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了吗?”

“……不懂。”

“你说谎了。”

“我不完全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

“你恨他吗?”

“恨。”

“你爱他吗?”

“我要去紫霄宫!”

“你只能留在他身边,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不想看下去了。”

“你怕了?”

“我为什么要怕?”

“你怕自己不能再恨他,你怕你重新爱上他。”

“是他害死了我,杀死了我哥哥,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可我看到你心疼了。”

“你看错了。”

“但愿如此……时间到了,我也该送你离开了。”

“不!我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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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昊没有等来春天,他等来了鸿钧老祖。

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他忽然希望,鸿钧老祖从来不曾来过。

“要救她,只能kao轮回莲,你明白的。”鸿钧老祖说,“你在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是,为什么要封印进从极渊?”那里冰天雪地,什么都没有,九九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她的本命如此,离不得水,从极渊的水性天下最强,只有封印进从极渊,她的生命才不会流失,轮回莲才不会枯萎。”

“我还有多少时间……”

“你该问的是她。”鸿钧老祖叹.了口气,“三天,你好好想想吧。”

只剩下三天……

少昊失神地回到房间,将她抱在.怀里,不舍地描绘她的容颜。

七千年,七千年……

从极渊七千年,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的九九能受得住吗?

他大概早已忘了,他的九九,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想带她回九龙殿,回扶桑,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办.不到了。九龙殿,扶桑,那么遥远的地方,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从极渊,我是去不了的,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七千.年后,当你睁开眼睛,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少昊。呵呵……”苦笑着,低下眼眸。“这三个月,只要我记得就可以了。”

缓缓地扶着她坐起,将她拥在怀里,为她挽起细.软的发丝,看着墨发间的点点银白,想起那一日在禁地……若没有那一日,后来又会变得如何?

“北溟……在紫霄宫.等你。”说出这句话时,心脏痛得难受,让他几乎没有力气抬手,喘息着,平复了那阵抽痛。“他会对你很好,你们有一生一世……”少昊的眼里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那是泪啊……

每一个字,都那么难以出口,他想做的,做不到,只能看着另一个人对她好,他想要的得不到,只要她幸福,哪怕那是另一个人的怀抱……

“你说,如果来世能遇到你,该多好……”

心脏痛得难以呼吸,甚至没有紧紧拥抱的力气。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从来不知道……既然如此,就永远不要知道了……”

强撑着,为她梳起发髻,将诛仙剑化成小小的簪子,斜斜cha在发髻间。

“九九……”轻轻拥着她,忍着翻涌而来的心痛,一字一字地说:“我最美丽的小新娘……”

等待的太久,辜负的太多,拥有的太少,相守的太短。

如果爱有来世,她也不会再选择他了。

如果没有爱,那也不要恨,忘记是一种解拖,什么都不要记得。

只要他记得,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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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哭了。”

“我没有,意识是没有眼泪的!”

“你的心在流泪。”

“……帮我解了魂契吧,我受不了了……”

“我解不了,除非你们能够两两相忘,没有爱,没有恨。”

“那……让我忘了他……”

“该忘记的时候,你会忘记的。”

“什么时候?难道我还要看到他死?”

“你真无情……”

“很抱歉,我亲眼看见他杀了我八个哥哥,你想要我怎样?”

“你必须看着他,直到他死,然后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还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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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带她走的。”

第三天,日出的时候,鸿钧老祖在东边的山上找到他们。

lou水重了花瓣,湿了衣衫,两个人的依偎,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麻烦你了。”

将泷九交到鸿钧老祖手中,少昊提步离开,头也不回。

不能回头,因为不能挽留。

不敢回头,怕一旦回头,便无力再走。

“你要去哪里?”鸿钧老祖的声音远远传来。

少昊的脚步一顿,“有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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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还是那辆马车,可这天地之间,他的世界,从此少了一个人。

就好像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去了九龙殿,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昔日的笑声似乎还在横梁间回荡,可循声望去,又哪里有什么影子?一切都只是臆想罢了。

那九九走过的每一寸地方,摔倒过的,依稀还记着那个小女孩调皮撒娇的模样。

在她房间的妆台上看到一支五彩的羽毛,被压在箱底,仿佛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殿外那棵桃花树下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只怕有万年了吧。看着醉了一树的桃花,少昊心想,百年千年以后,这一棵桃树会不会也修炼成精,却是个像九九那样的小酒鬼。

四灵族最后剩下的几个人,他曾经的学生,如今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玄铮玄毅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争吵了吧,凤凉也该长大了,有凤莹和泰麒在,总是让他放心一些……

九九,少昊是不是变得唠叨了?

可我总该告诉他们,从极渊还有个泷九,否则七千年后,这天地间岂非只有你孤零零一人?

从九龙殿到扶桑,其实很远,但总会有到达的一天。

舟车辗转,到达时,又是扶桑花开的时候。

东夷临海,洪水将东夷毁了一半,少昊到扶桑时,正是废墟重建之时。

马车经过宫门,一个老人抬起头看他,隐约觉得眼熟,又觉得不太像……

一阵琴声将他引了过去,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子在学琴,笨手笨脚的,被姐姐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下掌心,女孩子吐了吐舌头,对陌生的客人笑了笑。

少昊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微笑。

女孩被她的姐姐带走了,这里能听到的,只有海浪声,海风很大,少昊咳了几声,从马车内搬出两张琴。

龙吟,凤鸣。

忽地想起九九喜欢的那首民谣,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个调子,指尖几次划过琴弦,终究是弹不出一个音符。

九九,你走之后,我竟连一个音也弹不出了……

苦笑着,抱着两张琴,一步步走入东海……

把该忘的都忘了,把该放弃的都放弃了,将这琴葬在东海最深的地方,不会有人再记得那首民谣了……

琴瑟和鸣,再不会有了。

你走之后,五十弦不动,五音不鸣,这世界,再没有了声音。

“少昊帝君!”

少昊离去的脚步一顿,回头循声望去。

叫住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或许她也不年轻了,她的眼睛看上去饱经沧桑。少昊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

“雨师瑄,你怎么在这里?”少昊惊异地扬眉看她。

她不是雨师妾国的国主?

“因为我久不立后,已经丧失了当国主的资格,现在,不过是一个游侠。”雨师瑄随意地笑笑,似乎对当不当国主并不在意。“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到帝君。”

“很巧。”少昊记得泷九对他提过龙八和雨师瑄之间的事,心中一动,“你为何没有立后?”

“因为,我的王后跑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雨师瑄笑了笑,“我本想找他,但听说他去了我到不了的地方。原来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生生世世了。”

少昊不知道雨师瑄是否清楚龙八的事,若她知道龙八就是死在他手上,她还能这样和他说笑吗?

“很抱歉。”少昊说了一声。

雨师瑄洒拖一笑,“罢了,这是我应得的,这时候不禁要庆幸人生短短数十载,若是几百年几千年,那又该有多难熬!”

少昊点头称是。

当活着只剩下一个“熬”字,那已经是一种莫名的悲哀了。

他又有多少年?

十年?百年?千年?

他也不清楚,倒希望真如姜姒所说,死一死罢了。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一死求解拖呢?

她还在从极渊受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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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越多,恨得越深。

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我,为什么要做出那些事?

我所有的幸福,我的哥哥,还有北溟,我最爱的人,一个个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的人间,那又有什么意思?

九龙殿外,浓郁的酒香,万年前至今的香mi,醉生梦死的,是末日后的桃花,被遗弃的,是没有了他们的人间。

少昊,为什么,不一起死呢?

活着那么辛苦,为什么不一起死了算了。

你死在东海,而我,早已死在北溟怀中。

鸿钧老祖说,泷九,你既有了赴死的决心,为何没有活下去面对的勇气?

至今方知,爱比死冷,活比死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