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和柳伯铭手拉着手的,在银月之光的陪伴下,漫步于被积雪和枯枝装衬下的别样冬日景观里。

三娘时不时抓过一把随手能触到的,枝丫上的积雪,然后在手里随意的握紧,再趁着柳伯铭不注意时,呼啦啦一下,把手中的雪团扔到柳伯铭身上。

柳伯铭被打到后,只会转过身对三娘露出宠溺的笑容。再之后,就是跟三娘一般,难得的露出了孩子心性的一面,也捏起了雪球投掷回给三娘。

两个人在小树林里嘻嘻哈哈的打起了雪仗,玩得不亦乐乎的同时,都觉得此刻在一起无比简单的开心着,幸福着。

玩累了,三娘挥手叫停。小脸上还有些雪茬儿糊着,她也不管不顾,大咧咧的笑着对站在不远处的柳伯铭说:“木疙瘩,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啊!”

柳伯铭虽然不解三娘欲~意何为,不过还是很老实听话的点点头,站在了原地不动。

见他老实的在原地不动,三娘嘴角一弯,神秘的笑着,大喊了一句:“木疙瘩~~你要抱住我了啊!要是没抱住我,你就等死吧~~~~哈哈哈……”

三娘边喊着边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助跑。然后一鼓作气的,飞奔向了站在十几米之外,一动不动在冲她微笑的柳伯铭。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柳伯铭心底计算着三娘与自己的距离,然后在三娘距离他仅有五步之遥的时候,他朝她张开了自己的双手,等待着她进~入自己的胸膛和怀抱之中。

飞扑!抱住!

三娘在撞进柳伯铭怀里的瞬间,两脚一跳的扑进了他的怀抱。接着,两个人因为三娘大力撞击的原因,所以双双重心不稳的一起向后倒向了雪地。柳伯铭紧紧地抱着三娘,用自己的后背垫底,承受了与大地瞬间的接触。倒在地上后,又因惯性的作用,拥抱在一起的人儿皆往左边方向滚动了起来。滚了两圈后,他们最终是停下了,这都得感谢一棵拦路树的帮助。

三娘趴在柳伯铭身上笑着,看着他一头一脸的雪茬儿,还有他眼底的那抹担心,莫名的都让三娘心情大好。这个男人,即便是摔了,也在第一时间护着自己,担心自己,真是个可爱的木疙瘩!

三娘含笑的双手贴着他的脸道:“木疙瘩,你真笨!我有那么重吗?以至于让你站不稳的,还连带我一起摔了!”

三娘娇嗔的埋怨和习惯性的翻白眼,都让柳伯铭笑意渐深。这个女人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果然很别扭!其实他不止一次发现了,只要三娘被感动后,一般都会用这种半嗔半怒的小撒娇方式表现出来。这算是她的害羞吗?柳伯铭暗想,但心里确认为这样的方式,不失为三娘吸引人的地方,也很可爱。他的娇妻是个可爱而别扭的女人!

“头发上沾了雪,别动。”柳伯铭不想点破三娘别扭的羞涩,而是轻柔的伸出手替她弹去了发丝之间的雪茬儿。

“刚刚也没带暖炉出来,又玩儿了一会儿雪,冷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三娘的手,却因那双柔~荑的冰凉触感而皱起了眉头。接着他二话不说,旋即起身,抱着怀里的三娘就要往回走。

“先别回去。”三娘一边阻止着柳伯铭回去的念头,一边也替他拍去了头上和身上的雪。然后她乖巧柔顺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带着讨好撒娇的意味接着说道:“我想跟你单独多呆一会儿,我们再去那边走走吧。好么?”

三娘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总之跟临时驻地背道而驰就是了。柳伯铭妥协的暗自叹息了一声,只能颔首同意。因为他见不得三娘那水灵的眼睛那么柔情的看着他,特别是眼底那种女子式的酥~软祈求。他承认他妻奴了。但是面对妻子的祈求和希望,好男人是不能拒绝的!所以,他不认为这是一个丢脸的事情。

柳伯铭抱着三娘又往林子里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结了薄冰的小湖泊边上。他特意找了一块没有任何积雪,全是枯枝干~草的地方,方才坐下。而且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将三娘放开,而是一直抱着,不让她同自己一样的席地而坐。只因,怕她冻着!

柳伯铭细心的体贴三娘不是没有发觉和注意,她在享受着柳伯铭温柔体贴的同时,也不忘关怀几句。

“把我的袍子垫在地上吧,免得你着凉了。”

柳伯铭不赞同的蹙眉说:“怎可如此!你一向怕冷,还要脱下袍子,岂不把你冻坏了?!”

三娘甜甜一笑,抬手弹了柳伯铭一个栗子。

“你个呆木疙瘩啊~我的袍子当了垫底儿,你的袍子一裹,不就把我包起来了!加上你还抱着我呢,我怎么会被冷到了。”

柳伯铭摇头拒绝,却是拧不过三娘,最终也只能按照三娘的提议,把她身上的红色袍子拿来当了垫子。

靠在柳伯铭温暖的怀里,三娘满足的舒了口气,眼神没聚焦的看着自己的鞋面儿,轻声软语的说:“木疙瘩,说实话,我对于见到你的家人没有期待,反而很紧张。你说,你爹会喜欢我吗?”

看着怀里的小女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忐忑的神情,柳伯铭难掩笑意扬起了唇。他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三娘的头,用这样温情的肢体语言传达着自己的安抚。

“娘子莫要多虑。”他说。“爹和大哥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是……”三娘努了努嘴,不安的说:“我是一个未出阁前就抛头露面行商的女人,而且跟你成婚后,不但没有在家相夫教子,还让你跟着我的父母住在一起。我怕你爹会以为我和我们家都把你当上门女婿看待,加上我行商的事情……这万一他恼了,要怎么办啊?”

三娘的担心让柳伯铭失笑出声。

“你笑什么?!”三娘气恼的捶了一下柳伯铭,瞪着他问:“有什么好笑的啊?!我都紧张的想死了,你还笑?真是没心没肺的柳木桩子!!!”

柳伯铭收住了笑声,却盖不住嘴上的笑意。他一把握住了三娘捶打自己胸膛的小手,一边柔声对她说道:“娘子,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哦!”

见到三娘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挑眉疑惑的望向自己,柳伯铭继续笑着说:“难道娘子是忘记了,路上为夫跟你说过的家里的情况吗?我柳家堡也是靠着行商为主要收入的,你说我爹他们会不喜欢同样出身商户之家,而且又如此聪明能干的你吗?再者说,我们婚后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又怎么了?这是你的孝顺,我也愿意。只要我们说明白了,我想我爹是会理解的!我爹不至于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所以娘子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他的话多少让三娘没了一直以来的慌张,她点点头不再言语的靠着柳伯铭,两人之间再度归于静谧的沉默。然后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小兽一般,紧紧地抱着彼此。

三娘的手抱在柳伯铭腰间,无意的滑~动却触到了柳伯铭挂在侧腰的宝剑。三娘取下宝剑仔细观看,十分喜爱这个宝剑的剑鞘。银质的光泽在月色下很是晃眼,剑鞘上打造的图案也是十分考究,在那些团簇的图案之间,还嵌着翠绿的翡翠珠子。

三娘拔出宝剑递给了柳伯铭说:“木疙瘩,你舞剑给我看吧!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醉后清醒的你,当时你正在酒肆后院舞剑呢~老帅气了~你再舞一次好不好?”

柳伯铭接过宝剑,含笑点头,还刮了一下三娘的鼻梁。“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怪喜欢这些男子的东西!”

对于他的话,三娘保持了缄默,只是傻笑的敷衍了过去。她总不能跟柳伯铭畅谈金庸先生给予她的那种,对侠义世界的向往之情吧。即便是说了,估计这个木疙瘩也不会理解和明白的。

柳伯铭说罢便起身安顿好三娘,然后脱去了身上的袍子,穿到了三娘身上,方才拿着宝剑走了几步,拉开了与三娘的距离,在月色下为他的佳人爱妻舞剑。

随着柳伯铭的一招一式,剑花在月色的印衬下,宛如一条鲜活的,极有灵性的银蛇。空气中,还能听到剑花所及之处带出的唰唰声。

月下舞剑,美男如仙。三娘在赏心悦目的同时,不免也思绪绵绵起来。

现在她和木疙瘩的关系,似乎从一开始的小有激~情,演变成了如今温情长随的平淡。这种平淡就如同凉白开一样,无味,又无时无刻不在。若换做以前的她,恐怕这段关系刚进入平淡期的时候,她早就喊着分手走人了。曾经的她一直不能忍受爱情里没有激~情,这对她来说宛如酷刑一般。没有激~情的爱,是乏味的,是应该结束的,是没有爱情的灵魂的。她一直都认为,爱情的灵魂就是激~情!

可是,当她从家里出发,在姐姐和未来姐夫的陪伴下,跟着自己老公回婆家的路上,她发现姐姐与未婚夫段志阳的相处,几乎从没有过激~情四射的时候。哪怕连一次,她的姐姐都没有放下过矜持的,去主动勾搭一下未来姐夫段志阳。而反观她自己呢,婚前就对柳伯铭这根儿木疙瘩居心不良,时不时就想着怎么勾搭一下。她认为主动勾搭这是一种情调,也是一种创造激~情,升温感情的小手段。

看着大姐与段志阳那如同温水煮青蛙的相处模式,有一次她再也忍不住的跟大姐说:“你们这样没激~情的相处,不觉得平淡无聊到乏味吗?大姐,该主动嘴一个,摸小手什么的也需要滴呀!生活就是要随时创造激~情,不能这么乏味的啊!”

可当时大姐却跟她如是这般的说:“我的傻妹子哟~生活本来就是如你嘴里说道的这般平淡乏味,哪里有那么多莫须有的激~情呐!呵呵呵……许是姐姐的想法与你不同吧,我觉得我跟段郎这样很好。三妹,再激~烈的感情,终有被生活打磨到平淡的一天。若照你这般说来,没有了那激~情,是不是两个人就要散了?越是平平淡淡,感情才越能长长久久。不堪忍受平淡,谈何一起生活?!”

三娘不否认,当时大姐金灵儿的话对她冲击很大。那一番话,让她恍惚中又想起了现代,在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她与最了解她的小姐妹喝下午茶的日子。

当时那位小姐妹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她依稀记得小姐妹当时是这么说的:“佳姐,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自大的愚者!我们不堪生活的平淡,又缺乏从平淡之中发现幸福真谛的眼光,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一直在感情生活里不如意。其实我们都错了,不该执着的认为一时的激~情碰撞,才是幸福的。我们用自己的标准去判定别人的生活和人生,或是认为他人的生活平淡无味;或是认为激~情四射;或是认为悲惨无比;或是认为寂寞如雪。但实际呢,我们都不是那个人,没有经历过他们的人生和生活,我们怎知道那段人生和生活是不是平淡乏味,是不是寂寞如雪呢?!幸福,有时候越平淡乏味,才越能体会得真真切切。所以说,佳姐~你还是不认为我们都是执着的愚者吗?哈哈哈……”

当时的她没有接话,只是心底不太愿意承认这个小姐妹的话,只能跟她一起打着哈哈的岔开了话题。可现在仔细的想来,诚如小姐妹所说的那样,越是平淡才能把幸福体会的越是真切。

她和木疙瘩相识在酒楼,当时她依旧是那个泼辣的酒肆老板,而他是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陌生客人。然后机缘的契机成就了他们的姻缘,把她这个现代魂穿的女人,硬生生跟他这个古代的刻板男人绑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家庭。

他的关怀恰到好处,无微不至,却不是她从前有过的那种激~烈体验。以前的男人,对她不是送花,送奢侈品,就是各种新奇花样的继续送不同的东西讨她欢心。而这个木疙瘩……他不会这些,甚至连说一点情话都说得磕磕巴巴。呵~可就是这么一个磕磕巴巴的男人,却会在每天睡前替她按摩足底,说是可以帮助她血液循环,以免她四肢发凉。也会在每天醒来,给她递上一杯温水,唠叨她别每天醒了就喝凉白开,这样会伤了她的肠胃。会因为担心她受凉受冻,不让她同他一起席地而坐,固执的抱着她坐在他的腿上,用自身的体温来温暖着她。

生活里的他们就是这么的回归了平淡,然后一切变得理所当然,也变得幸福不断。这种幸福,让三娘每次想起都忍不住会心微笑,心底也激~荡~起暖洋一片。

平淡的幸福才能更加的绵长,而这些幸福需要自己用心体会和发现,也需要自己珍惜。

三娘忽然明白了,自己以前的想法真的是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可笑。

她一直觉得自己想要的幸福很简单,但却很难得到。到头来才发现,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激~情是不可缺少,但不能永远存在。它就如同仙女棒,点亮了很好看,可总是燃烧的很快。那么等燃烧殆尽之后呢?若是不能把握好尺度的拿捏,所有的幸福都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头脑发热,做出的愚蠢选择,从而变成了不幸。

没有万事万物是不趋于平淡,归于平静的。如果不能用心感受,用心体会,用心发现这些平淡下的幸福,那么一个人永远都是患有幸福饥渴症的重症病人!!!一刹那的幸福不是幸福,真正的幸福是久远而绵长的,是足够回忆一生的,而不是仅仅只能让自己去回忆一时的!

三娘看着不远处已经舞完剑,正走向自己的柳伯铭,她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袍子,然后慢慢的也抬步走向他,走向自己的幸福发源地。

“大半夜还给我舞剑看,冷吧?”她浅浅的笑了,解开了身上原本是柳伯铭的袍子,替他披到了身上,然后拿出手帕擦去了他额前的汗珠。

柳伯铭笑着,享受着小妻子的温柔服务,用袍子将三娘裹住,拥入了自己怀里道:“不冷!既是娘子想看,为夫岂有不耍之理。先前我看你一直在发愣,是还在担心我爹不喜欢你吗?”

三娘摇了摇头,双手环着柳伯铭的脖子,垫脚一跳。柳伯铭十分默契的弯臂一拦,公主抱的就把三娘抱在了怀里。这么默契的动作,让三娘甜蜜的笑开了。

“我是在想,你让我这么幸福,以后我要怎么对你这个又笨又傻的大木头!”她好笑的说着,假意拧了一下柳伯铭的鼻子,却没有真的下手用劲儿。

“娘子,你幸福吗?”

柳伯铭嘿嘿傻笑的问着三娘,走到她原先安坐的地方。足尖一踢,手一抓的,将三娘放置在地上当垫子的袍子挂在了手臂上,抱着三娘往临时驻地走去。

三娘把头放松的靠在柳伯铭的肩窝上,听他这么一问,让她忍不住笑了。她幽幽的答非所问道:“相公,我很开心!”

开心?!柳伯铭抿紧了唇,不太满意听到的回答。刚刚她不是说自己很幸福吗?怎么这会儿子问她,又说开心了?!

“那,娘子,你开心吗?”他继续追问道,心底却在暗筹,自己的爱妻说开心,是不是因为打雪仗的关系?还是自己舞剑给她看的关系?他在琢磨着,要不要问个仔细清楚,详细明白。

三娘抬眼看着柳伯铭,左手轻柔的抚上了他的脸颊,然后倾身凑到他的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笑着答道:“相公,我很幸福!谢谢你!”

柳伯铭眼神深幽的注视了三娘一会儿,俯身加深了之前的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然后在两人喘口气的间隙,低语于三娘耳边道:“娘子,我也很幸福,我也谢谢你。”

两人相视,各自笑开,一路沉默的享受着甜蜜的感觉回到了临时驻地。

幸福不仅来源于平淡,也需要两个人都拥有对彼此感恩的心……

若是把三娘和柳伯铭的对话这样排列,或许大家会各自体味到不一样的感受。

“娘子,你幸福吗?”

“相公,我很开心。”

“娘子,你开心吗?”

“相公,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