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其他人怎么都不见了?傅大哥呢?萧萧呢?”杜启明有些茫然地在拥挤的人潮里穿行,在这陌生的国度,和同伴们走散是件挺让人心慌的事情,好在阿蛰还在他身后,还有脑回路清奇的路易。

杜启明偷偷瞄了路易一眼,只见他东瞧西看,对什么都好奇无比,跟原本那个畏畏缩缩的星舰舰员判若两人,杜启明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哇!你们看!那是什么地方啊,这么热闹,围了好多人!”路易指着不远处的人群,眼中满是好奇。

杜启明也被前方的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力,他拉住林听蛰的手,说道:“阿蛰,我们去看看。”

“嗯。”林听蛰任由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如同一对溯洄的游鱼,在人群中相随而往。这种感觉让他很安心,无论何时何地,他们之间的羁绊都会牢牢牵系。

他们逐渐接近人群中心,吵闹怒骂声也越发清晰:“这个老不死的鬼东西!穷得叮当响还敢来赌场赌钱!存心找茬不是!”

杜启明循声看去,却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对一个摔倒在地的老者拳打脚踢,还不断咒骂道:“该死的!欠了这么多钱,你拿什么还?就你这老东西,器官全卖了都换不了几个钱!”

“哈哈哈哈!”被踹得身上青紫一片的老者,却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惹得对方更加暴怒:“你还敢嘲笑我?混蛋,我打死你!”

小赌坊的老板气红了眼,对着老者就是一阵毫无分寸的狠踹,似乎真的要把老者置于死地,而一旁的围观者都袖手看着热闹,没有人规劝一句,也没有人出手相助。

杜启明虽然不想惹事,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唤出狼牙棒把那小赌坊的老板给砸得一个后仰,屁股着地摔了结实。而被狼牙棒砸到的鼻梁,也红肿了一片,不断地溢出鼻血。

“谁!是哪个畜生暗算我!”赌坊老板连忙捂住鼻子,可鼻血还是从指缝间滴落下来,弄得满身狼藉。

杜启明斜觑了赌坊老板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哟,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道,下手重了一点。”

“你!你!哪来的毛小子,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赌坊老板朝他身后的几个壮汉招了招手,说道:“兄弟们!给我把他打成残废,撕成碎片,扔去喂锯齿兽!”

见几个肌肉虬突的壮汉齐齐朝杜启明涌来,林听蛰目光一寒,掌心召出金光符箓,正欲与这些恶棍正面对击,却被杜启明半搂着拉回了身边:“阿蛰,没事,交给我。”

说着,杜启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物件,扬手扔到了那几个壮汉面前。几人皆是一愣,但当他们看清地上滚落的物件儿时,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琥珀金!是极品琥珀金!”

一时间,几个壮汉争相弯下腰,疯狂地争抢起了这枚琥珀金,连赌坊老板也顾不上流着血的鼻子,参与进了争夺琥珀金的行列中。

不仅如此,本在一边看热闹的群众,也蜂拥而上,开始了一场闹剧般的争夺战,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这正合了杜启明的心意,他一手牵着林听蛰,一手拉起倒在地上的老者,说道:“老伯,跟我走!”

“诶?那......那我呢?!”路易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懵了三秒,随即急匆匆地追了上去,生怕自己被他们落下。

等到一行人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栖身,杜启明这才停止了狂奔的步伐,松开了那老者,粗喘着问道:“呼......呼......老伯,你还好吗?”

那老者反倒健气得很,脸不红气不喘,还悠悠然地拍了拍褴褛衣衫上沾着的灰尘:“不碍事。”老者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问道:“小伙子是个热心人,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小明就好了。”他们一行人现在可是全联盟的通缉犯,杜启明还没犯傻到随意告诉别人他的全名。随即,杜启明也顺口问道:“那你呢老伯,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老者哂笑了一声:“从前他们管我叫难民,如今,他们管我叫赌徒。我们这种人啊,不配有光鲜的名字。”

杜启明显然有些不理解:“既然曾漂泊困顿,好不容易有了容身的地方,为什么要去赌呢?你应该也知道,赌桌上的事情没有几分是真的,想要靠这个一夜暴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别人在赌桌上看钱,我在赌桌上看人心。”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像是看穿了世间的一切:“人心远比输赢有趣,有趣远比生死重要。”神情言语皆是一派云淡风轻,老赌徒,却像个禅定者。

“人心?”杜启明回想起一群人乌泱泱挤在一起,为琥珀金争得头破血流的画面,不由有些赞同他的说法:“是挺有趣的,一枚琥珀金,倒像个照妖镜。”

听到“琥珀金”三字,老者的神情略有些变化,似乎有些发寒:“呵呵,活人呐,偏要争那死人金!”

杜启明心中顿时一凛,他眼神如钩看向老赌徒,神情满是探究:“噢?死人金?这是个什么说法?”

“小伙子,别在老头我面前装了。”老赌徒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千秋:“我看到你捏着琥珀金时,那极其厌恶的表情了。你很清楚,那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来了。”

寥寥数语间,不仅是杜启明,连林听蛰也对这老者刮目相看。他本没有把这潦倒的赌徒放在心上,可现在,他却意识到面前这人绝不简单:“那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说了,我以前是个难民。在那些安乐稳定的主星居民眼里,难民就像是过境的虫蚁,没人会把一只小虫子放在眼里,因为我们总是低伏在尘埃。”

老赌徒仰天默笑,指着那厚重的云层:“生在云上的人,是看不到真实的世界的。真实的世界,在尘埃里。”

“那您在尘埃里,究竟见到了什么?”杜启明也不自觉地改了称谓,这位老者,绝对不容轻视。

老赌徒不答反问:“你们在宇宙里,看到了什么?”杜启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数不清的星球。”

“尘埃,就是土壤里的星球。星球,就是宇宙中的尘埃。”老赌徒仿佛在讲颂高深的偈语,又像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说者云淡风轻,闻者肃然起敬。杜启明由衷地说道:“老伯,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彼此彼此。”老赌徒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开口道:“你也很有趣,小明,或者该叫你:杜启明......”

杜启明闻言一愣,林听蛰则蓦地警戒起来,目光凛凛地盯着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老赌徒:“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当然知道。”老赌徒撩了撩额前蓬乱的灰白头发,向上拢到了发顶。然而就在这倏忽的动作之间,他满头白发竟变得黑亮如漆,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不见,皮肤变得平滑,容颜转瞬年轻,分明就是个俊朗英挺的青年!

老赌徒,不,青年人噙笑看向他们,连声音也变得清冽如泉:“我一直都在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