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各怀心事(一)

陶桃的颊上忽然飘起两朵彩云,那样的神情,实在有着说不出的妩媚。

邵天的声音软了下来:“怎么回事呢?”

“我……不小心,对不起。”陶桃张口道歉,有些不知所措的心虚。

“你不是来查看我的动静的吧?”邵天带些调侃地问,陶桃急忙摇头。

帮陶桃把床摇了下去,邵天把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你已经洗过澡了,平常是不会再下楼的,昨晚,怎么又下楼去?”

“我想下去倒杯水。”陶桃的眼睛闭了起来,淡淡地解释。

“是不是不舒服了?”邵天静静地问,却一下子猜中了问题的真相,这几天来她吃的少,又因顾晓丹的缘故承受着压力,“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叫给我?”

陶桃的唇畔浮起一个苦笑:你是主人我是下人,况且,你又和未婚妻相处着,我怎么叫?但是,这番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她相信邵天只需看她的表情自然就会明白的。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

“陶桃!”邵天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陶桃也低低地应了一声。

沉默了半天仍然没有声音,陶桃觉得奇怪,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睛正痴痴地看着自己,愣了一愣,脸色就飞红了起来。

“我……”陶桃迟疑了一下,把白天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地请求,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我……小雪离开男友了,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邵天看着她期盼的双眼,那双眸子昏迷醒来后第一次闪现出光彩。为了这样的目光,邵天无法拒绝,况且陶桃去朋友那里玩的话也可以少跟顾晓丹见面,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顾晓丹欺负陶桃了。

陶桃的见他点头,脸上顿时焕发了神采,又似不敢确定似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呼吸有些紧促,“你放心,我在这里只认识小雪一个人,其他的人不会见的。你…….答应了吗?”

邵天贪看着这样的容颜,忍不住重重地点了点头。陶桃的笑容一圈圈扩大,“谢谢你……我早上去的话,晚上之前就回来了,不会耽误家务的。”

这不是邵天所考虑的问题,他考虑的,只是让她脸上的神采持久一点,再持 久一点。

“邵……”想和以前一样叫他邵天,却忽然记起他说过再不许直呼他的名字,记起自己再也不是他捧在手里的人,于是匆促地住了口。

邵天的神色微微一黯,柔声问:“你想说什么?”

陶桃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说,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邵天愕然地看着她,难道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她竟然毫不怀恨?她的感激,是真情流露,还是假间奉承?邵天一时不清楚她的真心想法,竟然因为她的赞扬而有些脸红。

陶桃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因为得偿所愿的狂喜,把眼睛都染上了星辰的色彩,璀璨夺目。连邵天见惯了她容光的,也为之目眩。

陶桃见他沉默不语,也渐渐地收敛了笑容,解释道:“我担心了两天,好害怕……小雪是我惟一的朋友了,我怕会失去她…..”她说着,微微阖上了双眼,疲倦袭来,竟想昏昏欲睡,只是勉强支撑着眼皮,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

邵天一直在注意着她的神色,看到她的含羞带喜的眼神,心里微微一荡,手就伸了出去,落在她的颊上,细细地描摹:你害怕失去最好的朋友,那会不会害怕失去我?邵天想着,手竟然有些颤抖。

陶桃的眼睛眷恋似地落在他的脸上,邵天看出她的疲倦,轻轻地抽回了手,试了试粥的温度,问:“要不要再喝一碗粥?”

陶桃倦意渐浓,摇了摇头,含糊地说:“我想睡了。”

邵天有些犹豫,想到一会儿她还要挂点滴,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陶桃仿佛得了纶旨佛音,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邵天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容颜,当因为羞而生的一点红润 ,渐渐褪去的时候,她的整个脸庞竟然没有一点血色。这样的陶桃,让他的心扯的都痛起来。

怎么能够忘记见梯里的初见,那样的青春活力,还带着一点调皮和任性,小巧的下巴,粉嫩的脸颊,是不天赐给他的精灵。然而,现在的陶桃,唇色黯淡,下巴削尖,容颜苍白,邵天地心痛地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陶桃折磨的失了半条性命 。

“陶桃……”只有在陶桃熟睡之后,邵天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也许,终于其一生,都不可能把陶桃抹离自己的心房。

心疼她的赢弱,那点恨,忽然就这样烟消云散。也许,她与他,不必用这样绝决的方式相片。她对他,眸中的依恋完全没有一点遮掩。

指痕已经淡得不太看得出,但在心里的痛,邵天不知道能不能为她抚平。

“陶桃……”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的痛楚和矛盾,如果被陶桃听到,一定会为他心疼。然而,陶桃只是微蹙双眉,沉浸在自己的梦乡。

小睡一会儿,陶桃睁开了眼睛,晨曦才露,想了想今早醒来时好早,大约又睡了半个小时吧。她看到邵天仍在床前,一手支着头,正在打盹,手还紧紧地握着被窝里她的那只手。一股暖流,从陶桃的心里流到了四肢。邵天,对自己的感情,又何尝不是欲罢不能呢?

轻轻撑起身子,这样轻微的动作还是把邵天惊醒了,陶桃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吵醒你了。”

邵天只是睁眼看着她,片刻后才拍了拍额头道:“真该死,我怎么也睡了?”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又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邵天柔声问。

陶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又能得到这样温柔的对待,神色之间有些怔怔的,对邵天的话,竟然不知道回答。

“我把粥给你热一下吧,吃过后我也该上班去了。”邵天站起来,可是陶桃的手,却轻轻地反握住他的。

“我……我今天可以出院去找小雪吗?”陶桃看着他的眼里多了一些热切的,那样的生气,几乎让邵天因此而感动。

“不能。”邵天轻轻抚过她额上的一缕碎发,“你的身体还虚弱,恐怕要好好地养十天半月的。”

陶桃的神愰了愰,忽然想起自己的肚子里的生命,不禁垂下头去,还有些不太习惯,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她也得在医院里忍着。

如此想着,她微微阖上了眼,神情忽然茫然起来,邵天忍不住问:“陶桃,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陶桃淡淡笑了笑,邵天明显看出她有心事,但这种情况 下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沉默。

邵天正在为怎样热粥伤脑筋,韩思海已经推门进来,抱着另一个保桶。

“陶桃,我猜你会很能吃。喏,还有一份,我还要忙,让邵喂你吧。这里面还有点肉松,如果闻着有反应的话就不要吃,没事的话就可以吃了。”

陶桃感激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谢谢,韩思海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了看她的气色,满意地说:“嗯,看来邵照顾的很好嘛,我看过不了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工先趣闻 ,一会儿护士会来给你打点滴。”

陶桃点了点头。

邵天有些心虚,只管拿眼瞪着韩思海。

韩思海匆匆地走了,邵天盛好了粥,仍然用勺子喂陶桃,陶桃微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扭捏地说:“我现在已经好了,可以自己吃了。”

邵天叹了口气说:“还是我来喂你吧。”

陶桃提醒他:“你自己也先吃点儿吧,一会儿要去公司的。”

“难道你要赶我?”邵天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陶桃却装着很高兴的样子扬着眉,那样清澈的眼神,毫不保留地表达了她的情绪。

享受他温柔的一面,陶桃觉得再苦再痛,也是值得。有时候,两个人的眼神会交织在一起,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移开。

房里里直到护士进来,才打破了些时无声胜有声的温馨气氛。护士为陶桃插好了点滴,很识相地快速退了出去。

邵天看了看陶桃,就盛了保温桶里的粥续吃了起来。陶桃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却想不通,他所知道的只不过是自己摔了一跤,但他对自己,比上次住院还要 迁就。

难道,是他终于打开心结了吗?可他有时候扫过来的眼神,仍然是矛盾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空气里弥漫着的气氛,谁也不愿意打破,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呼,邵天看了看号码,就先皱了眉头。

陶桃偷眼看他的神色,不耐烦却有些忍耐的回答,一下子就让她肯定,来电的就是顾晓丹。

果然,邵天深皱着眉,语气却是平心静气的:“晓丹,你回美国也好,最近公司是多事之秋,我也顾不上你,反倒显得怠慢,我们之间也生起了嫌隙。再说我们的订婚宴已经结束了,你就回去吧。”

那顾晓丹的声音,陶桃自然是听不到,但可以想象得到她的气急败坏。她的笑容忽然就悄悄地勾了起来,连忙低下了头,发现自己也会兴灾乐祸了。

收了电话,邵天柔声说:“陶桃,我回去一趟,给你叫一个特护进来。”

陶桃有些失望,却只抿了抿唇,点头。

“陶桃,我中午再过来陪你,好吗?”邵天的声音带着询问,给陶桃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没关系,有思海在这里,我没有什么事的。”

“嗯,那我先走了,我去拜托思海一声,你先休息,注意这两天要多休息。”邵天有些不舍地用手指在她的唇上划过,又放到了自己的唇上。

陶桃看得怦然心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与他两情缱绻的时候,脸上的线条更加柔和,在明媚的阳光下,脸色也明媚了起来。

邵天忽然舍不得离开,陶桃被阳光照亮的脸,焕发着神采。邵天的心忽然微荡,这样的神色,从他发现她的背叛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的伤,她的痛,其实他也感同身受。

怀着矛盾的心怀,邵天走出了陶桃的病房。韩思海有病人在,他只能悄悄说了两句,韩思海却不满地挑起了眉,他只能笑笑。

走到阳光下,他的心忽然有些沉。对陶桃的感情,一次比一次清楚。他的心,已经不可避免地遗落在她的心上,再也收不回。

顾晓丹也好,杜雨鹃也罢,即使是投怀送抱,也唤不起他心底的热情。第一次,他对于和顾晓凡的婚姻必要性,产生了怀疑。为了邵氏,为否值得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给赔进去,也许他还需要作通盘的考虑。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看到马路旁边种的高大的梧桐树,眼前仿佛又看到树队下陶桃的浅笑嫣然。她是他的罂粟,要戒掉,不仅仅是勇气就可以达到目的的。

而他,似乎并不想戒掉。

“邵,你口口声声说陶桃不过是一个奴,你看看你自己的表现,对待她,像是对待一个奴吗?她住院,用得着你亲自整信陪伴?”回到别墅,顾晓丹早就盯在了门口,看到邵天仿佛在院中发呆,按捺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出来质问。

邵天看着她圆盘似的脸,精致的妆容画的一丝不苟,但是面对这样的浓装艳抹,他就是难以生出像对待陶桃一样的感情来。

“为什么不说话?心虚了吗?”顾晓丹得不理饶人地乘胜追击,似乎得意于自己抓到了他的弱点。

“是啊。”邵天慢吞吞地说,“我对陶桃,并不是纯粹的主与奴的关系。”

顾晓丹的脸色忽然一变,没想到这一次,他会坦率的承认。刚想说话,又勉强忍住。如果这一次把他逼出来,也许他和她的关系,就这样画上了句话。虽然邵伯父对自己是千满意万满意,但是邵天的性格,自己早有所闻。虽然平时沉默的多,却很有自己的主张,固执的很。

“邵,我不管你与陶桃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至少,她不是我们的家庭成员。当然,你偶尔悲天悯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希望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顾晓丹勉强把满腔怒火压下,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子,诚恳地与邵天谈判。

邵天似笑非笑,“我也希望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也许下次她不会有这样的幸福 ,还能,安然无恙。”这四个字,其实是不符合实际情况 的,想到陶桃睡衣下摆上的血渍,邵天的心不一抽一抽的痛。此刻想来,韩思海的态度也些异样,陶桃绝对还有别的问题,韩思海一定在蛮着他。

顾晓丹看着他脸色如常,心里悄悄 舒 了一口气。邵天这样的夫婿,无论从面子还是内在,都是能拿得出去的,她不想放弃。所以,忍 一时之气,方能成一世之事。这是爸爸书房里的座右铭。

“邵,我觉得那个陶桃,这一跤摔的有些蹊跷。”

邵天抬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你想呢,为什么我才来,她就摔成那个样子?如果 不是苦肉计,就是另有内情。”顾晓丹自信满满地说,仿佛是为了加大说话的可信度,还提起手臂做了一个挥舞的动作。

邵天淡淡地笑了笑:“好了,不提这件事情了。你今天回美国吗?”

“我才不回去呢!邵,你不喜欢我陪着你吗?”顾晓丹忍了忍气,露出一个娇媚的微笑,可惜的是,邵天并不认同她这种笑容,“很早就听爸爸说中国是文化大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还想去玩玩呢。邵,等忙完了公司的事情,你陪我出去玩,怎么样?”

“最近我忙的很,做起事情就没日没夜,怎么可能出去玩?你还是回美国比较好,免得留在这里无聊。”邵天淡淡道。

“总有忙完的时候啊。况且,我现在也不无聊,我愿意等你,等到你有空的时候。”顾晓丹笑着说,“何况,还有陶桃在啊,我不会无聊的。”

“陶桃和你不一样,你身娇肉贵,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邵天静静地说着,看不出他的表情里是否带着嘲讽。

顾晓丹委屈地扁起嘴:“邵,我只希望能够帮你,没有别的用意。至于那个陶桃,只要她知道收敛,安分守己,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邵天挑了挑眉,“是吗?”也许问题的根本,不安分守己的是自己,而不是陶桃。邵天想着,一丝柔情悄悄从心底深处生发出来,缠绕得满身都是。

顾晓丹看他无动于衷,继续劝说:“你是我的未婚夫,现在邵氏正在遭受股票滑坡,我留在这里,不正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吗?”

邵天沉默不语,他希望顾晓丹回美国去,但她的留下,确实能对邵氏地产的股价起到稳定的作用,对他来说,还是利大于弊。而他与她的订婚宴,难道不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