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潸然泪下

邵老爷子顿时怒了,想发火,但知道邵天从小就对他有意见,此时不想继续深化内矛盾,便冷声道:“我不来怎么行?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把顾晓丹赶回美国,让邵家都无法对顾家有所交代,你知不知道?”

能让爸爸亲自来找人,看来影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然而,他并不打算乖乖就范。陶桃,是唯一会驻进自己心里的女孩。

“你的胡子多少天没刮了?家规家教都忘到脑后了吗?我们邵家一向注意仪表,你竟然变成这副模样!如果不是小梅亲口对我说,我还不相信,经我教育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 拒绝这样一段联姻!”

“如果姑姑不来横插一脚,陶桃怎么会……”邵天的心痛得有些**,低低地说着,把脸转身窗外,突然很恨,恨自己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酒吧的霓虹灯在墨黑的天幕下,显得分外璀璨。陶桃的眸子,也亮的像星辰。可是,只有在青河镇的时候,她的眼睛,才盛着那深浓的笑意。

“小梅是我让她来的!”邵老爷子中气十足,似乎还带着一点火气。

“少爷,老爷近来身体不好,您就别惹他生气了。”管有轻声地在背后说。邵天把刚要吐出的话咽了回去,闷声道:“爸爸,既然来了,就回家吧。”

邵老爷子似乎有些满意,把头微微一点,司机就开了车往别墅而去。邵天忽然想起康俊,想交代一声,瞥见舒绵雨正站在酒吧的门口,顿时放了心。

刚走进院子,邵老爷子就开始批评:“怎么住这么小的房子?作为邵家的继续人,你也不嫌寒酸!好好的邵氏企业你不要,偏要回来弄这个地产,这里随便交给一个人就可以,你还是要回去的。我已经老了,以前的事也不想说了。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听到“老”字,邵天不禁瞟了一眼爸爸,发现如姑姑所说,他的白发更多了,于是慢吞吞地说:“我暂时不准备回去。”他怎么会舍得离开有陶桃的城市 ,也许她正在哪个角落。

“混帐!”邵老爷子脾气顿时爆发,随手拿着的便携式拐杖,几乎就要敲到邵一的脑袋,忽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了手。

邵天的脸色一沉,冷声道:“爸,这次事故害得邵氏地产差点消失在中国大陆。你想处置我,我没意见,甚至可以再拿枪指着我!我是邵家人,当然会继承家业,可我现在绝对不会回美国的!”

要回去,也要找到陶桃,和她一起回去!

邵老爷子一怔,“别跟我提什么枪不枪的!我从来不喜欢强迫。那好,我这浑身是毛病的骨头,就再撑几年。但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还等着看到邵家的继承人诞生!”

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邵天的眼睛几乎不受控制地看着楼下的大理石地面。

“如果现在安排婚礼,顾家仍然愿意接受。”邵老爷终于心平气和起来,大约是因为达到了让邵天回去继承家业的目的。

邵天冷冷地说:“我不会接受。”

“你!”邵老爷气得又举起了拐杖,“你简直一点都不像我邵家的子孙,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跟非洲难民似的!”

是吗?邵天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如果能换得陶桃回来,纵然真的去做非洲的难民,也是心甘情愿。

“还有,为什么一个佣人都没有?”

“我请了钟点工。”邵天无奈地苦笑,“一个人住,又不常在家里吃饭,每天让她们按时来打扫一下卫生就行了。”

“太寒碜了!”邵老爷下了结论,“现在的邵氏地产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的吧?可以让邵氏家族控股,然后纳入美国的子公司管理。”

“爸!”邵天皱着眉说,“我暂时不想接管整个邵氏企业。以后再说行吗?”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现在国内的房地产不好做,派个人在这儿就行了,没必要你非留在这里。小杰不是去公司了吗?就扔给他。”

“我想说的只有一句,我现在不会离开这里。”邵天冷声道,似乎也想发火了。

邵老爷子见邵天如此执拗,又是气愤又暗暗高兴,毕竟他的儿子像他。只不过,在女人这种事情上,看的也太重了。他也不再说了,下飞机没多久,也累了,便上楼休息了。

邵天看着父亲上楼,看到父亲的腰板挺的还是很直的,根本没有老态龙钟的地步。只要看到他坐镇邵氏时的意气风发,鬼才相信管家和姑姑说的,父亲最近身体不好之类的场面话。那根拐杖,恐怕也只是个装饰品。

邵天回了陶桃的房间,他知道爸爸不会明白,如果能和陶桃琴瑟和鸣,那么,他宁可不要这富贵荣华。什么事业,什么野心,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华屋美袍,不是他追求的东西。他一直以为,拥有自己事业的男人,才是成功的男人。所以,他放弃现在的邵氏大业,回到国内,来搞地产公司。邵氏地产,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骄傲。可是,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观点。只有拥有心爱的女人的男人,才是成功的男人。

然而,自己却到了陶桃的离去,才幡然醒悟到这一点。

轻轻拿起陶桃的日记,仿佛捧着陶桃滚烫的心。也许只有这时,他才能触摸到她的心。那颗藏在温婉笑容下的心,原来如此执着而热烈。

纵然被自己一再误会,但陶桃**在日记里的情怀,却依然纯真。自己,真的不配得到陶桃这样痴心的对待。竟然是自己,生生地把陶桃一手推开。

自己总是把邵咏梅当作罪魅祸首,其实只是在为自己推脱。陶桃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却因为负疚而逆来顺受。那样隐忍的神态,正是她想说而不能说出口的爱意。自己,却总是以为,她是用那样的神情来蛊惑自己,迷惑自己。

自己错的是多么地离谱!

眼睛忽然被一行字吸引,陶桃显然深为困惑,字迹微微显得有些潦草:

“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明白,为什么被我删掉了主图的文件,仍然会被完整地拿出来。飞翔得到了那片地产,短时间内就弄好了地基和外围。当我告诉康俊的时候,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可是,我仔细地梳理了一遍,除了杜雨鹃,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轻易地取出文件。毕竟,从许一涵发现我的东西少了核心心部分,到他们逼得邵氏让出那片地的时间是那样短,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够轻易地进入邵天的办公室。”

邵天的心忽然像被火烧了似的,灼热的难受。心跳有些不急气地加快,仿佛一个真相,就要在他的眼睛前揭露。

迫不及待地,邵天拿着日记本的手都有些颤抖。定了定神,他屏着气继续看下去。

“但是,我亲眼看见杜雨鹃对邵天的痴恋。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我知道,她是爱着他的,而且是很执着。那么,她会因爱成恨而出卖自己心爱的人吗?我悄悄观察过她,却没有发现她和许一涵有过任何关系。当然,如果她把文件交给司机,那相当容易。然而,我下不出她背叛的理由。也许,我只是心心念念在为自己的背叛找一个借口而已,我原来可以不交出那个文件。《红楼梦》里有一句对王熙凤的判词说的好:”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误了卿卿性命。我自以为找到了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法,却不料断送了我与邵天的爱情。但愿有一天他会抛弃成见,重新携起我的和。为了这个梦想,我愿意付出所有的努力,包括自尊。“

邵天既震惊,又心酸。

陶桃为什么从来不对自己说出她的怀疑,也许他就不会因为要暂时维系与顾晓丹的关系而答应送走她。

他合上了日记本,把杜雨鹃的行为快速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她对他的情,他一直都是明白的。所以,他对她,总是存了两分宽容。毕竟,她跟了他这么久。

或者,他会好好调查一下陶桃,至少还一个清白给她?而她,是不是真的需要?

他急速地翻了几页,看到有一段字迹特别潦草,长长的笔划,几乎划破白纸。

“我想,自己要疯了。看到邵天怀里拥着的顾晓丹,我嫉妒的发疯。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我曾经以为,可以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娶妻生子,而我会默默地祝福。可是,我现在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做到!邵天,邵天,你真的要把我从你的生命里彻底驱逐吗?”|

原来,自己与顾晓丹亲热的场景,留给陶桃那样的刺激。她顺从的外表,却在日记里倾诉着自己最热情的情怀。

陶桃,你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陶桃的日记里,出现最多的名字,当然是邵天。那一行行的字,分明是陶桃滚烫的心。无伪的、真诚的心,就这样**裸地捧到了邵天的面前。

“陶桃!”邵天闭上眼睛,两行热泪,从眼窝里滴落到了日记本上,把上在贩一个名字悄悄化开。

他和她,本来缘自不平等的开始。他强占了她,禁锢了她,用自己的霸道宣布,她是自己的禁脔。她的顺从,是不得己。

他和她,原本经过了岁月的积淀,已经找到了幸福。但他们的幸福,都带着自己的心事。于他,是因为婚约在身,总觉得对陶桃有所亏欠。而陶桃,却是在胆战心惊之中,透支了欢乐。

青河镇的两天,是他永生不忘的幸福。那个美丽而娇柔的女孩,用一脸的笑容,妆点了整段旅程。而眼底的那抹浓重已经化不开的伤感,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看透。

韩思海说的对,是他把陶桃折磨到连他都不忍心。而现在,是轮到自己被折磨。陶桃在花阴下的苍白容颜,现在只要每一想及,都会痛得像千把尖刀划过。

又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邵天只能对天长叹。

深爱一天,也许可以抵上一年。而对陶桃绵长的思念,却再换不回软玉温香的身子。那个温暖柔软的轻吻,似乎还留在颊上,却再也不能品尝一遍。

看着身旁的枕头,原来应该是陶桃的位置。邵天的身体几乎不敢越过那条无形的界线,怕混合了陶桃的气息,再也不能在梦中回味。

一个接一个的梦,胡乱在黑夜里侵袭了邵天。无一例外的,都是陶桃缥缈的脸。总是在每一个巧笑嫣然的背后,换一张伤心容颜。在脉脉浓烟里,渐行渐远,终于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陶桃!”邵天几乎要失声痛哭,那份刻骨的相思,是从来没有品尝过的深刻 。

在眼睁睁地看着陶桃血肉模糊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再执着于她对他的背叛。那些伤痕,虽然是一根扎在心里的棘刺,时间的细流也会将它磨平了棱角,最终不着痕迹的腐烂无踪。

可是他给陶桃的伤害 ,即使活着,陶桃也会一辈子记恨。

永远不能忘记,陶桃在听到他肯定的回答里,眼睛里的万念俱灰。悔不该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真的答应把陶桃送给许一涵。

如果不看到日记,或者他不会相信陶桃对许一涵只有害怕和憎恨。是自己的不信任,让陶桃虽然对整件阴谋有所怀疑,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骄阳初升,邵天已经被窗外小鸟热烈的叫声唤醒,习惯性地想要搂住陶桃,才想到佳人已经失了踪,怅惘就那样轻易充斥了他的整个灵魂。

当他洗漱结束下楼时,爸爸已经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管家把两份早餐端上了桌。邵天强撑了精神打招呼道:“爸,早。”

“我不早了。”邵老爷子似乎有些生气,至少这四个字说的没有一点温和。

邵天晚上没有睡好,因此根本没有心思安抚家里的这位老爷,伸过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早点,优雅,却相当快速地吃着早餐。

“邵天,什么时候回美国?”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