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的衙役叫武达,没什么特别。但至今已跟随柳松二十多年。从柳松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开始作为属下相随,直到现在。

正因为如此,柳松才会把任何事都交给他,除非万不得已,柳松是不会派别的衙役去做事的。因为柳松知道武达办事认真靠谱,虽然爱抱怨,但从不会出岔子。

昨夜将李权带回来,武达说李权是凶手,柳松没有丝毫怀疑。

直到现在柳松还是没有怀疑过,但几个证人的回答让柳松乱了阵脚。

用来指证的证人竟让帮着犯人说话,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柳松惊得丢掉了惊堂木,而武达更是急红了眼,扯着一个甲头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再敢胡说一遍试试。”

“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难不成您要逼着我们说谎不是?”

“吗的!满嘴胡言!”盛怒之下,武达抬手就要打人。

甲头捂脸叫嚷:“哎呀!哎呀!不得了了,官差打人,屈打成招啊!”

“武达!退下!”柳松沉脸一喝。

武达松了手,但胸脯起伏不定,感觉像是气得浑身冒烟

就算如此,见到这一幕的百姓们都开始议论起来,对着武达指指点点,对案情也有了他们自己的看法。

武达的行为无形间把民意转向了李权这边。

而李权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默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管如何,似乎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李权冷笑一声:

“呵!大人果然明察秋毫,既然证人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还请您宣判吧!”

柳松活了这么些年,从没想今天这般气闷过,就像是花椒卡在了喉管,怎么都不是个滋味。面对这么多百姓又不敢发作。

他绝不相信是武达搞错了,肯定是犯人动了什么手脚。

“大人,请宣判吧。”李权再度提醒。

柳松艰难捡起了惊堂木,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动,重新回到了公堂之上。

“啪!”

“本官宣布,李权无罪释放!”

闹得这么凶的一个案子原来是场误会,听堂的百姓觉得很无趣,骂骂咧咧地散了。而李权也跟着人流潇洒离去。

柳松躲在大堂偏门处,看着散去的人群,尤其是那个青衫小帽!一双拳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几个甲头看了看情况,灰溜溜地想要离开,结果却被武达一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先别走!”

几个甲头吓得跪在了地上:“大大大人,昨昨昨天的事儿都是我们说的玩笑话。那那苏家母子真不是李保长杀的。”

“现在知道紧张了?刚才的在大堂之上怎么如此淡定?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柳大人只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到衙门里面去说吧?”

眼看衙门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几个甲头担心一旦没了人,哥几个还不肯配合的话,对方真就一刀把自己砍了

最终,几个甲头乖乖地跟武达进到了衙门里面。

几人都知道把他们请到里面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问为什么之前说一套,在朝堂上又是另一套。

平常时候,谁敢在县太爷面前信口雌黄?但这次几人谁又敢乱说?

昨天夜里突然出现的女人,那折磨人的手段还历历在目。经历了昨夜的一幕,几人才算明白,天底下比胡小苗可怕的女人还有很多,随便的一点就能让人身不如死,还看不到半点儿伤痕。

几人都打定了决心来个死不承认,被带到衙门内见到柳松后,都像平常一样抱拳行礼。

柳松沉着脸,撵着胡须开口道:

“说吧,刚才公堂之上为何临时改口?”

“大人,之前我们真是胡说的。苏家母子不是被李保长所害,刚在公堂之上,我们不敢胡言,所说的都是实话。”

“看来你们是真不会说了?”

“大人,您要我们说什么?该说的我们都说了。”

武达大怒,拔出了佩刀:“你们几个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不可如此。”

柳松阻止了武达,来回踱步起来。

这时,一名官员上前来报:“柳大人,马上就要监考了。”

柳松沉脸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几个甲头:“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找还是不招?”

“大人,我们真不知道招什么啊?”

“哼!”柳松冷笑一声,拍了拍武达的肩膀,“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转身前往考场。

……

……

柳松,众所周知的老好人,刚正不阿的好官员,刻板,老套,眼里融不进一颗沙子

。他还是庆国有名的大儒,门生遍布天下,饱负盛名,备受赞誉。

但这样的人真就如表面那么简单吗?

柳松是个很正直的文人,但他不是个迂腐的老顽固,有些事情一旦认定,也不惜用见得光的手段。

没人知道柳松阴暗的一面,都知道他断案从未用过刑。所以几个甲头被带到了衙门里头也并不慌张。

但柳松走后,几人便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一面,他们被带到了一间阴暗的屋子里。

在里面不过片刻功夫,在一声声惨叫之后,终于有人求饶了!

……

……

柳松前脚刚进入考场,后脚武达就骑着快马赶了过来。

柳松手里还拿着未拆封的考卷,看着武达赶来淡淡一笑:“招了么?”

“招了。果然是受到了威胁才临时改口。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外乡来的李权跟碧州的那个李权一样难缠,难道姓李的都这么难以处理么?那个李权我动不得,这个李权我还怕了不成?此人凶残成性,且来历不明,断不能留在我曲溪县管辖内。既然他能毁尸灭迹,武达,可能你得要效仿一次了。”

武达脸色一沉,手放在了佩刀处:“那厮只能徒步回碧溪村,我快马追去,定能将其狙杀于路上。”

“下手干净些。去吧。”

柳松挥了挥手,若无其事地开始了第二场乡试。

武达快马加鞭,疾驰着寻找李权踪影。

终是在小半时辰后追上了。

而且时机刚好,道路两侧都是密林,周围又没看见别的行人

武达大喜,不管不顾直奔李权而去。心想对方一个看不出武功底子的人,肯定挡不住自己一击。只要一刀砍下头颅,将尸体拖入林中快速处理掉,世界上就再不会有这号人物。

武达飞奔的途中,李权平静的脸上早已挂上了坏坏的笑容,指尖的隐隐有金光闪现,真气正在往指尖聚集!

“恶徒!纳命来!”

武达策马飞速到了李权身后一米处,拔刀就砍,心想这一刀肯定会手起刀落。

而李权也正要回身,准备将凝于指尖的阳气一泻而出。

谁料前方突然有破空之声响起,一支梅花翎羽箭急射而至,翎羽尾部带着一股灰蒙蒙的气浪和“嗡嗡”的响声。

武达还没来得及反应,箭尖就和刀身撞击在一起。只觉得一股巨大力量将钢刀硬生生从自己手中抢走,而武达自己的身体也被这一股突然起来的冲击力带着摔下马来!

“嘭!”

武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里闷出了一口鲜血。

当他从地上站起,看到自己的佩刀时,又被惊得坐倒在地上。

手掌厚度的钢刀,百炼的精钢,竟然被一只羽箭硬生生射穿,刀身中间凭空多出了一个小孔,正好能穿过一只羽箭!

这是要怎样的力量?

武达背后汗湿了一片,心中疑云密布:“一个小小的保长竟有如此高手保护?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权?李权!

武达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面前冷冷注视自己的男人。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另一个男人出现了,手里拿着一长弓。

李权不认识他,冷冷问道:“你是谁?”

这是张冷峻的木头脸,没有表情,也没有看李权,冷冷道:“小姐叫我来救你

。”

“小姐?哪家小姐?”

李权正在疑惑,身后就已传来了安馨荷急促的声音:“老爷!”

“馨荷!”

李权大喜回身,却看到安馨荷在一批马队的包围中飞奔过来。

披风被风吹得大开,露出了里面单薄的纱衣。

李权能感觉到,小可怜正努力忍受着寒冷。

很快,马队就冲到了李权的跟前,安馨荷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扑在了李权的怀里。

李权只感觉抱了一个冰人儿,本该滑嫩的肌肤被冻得僵硬,对方身上的寒冷像一根根冰针扎在心上隐隐作痛。

“老爷,你还好吧?快让妾身好好看看,有没有受伤?”

安馨荷所有的心思都系在李权身上,着急地探查着李权身上各个部位,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我没事。倒是你!看看都冻成什么样了?”

李权故作严肃地说着,把对方后背的披风抓住,将小可怜紧紧地裹在了里面,然后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安馨荷有些羞涩,扭了扭身子,但李权没打算松开。

身边的木头脸瞥了眼这一幕,把头扭到了一边。

“夫人,这些人都是谁?”

“老爷,这是妾身从娘家带来的家将,用来保护老爷安全的。还好刚才及时,不然老爷就遭了贼人的毒手了!”

李权满心的疑惑,看着人多就没问。

身边的木头脸冷冷开口了:“小姐,这个人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