“根据石开化方才说的,当晚令尊、令堂形势已经十分危急,突然出现了几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把二位老人家救走,至今六年,始终查不出下落来,这话你认为可靠么?”

狄明扬一呆道:“难道石开化说的是谎言不成?”

“石开化说的倒是不假。”

公孙襄一手摇着摺扇,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道:

“我怀疑这是万耀堂在故弄玄虚。”

狄明扬睁大双目,“哦”了一声,他想不出万耀堂弄的是什么玄虚?

公孙襄微作沉吟,说道:

“据石开化说,此次行动,除了黄山万家的人,他怕力量不够,还约了少林派的胡达、八卦门的尚昌来、六合门的王子奇、石开化等人,这些人,虽是万耀堂的死党,究是外人,万一杀害了令尊令堂,传出江湖,大家纵然蒙了面,若是有人泄漏口风,岂不损了黄山万家累世清誉……”

狄明扬听得一颗心渐渐绞紧起来。

公孙襄又道:

“若是他要几个武功高强的家奴,或是投靠他万家的清客,蒙了脸,在紧要关头从众人围攻之中救出令尊令堂,大家只当有人救去了,岂不永远也不会怀疑黄山万家了?

狄明扬身躯一阵抖动,颤声道:“老哥哥,你是说……是说家父、家母……?”

“这只是老哥的臆测。”

公孙襄攒起双眉,思索着徐徐说道“不然的话,令尊令堂也不是无名人物,失踪了六年,何以没有一点消息……”

“这么说,我爹我娘是被姓万的老贼害死了?”

狄明扬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泪来,虎的站起来,切齿道:

“万耀堂,凡是参与围攻我爹娘的人,我狄明扬非把他们一个个碎尸万断不可!”

他双目包满了红丝,一脸俱是杀气,拱手道。

“多蒙老哥哥指点,我这就找万耀堂去。”

公孙襄伸手一拦,说道:“小兄弟,我说过你不可激动……”

狄明扬神情可怖,厉声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天我就应该杀了他。”

公孙襄缓缓说道:

“小兄弟,就是要报仇,也要谋定而动,黄山万家岂是好对付的?你功力虽高,究是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就像那天,若非宫主赶去,你岂不毁在这几个比黑道中人还要心狠手辣的掌门人剑下了?”

狄明扬道:“那么依老哥哥之见呢?”

公孙先生含笑道:

“这个小兄弟只管放心,咱们有石开化作证,就不怕江湖上人误会,老哥哥自会妥善安排,让小兄弟不但手刃仇人,还要当着江湖各大门派,历数这些人的罪状,才能让事情真相公诸于世,他们这些白道败类,死得并不冤枉。”

狄明扬感激的道:“在下悉凭老哥的安排。”

耿小云心中想着:“公孙先生要如此转转弯弯说话,真是为了替大哥报仇么?”

公孙襄点头道:

“好,咱们那就立刻采取行动。”摺扇一合,朝前指点了下,说道:“你们去叫茅若清、胜百生、戚祖光三人进来。”

站在阶前的武士走出一人,在大门口高声叫道:

“总护法有请茅若清、胜百生、戚祖光三人进见。”

话声甫落,只见矮纯阳茅若清,胜百生、戚祖光三人急步从大门外走进,趋近阶前,朝上面拱手为礼,说道:“属下茅若清。胜百生,戚祖光参见总护法。”

狄明扬正待站起身来,公孙襄回头含笑道:“狄公子只管请坐。”

一面朝茅若清主人说道:

“兄弟有密柬一封,三位可依柬行事,不得有误。”

脱罢,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密束,抬了抬手,密束平平稳稳的朝阶前茅若清面前飞了过去。

茅若清伸出双手接住密柬,躬身道:“属下遵命。”

三人同时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公孙襄接着说道:“叫邓乾坤,司徒赞进来。”

门口武士又高声叫道:“总护法有请邓乾坤,司徒赞进见。”

接着独目神骛邓乾坤,司徒赞二人从门外趋入,在阶前拱手道:

“属下邓乾坤,司徒赞参见总护法。”

公孙襄道:

“兄弟有密束一封,二位可依柬行事,不得有误。”

说罢,也从大袖中取出一封密柬,抬手朝邓乾坤面前飞了过去。

邓乾坤双手接过,躬身道:

“属下遵命。”两人转身退了出去。

公孙襄又道:“叫佟禄山、秦镇海进来。”

门口武士又高声叫道:“总护法有请佟禄山,秦镇海进见。”

飞天豹子佟禄山、绿鹰岛主秦镇海二人从门外趋入,在阶下拱手道:“属下佟禄山、秦镇海参见总护法。”

公孙襄如前吩咐,也付与一封密柬。

接着又叫洪大德、巴弼畿,最后是朱化龙。

狄明扬心中暗暗惊奇,这些人原来都到龙堡来了,只不知公孙先生给他们的密柬上,写了些什么?

公孙襄点将完毕,“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得意的仰首大笑一声,说道:

“好了,兄弟这五路点兵,管教小兄弟大仇人克日擒到,一个也漏不了网。”

狄明扬道:“公孙先生,他们……”

“小兄弟不用多问。”

公孙襄轻摇摺扇,站起身道:“现在公主和小兄弟,也可以启程了。”

耿小云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呢?”

公孙襄道:“兴师问罪,自然要前去黄山找万耀堂了。”

狄明扬听说要去黄山,心头又激动起来,虎的站起,切齿道:

“万耀堂这老匹夫,我决不饶他!”

公孙襄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向天,五指轻轻抡动了几下,含笑道:

“万耀堂己在我掌握之中谅他也休想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去。”

狄明扬,耿小云走出大门,门口早已停着一辆华丽双辔马车,两名青衣使女伸手奉起车帘,躬身道:“公主。狄公子请上车了。”

狄明扬问道:“公孙先生呢?”

公孙襄含笑道:“二位请上车,老哥哥还有一辆车,就在后面。”

狄明扬听他这么说了,只得和耿小云登上车厢,公孙襄上了第二辆车。

两行二十四名青衣劲装武士鱼贯走出,各自骑上了拴在广场上的牲口,足声杂沓,首先,排成了两行,等待两辆马车启程之后,紧随车后而行。

狄明扬、耿小云并肩坐在车上,等车辆辗动,耿小云悄悄附着大哥耳朵,说道:

“大哥,我看公孙总护法这一行动,是早有安排的,他虽是说给大哥报仇,但可能别有居心,说不定是利用大哥做藉口,真的要横扫江南各大门派。”

狄明扬气愤的道:“就算横扫各大门派,我也报了父母之仇。”

耿小云轻轻叹息一声道:

“但江南各大门派,是武林中的白道,今晚公孙先生点将调兵,都是些黑道中人,虽然大哥报了父母之仇,但……但……大哥,我不会说,也不知怎么说好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狄明扬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报仇,白道中人围攻我父母,黑道朋友帮我报仇,难道帮我的是黑道中人,我就不报父母之仇了么?”

耿小云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狄明扬没等她说完,点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仇我是非报不可,天下没有一件事比报仇再大,白道,黑道,我也顾不了许多了,其他的事,且等报了仇再说罢!”

黄山万松山庄,不但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也可以说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从一百多年前直到现在,已有五代,上四代的万松山庄庄主,都担任过武林盟主。

虽然武林盟主每隔五年,推举一次,黄山万家的列祖列宗,以至万耀堂的父亲为止,不知连任过多少届盟主。

只有万耀堂没有这份荣誉,那倒并不是他没被选上,而是近几十年天下太平,江湖上风平浪静,没有发生过血雨腥风的惊人大事,各大门派也渐趋式微,缺乏团结,也就没再推举盟主。

虽然万耀堂没当过盟主,但黄山万家的威名,在江湖上依然甚隆,万耀堂也严然成为江南武林中的领袖,事无大小,只要万耀堂点个头,大江南北的武林中人,没有不卖他帐的。

不过最近几天来,黄山万家已经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因为通向黄山万家的几条路上,行人似乎绝迹了。

黄山万家虽然已经不当盟主,但平日里只要是江湖上人,途经黄山,不,别说经过了,只要到附近百里之内公干,没有人不专程赶到万松山庄来投个名帖,以示尊崇,是以一天之中,总有几拨人上门来拜访的,但最近几天,都没有了。

万松山庄门可罗雀,这是百余年来所没有的事儿!

万耀堂从横峰回来之后,就已感觉出来,似乎事有蹊跷,只是人家不上门来,你又何从查起?

但事情可不止此,万耀堂手下有两个得力帮手,一个是通臂门的璇玑手文成章,一个是鹰爪门的申绍光,平日万耀堂倚如左右手,他从横峰回来,这两人却迟迟不见回转,一连多天,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还有一件事,则是万松山庄的总管从弟万耀祖,到石埭去办事,一去三天,也没了影子。

万耀堂心头不禁泛起一层阴影,派出几个庄丁,去找万耀祖回来;但派出去的人,几乎全都一去不返,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杳!

这下万耀堂已直觉的感到事出有因,他一怒之下,亲自挑选了十二名身手矫健,武功较强的庄丁,跨上健马,到万松山庄附近一二十里,四周巡视,却又宁静如恒,找不出一点迹象。

等他回到庄上,十二骑健儿,健马不少,马上健儿却又少了一名,最后的一骑,只剩了一匹马跟着回来。

万耀堂气得咆哮如雷,再派人去找那庄丁,在三里外发现,被捆了脚踝,倒挂在一棵大树横干上,等救下来,人早已昏死过去。

庄丁们七手八脚的灌了姜汤,人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他却一点也不知道,更说不出所以然来,不过他后心给人用白粉留了一个记号,那是蜘蛛网,网中有一只白粉的大蜘蛛。

万耀堂怒哼一声道:“这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找碴找上我黄山万家头上来了。”

副总管王三省凑上一步,低低的道:“庄主,莫非是蜘蛛岛的人不成?”

万耀堂铁青着脸道:

“蜘蛛岛匪徒,也敢向我黄山万家寻衅?”

那被救醒的庄丁站在一旁,此时伸手朝怀中一摸,口里忽然“啊”了一声。

万耀堂巨目一抡,回头道:“你啊什么?”

那个庄丁吓得打了个哆嗦,嗫嚅的道:

“回庄主,小的怀里,被人揣了一张字柬。”

他已从怀中取出一张柬贴来。

万耀堂道:“快拿来。”

“是……”那庄丁双手拿着柬帖,送到庄主面前。

万耀堂伸手接过,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两行歪歪倒倒的字迹,那是:“本岛主奉命封锁万松山庄所有通路,三日之内,凡是进出万松山庄之人,不接受劝告者,一律拿下。”

下面没有具名,只画了一个黑蜘蛛。

万耀堂看得大怒,浓眉倒竖,双手一搓,把字柬搓得粉碎,仰首洪笑一声道:

“果然是蜘蛛岛的匪徒在暗中捣鬼,万某倒是不信,他能封锁得住黄山万家的通路?王三省,你要庄丁上马,随老夫去,看看他黑蜘蛛究竟有多大能耐?拦得住我万耀堂么?”

话声甫落,只见一名庄丁慌慌张张奔行而来,气吁吁的道:

“启禀庄主,少庄主他……他……只怕出了事了……”

万耀堂身躯猛然一震,喝道:“你说什么?”

副总管王三省道:

“万兴,你说得清楚一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庄丁又应了两声“是”,说道:

“刚才少庄主骑出去的青鬃马,和三个从人的坐骑都自己回来了,但少庄主等四人却没有回来,小的特来禀报庄主……”

万耀堂听得脑门轰的一声,几乎急昏过去,万里传是他独生儿子,若论武功,已可说尽得黄山万家真传,在武林年轻一辈中,已是佼佼不群,居然也落到蜘蛛岛人的手里去了。

他右脚猛然一顿,“啪”的一声,青石板被他蹬得四分五裂,洪喝道:

“好个蜘蛛岛匪类,万某非找他算帐去不可。”

左手一挥,又道:“三省,要他们随我走。”举步往外就走。

王三省跟着挥了挥手,十二名庄丁立即矫捷的跟着走出大门。

门外早有庄丁牵着马匹伺候。王三省也跟着上马。

万耀堂又急又怒,一抖缰绳,一马当先,顺着庄前大路飞冲驰去,他后面王三省和十二名庄丁也各自纵马急驰,像一阵风般跟了下去。

离万松山庄不过三里来远,猛听“呜”的一声,一支响箭,射到了万耀堂马前五尺光景,又是“夺”的一声,插到了地上。

万耀堂一带马疆,坐下马匹啼幸幸长呜,立时停住,万耀堂在马上怒喝一声:“蜘蛛岛匪徒,还不给万某滚出来?”

你就是不喝,人家也出来了。

只见两边松林之中,鱼贯走出两行一身黑衣,胸绣白色蛛网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手持钢叉,在大路上列成两行,左右各有十二个人,一共就有二十四名之多,正好是万耀堂带来健儿的一倍。

最后一人则是又矮又胖的黑衣人,秃顶浓眉,脸色黝黑,一把刺狠般连鬓短髭,腹大如鼓,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大黑球。此人正是蜘蛛岛主黑蜘蛛朱化龙。

朱化龙目光如炬,看到万耀堂,就抱了抱拳,话声又尖又细说道:

“来的可是万庄主吗?”

万耀堂沉哼一声道:

“你是蜘蛛岛主?我小凡是你劫持的么?”

朱化龙淡淡一笑道:

“朱某奉命封锁万松山庄通路,万庄主大概已经看过束帖了?”

万耀堂怒笑道:“你是奉何人之命而来?”

朱化龙道:

“朱某奉何人之命而来,并不重要,一两日内,万庄主最好通知贵庄的人,不可出来,给兄弟一个面子。”

“大胆匪徒!”

万耀堂喝道:

“凭你区区一点阵仗,就能唬得倒万某么?万某是问小儿可是你劫持的?”

朱化龙听他喝出“匪徒”二字,不由面色一沉,冷冷说道:

“朱某奉命封锁万松山庄三里外的道路,任何人恃强硬闯,都得拿下,万耀堂,别人把万松山庄看成武林显赫世家,那是以前的万松山庄,却并不在朱某眼里,我奉命行事,这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入,我劝你乖乖的回家去等着,自有正主找你算帐,若想用万松山庄四个字唬人,那是看错蜘蛛岛了。”

万耀堂数十年来几曾受人如此轻视?当面直斥,是可忍,孰不可忍?抬手从马鞍上抽出长剑,厉喝道:

“匹夫敢对我万某如此说话?我倒要领教你有多少能耐?”

身形腾空跃起,一下落到朱化龙面前。他这一飞身下马,王三省和十二名庄丁也纷纷跃下马背,一阵呛呛刀鸣,全部亮出兵刃。

朱化龙仰天尖笑道。

“万耀堂,你区区十二三个人,只要一动上手,我保证你一个也回不去了,你还是稍安毋躁,回到庄上去等着的好,不然的话……”他拖长语气,下面的话故意不说下去。

万耀堂目毗欲裂,喝道:“不然又如何?”

朱化龙伸手一指右侧林下,尖笑道:

“万庄主只要动一动,我立时要他们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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