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茹强忍着上去打断两人的冲动,一门心思地想着这张柔云在打什么的心思。

这女人一定是对那些流言蜚语对李家怀恨在心,故意引诱老爷嫁到李家,然后在李家挑拨家人之间的感情,闹得李家永世不得安宁。不惜用自己的一生来报复李家!对!一定是这样的!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但只要有我夏茹在,就算被老爷休了,也不能让这妖女的奸计得逞!

夏茹已经做好了打算,不管她跟老爷多么亲密,只要牵扯到谈婚论嫁,自己就第一个出来反对

而李权现在跟张柔云相谈正欢。张柔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很得体,李权跟她相处觉得很舒服。湖中央的表演越来越激烈,才子们越来越多的诗作也相径出来。诗作的质量明显比前面的命题小诗高了一个档次,见识到碧州才俊的真实实力后,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场面热闹非凡,李权和张柔云的目光都纷纷锁定在了中央平台上。

张柔云站在李权身侧,稍稍靠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李权的步伐在湖心小径走着,见两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锁定在了舞台之上,张柔云轻声询问了句:

“李老爷,您这场诗会办得倒是别开生面,真是有趣得紧。竟把碧州这么多大家都请动了。”

“哦?柔云姑娘感兴趣就好。之前见姑娘在台上的琴技歌喉,可不比台上的女子差。何不上台再一秀身手,让李某再听一听天籁?或许我李家布庄的形象代言人就是柔云姑娘你呢!”

“小女子可不敢奢望。那些名家还未出手,小女子岂敢在她们面前班门弄斧?不过,若是李老爷想要看小女子献技,柔云愿意上台为李老爷送上一曲。”

“好!”

两人一拍即合,待台上女子表演完毕,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张柔云站到了台上。

不是只有张柔云一个民家女子上台献艺,但之前几名上台表演的民家女子在各家技院的花魁面前显得黯然失色,不是她们表演得不好。而是,各家的花魁表演得太好了,业余和专业的就是没法比。众人慢慢看出了其中缘由,想要上台一展技艺的女子都纷纷收敛了心思。

都以为没有民家女子再上去献丑时,张柔云出现了。但张柔云的出现并没有人认为她会出丑。因为台上的女子拥有不输之前花魁的姿色和身段,加之民家小姐独有的气质。这样的女人,只站在台上笑笑也格外迷人。

面对在场的大人物,张柔云一点儿不怯场,依旧循规蹈矩地做着各种该有的礼节。矜持的模样给众人都留下了好印象。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在讨论这是谁家闺女了

但大家闺秀都少有这样的机会跟生人接触,张柔云不说,没人知道她是谁。最终,张柔云找来一只长箫,纤细的双手,交错着把长箫架在了嘴边,笋尖一样细长的手指稳稳地放在了音孔上,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准备就绪后,微微欠身说道:

“小女子张柔云,特意为李权李老爷送上一曲束竹令,献丑了。”

“张柔云?何许人也?”

一听名字,下方再度议论起来。但听到第一个悠长的音符传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轻快的束竹令曲调从音色悠长的长箫中传出显得别有一番风味,如新采的花蜜甜到了心里,那股浓稠黏着的感觉让余韵久久不能消失。上一个美妙的音符还未消化,下一个音符便又流进了心里。一个个的音符,此起彼伏,源源不断,想陈年的美酒,劲道十足,却美不释口。完全醉在箫声中还不自知。

李权沉寂其中,曲子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众人亦是如此。

才子们被张柔云的技艺折服,尤其是那未作一诗一词的韩风,听完此曲心中久久难平,灵光一闪,顿时是诗兴大发,当即写下一首诗,高声诵读。

韩风,碧州文学界青年一代中当之无愧的翘楚。诗词之道堪称一绝,如今碧州便有不少广为流传的佳作出自韩风之手。今日可有不少人对韩风的作品翘首以待,原以为会在诗会的最后一鸣惊人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作品出手了!

箫声美妙绝伦,韩风的诗作有感而发。诵罢,一直关注表演的柳松激动地拍案而起,面前酒杯都被打翻,酒水溅了老先生一身。但柳松却毫不在意,急不可耐地出了亭子,当众连呼三声:

“好!好!好!”

柳松大人从未如此直接夸赞过别人,今日的反常表现足矣让韩风拿来炫耀一生了,韩风对自己的作品也很是满意,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有这种灵光一闪的感觉,在接受众人追捧的同时,心里也是窃喜。今日诗会关系重大,能在今日忽得灵感,多亏了台上女子之外,还多亏了运气。暗想,凭此神来之笔夺得诗会头筹无忧矣!

想夺得诗会头筹的人不止韩风一个,那些竞争对手面色都很沉重,他们都是此道行家,深知好诗都是偶然所得,今日要拿出比对方还好的诗作怕是很难了

韩风的诗作为此番添了一份色彩,但现在的主角却还是台上的女子。韩风欣喜的同事也注意到这点,不禁想到自己的诗作为了她而出,而她的曲却为了一个奸猾的商人。想到这儿,韩风的欣喜去了大半,冷冷地瞥了眼李权,见对方没注意到自己,回身拿起酒杯酒壶笑着到了李权面前。

“李老爷,台上佳人为您献曲,您何不为佳人作诗一首,也算回敬佳人的一番好意。”

“还是算了吧,我一个卖布的,吟诗作对不擅长。”李权也不做作,直接说自己不行。

韩风哪会轻易罢手,笑道:“李老爷何必过谦?今日诗会您可是主人,但至今还未见李老爷的大作。自己的诗会自己不作诗,传出去怕是不怎么好听。我等都知晓李老爷不善诗词,自然不会用来相互比较,权当游戏之作,也为诗会助助兴吧。”

李权知道对方没安好心,但身边还有夏茹呢,根本不用怕。便装作为难的答应下来:“那好吧。且让我想一分钟。”

见李权应承下来,柳松大喜过望,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李老爷爽快!韩某便在亭中恭候李老爷的大作了!”

韩风铁了心要让李权出丑,回到亭中,招呼在场众人等待李权的大作。

夏茹知道该自己出手了,在李权身边小声低语。李权也假惺惺地提起了毛笔,写在纸上。诗倒是写好了,但这字实在。。

前后也不过一分钟,李权便拿出了自己的作品。韩风没想到李老爷写得这么快,心中更喜,以为对方能拿出个押韵的打油诗就算不错。急忙忙地把写有诗的纸拿在了自己手上,看到的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迹,险些笑出声来。但当他看到纸上的内容时,窃喜的心情却变得沉重了。。

韩风陷入了呆滞,周围众人很是好奇,纷纷探过头来的观看。待乍眼看到李权那丑得离谱的字迹时,都忍不住莞尔。但是那内容。。

沉默片刻,终于有人缓缓念了出来:

“衰草连横向晚晴,半城柳色半声笛,枉将绿蜡作红玉,满座衣冠无相惜

。时光来复去。”

这真的是一位奸猾商人的能作出的诗?如此凄凉婉转,美轮美奂,字字句句都美得让人不敢相信,虽然有些不符此刻的情景,但谁还会在意这些呢?

诵读之人声色清晰,字字句句都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或许这首诗不足以超越韩风的作品,但也在伯仲之间。更重要的是,这首诗出自李权李大老爷之手。

这是一个伟大的光环,强横到可以掩盖诗作的所有不足,将韩风狠狠地踩在脚下。就连张柔云也被震慑住了。

这真的是在背后故意诋毁我的卑鄙小人么?

“李权!李权!”柳松死抓着自己的长须,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摇头长叹:“碧州到底怎么了?先是如花你即兴作出佳作,现在连一个奸猾商人也能作出凄美得让人心碎的诗词!你说你跟他也相识一场,可见他平日流露出如此高才?”

如花表情依旧精彩,不知是吃惊还是欣喜,又或是害羞和懵懂,听到柳松的问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默默地注视着那块现在看起来不怎么讨厌的牛皮糖,想到之前坚实的怀抱,再看到现在洋洋自得地臭脸,恨不得上去撕掉对方那层面皮,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柳松虽然不喜李权,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诗的确是好诗,纠结了半天,对众人道:

“李老爷的诗作与韩公子之作虽风格不同,但意境都在伯仲间,是难得的佳作。却李老爷乃商贾,能有如此作品更为难得。”

听到柳大人说对方的作品跟自己的作品不相上下,韩风的脸色才好了一点儿,但没想到自己想取消对方的,反倒闹成了现在的情况!

也正在此时,场面情况骤然急变,有人认出了台上女子!

不就是城东买药材的张家闺女么?

据传前不久两家都有意结亲的,不知为何,亲没结上,反而从李家传出说张家闺女不识大体,面丑体胖的说辞。而今一看,张家闺女不但美若天仙,举止有度,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通,怕是当今公主也没有这班优雅的涵养。李家怎会如此的恶毒的无中生有,故意的中伤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