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隽这是爱妹心切,可是这话在本来就混乱的病房里再次激起千层浪,不但使唐家人更加紧张,更令唐昕锐脸色变了又变。

“少隽……”唐母想劝。

他的心情她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要冲动行事。

唐昕锐则更加直接,直接将身子挡在了慕少隽面前,目光越过他看向慕桐,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

因为那是他的老婆、孩子,慕少隽可以嚣张,但是不能拆散他们。

“小锐……”唐母不赞同地拉着他,这时候她希望他的儿子态度能软化一点。

但是唐昕锐这样的男人才更懂得慕少隽,他这时候软化是没有用的,只会令慕少隽带走慕桐的心更坚决。且不说慕桐离开这里会不会有危险,若是真离开了,唐昕锐知道他若再想见慕桐都会很难。

“少隽,这件事是我们家不对,让桐桐受委屈了。我也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现在桐桐的情况不能离开医院,咱们先以她和孩子的安危为重。至于昕锐和桐桐的婚事,等桐桐的身体好一点,我们再谈可不可?”这时唐父站出来说。

他原本也不想偏袒自己的儿子,可是如今慕桐肚子里都有自己的孙子了,他不可能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当他自私也好,怎样也罢,今天但凡有一点理智的人,都不能让慕少隽这样干。

他毕竟是位高权重,而且是年龄在那里,又是唐家的大家长,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哥,我们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慕桐说。

她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可能离开医院,不管她与唐昕锐闹得怎样僵,看在唐家父母平时疼她的份上,她也不能为难他们。

慕少隽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病容,都弄成这样了,还顾念着唐家。她平时看起来冷冷的,其实心最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故意冷着嗓音,说:“随你吧

。”便赌气地出去了。

慕桐刚醒过来,一只手背上扎着针,连接着点滴架子上的药瓶。精神很差,慕少隽出去后,她便闭上了眼睛,像是沉沉了睡了去。

唐父给唐母一个眼神,示意她在病房里好好照顾慕桐,然后带唐昕锐离开。

两父子坐在寂静的走廊上良久都没有说话,就好像溶进了这样夜晚的环境中,偶尔能听到查房护士的脚步声。

唐昕锐没开口,是在等着父亲开口。唐父看着儿子,唐昕锐长得很帅,五官遗传了父母的优点,除了有点黑。记得以前他的肤色顶多是健康的麦色,可能这几年在部队的关糸,现在看上去愈发黑了,可是很有男人味。

唐昕锐是那种标准的官三代,因为打小在军属院长大,他与容晔一样都有着很强的优越感。同样的,因为唐父忙于工作的原因,无暇管教,他曾经有过很长的一段叛逆时期。

那段时期他经常流连于各种娱乐场所,迷恋赛车等等刺激激的游戏。唐父也曾经被气得吐血,最后干脆一狠心把他扔进了军校里。

开始时,他自然不服的。但是军校那样的地方,的确是改造的人的好去处。唐昕锐虽然走过很多弯路,庆幸的是他最终成长成唐父希望的样子。

想到这几年他在部队里立的战功,想到家里那数不清的勋章。父亲也曾经是有名的将军,可是父亲的荣誉带给他的是优越感,是底气。而儿子的功勋,带给他的则是骄傲。

本以为,他的儿子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自从他与慕桐订婚后,他的确也收敛不少。可是这次的事,他还是觉得儿子不够成熟。

掏出烟盒,他抽了一支递给儿子。

唐昕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接过来,唐父自己也抽了支烟放进嘴里。唐昕锐见状,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却没有给自己点上。

两父子在医院的走廊里吞云吐雾,幸好这也没护士经过。

唐父吸了口烟,问:“你和桐桐的事,到底怎么想的?”

唐昕锐闻言并没有看向父亲,目光直视着指尖夹的烟卷,说:“爸,我不想和她解除婚约

。”

慕桐很冷,真的很冷,冷的时候就像块冰似的。他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走进了他的心里,让他上了心,就是块捂不热的冰,他还没有到死心放弃的时候。

唐父听到这句话,看着儿子那里明显是松了口气。看了前几天的报纸,又加上他和慕桐闹得厉害,他还真怕儿子这时候犯浑。

他站起来,重重拍拍儿子的肩。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他心里有主意才是真的。

这一夜的医院都过得并不平静,唐父那是什么人?整个医院的领导都惊动了,住院部的这层楼几乎都变成了禁区,被隔离起来。

慕桐是第二天清早醒的,醒来的时候手上的针已经拔了,只是头和肚子仍然痛。手慢慢摸索到平坦的小腹,实在无法想像里面竟已经孕育着一个生命。

一个她与唐昕锐的孩子!

闭目,头有些乱,心绪更是复杂。因为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居然在她决定与唐昕锐解除婚约的时候。

细微的开门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唐母与保姆从门口先后走进来,看了眼闭着眼睛的慕桐。也拿不准她是醒了还是没醒,便小声是喊了声:“桐桐?”

慕桐睁开眼睛,唇角挽了挽。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母看到她睁开眼睛,精神虽然不是很好,可是眸子清明,总算松了口气。

慕桐再次摇头。

唐母看着她,本来两人之间的关糸就靠唐昕锐维糸。如今她跟唐昕锐搞成这个样子,她也觉得尴尬,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脸上又再次扬起笑,又问:“要不要喝点水?”

不管怎么样,她肚子里现在有他们唐家的骨血,她也跟着紧张,总是要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她。

慕桐点头,保姆马上倒了水,唐母接过来,亲自喂了慕桐。

温水入口,慢慢咽进去,胃与嗓子都感觉到舒服了些,她对唐母说:“谢谢

。”

想到几天前,两人的相触还像母女似的,如今竟这样客气,不免令人心酸。连保姆听了都觉得难受,将粥从保温瓶里舀进碗里,递过来说:“桐桐,吃点东西吧?”

慕桐摇头。

“没胃口也吃一些,就算为了孩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唐母在旁边说。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都在打鼓。是试探吧,一边试探慕桐的态度,一边又怕她说出不要这个孩子的话来。毕竟,她与唐昕锐没有正式的婚姻关糸,他们唐家再有权有势也不能勉强她给他们生孩子。

慕桐闻言,手下意识地摸到小腹,点头。

仅是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唐母就有种感动的落泪的冲动。她赶紧接过碗,说:“我喂你。”

慕桐想说自己来,可是唐母眼里含着泪的模样,怎么也不忍拒绝,便张了口。

清晨的阳光,充足地照在病房里。两个女人,不是母女,过去这一年相触的却更像母女。极少有婆媳像她们相触的这样好,想想不是不心酸的。

静谧的时光里,传来有礼貌的两声轻敲。

保姆过去开门,慕桐刚刚将粥咽下去,就听到她喊:“唐少。”

抬眸,就见唐昕锐穿着米彩服的身影走进来。他身形挺拔,穿军服其实很帅。不过大多时候,他回家来都很少穿军装。

“妈。”唐昕锐的身影站在病床前,喊了唐母,然后才将目光到慕桐的脸上,喊:“慕桐。”

慕桐看着他,只是那样长久地看着,并没有应。

唐母看到这情形,便将粥放下来,说:“你们聊着。”然后给保姆使眼色,两人出去。

直到病房的门关了,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终于到了该面对的时刻。

唐昕锐拉了病床前的椅子坐下来,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慕桐脸上,可能是怕看到她脸上习惯的冰冷,问:“关于孩子,你怎么打算的?”

慕桐看着眼前的唐昕锐,没了昨天失去冷静的样子,也没有前些日子那带着酒气的厉气,仿佛变了个人的样子

。搁在小腹的手指动了动,她说:“你呢?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唐昕锐闻言终于抬头看着她,他说:“那还用问,我自然是想要这个孩子。”口吻几乎有些急切,目光在接触到慕桐的眸色时变得犹疑。

他心里甚至升起不好的预感,抓着她的肩问:“慕桐,你不会是不想要吧?”

慕桐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可是我们的孩子。”唐昕锐说。

在他心里,慕桐是性子冷,可是她的心地是善良的,甚至是正直的,他不相信慕桐会伤害这个孩子。

慕桐闭上眸子,伸手慢慢拨下他的手。有一点他是猜对了,不管她与唐昕锐之间如何,她肚子里是一个生命,一个鲜活的存在。

“你让我再想想。”

她不知道他与唐昕锐的未来,所以无法去轻易决定这个孩子的命运。

其实当初与唐昕锐订婚的时候,她也没有对他期望太多,总觉得这辈子能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直到严绎再次出现,直到他送自己回家,看到唐昕锐带的那个女人被警卫拦在外面,她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

想到那天晚上的经历,她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个问题,那就是她在唐昕锐心里到底是什么。未婚妻还是一个与他在外面玩时的女人没有区别?

也许最难过的是因为她觉得他看待自己就像看待外面那些女人一样吧。如果不一样,为什么他能那样对她,想到他侮辱性的语言和姿势,她每每想起都会极近崩溃。

唐昕锐永远不懂,那晚对慕桐这样自尊心极强的女人来说,会是怎样深的伤害。

慕桐也从来没察觉,从她计较他是怎样看待的开始,她对他的心境或许已经在改变

沉默,令他们之间变得压抑。

——分隔线——

事情托过了两三天,慕桐的身体终于渐好。也不知怎么走漏的风声,唐家的亲戚朋友几乎都来看了个遍,光是水果、花篮,外面就摆满了走廊。

她一起共事的同事们过来看望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对她的羡慕,说她好福气,夫家居然是这么了不起的人。

慕桐此时的心里却没有那种虚荣感带来的幸福,如果她要这种虚荣,就不会等到今时今时。她此时眼里的只有茫然,别看她平时工作上做事果决,处事上还真不行。

尤其是现在,这关乎一个生命的事。

一群人正围着慕桐的病床说着恭喜,这个时候慕家父母来了,唐昕锐亲自去接的。

“妈。”慕桐看到父母,一下子扑进母亲的怀里。

慕母抱着穿着病服的慕桐,心疼地说:“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纵使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怀孕、流产什么的都是大事,受罪的终归是女人。

“行了行了,又没出事。这不大人孩子都平安的,这是干什么?”慕父看到妻子抱着女儿落泪,便开口。

尤其是现在当着病房里这么多外人,也不像样子。

慕母也察觉到了,于是放开慕桐,问:“桐桐啊,你和昕锐孩子都有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们只听到慕少隽电话里说慕桐怀孕,并不知她与唐昕锐闹的那样僵,所以这话问得很是自然。

尤其是前几天,唐母还和慕母通过电话,那里话外话外的意思也是要举行婚礼。

慕桐闻言,面色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母亲与众人,与站在病房门口的唐昕锐对上。

他也回视着她,当着这么多人,她总不会说没有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