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逼近种植园的胃[512CN=我要啊中文]

";追马先生,我把匕首在嘴巴的位置垂直下落,你站开一点,等你有了两把匕首,就可以像螳螂那样爬上来。数到五,匕首就开始下落。一,二……";

劲风和降雨挥撒着,把杜莫发出的那种滑稽乐观的声音吹的飘渺久远,仿佛从天边传来。我略略向前迈跨几步,防止降落的匕首被风吹歪,假如真砸到头顶,对于斑鬣狗而言,恐怕没什么比这更幸运。

";嗖";,杜莫垂直丢下的匕首,猛然扎入柔软的泥草,循着声响,我慢慢后退到落刀位置,先用脚踩住匕首,左右猛挥两下右臂,警告鬣狗不要趁我弯腰之际攻击,于是迅速捡起另一只冷兵器。

六只大个儿头的斑鬣狗,好似看出我有爬树的迹象,纷纷不难烦地发出低吼。这样一来,我便确定出它们大概的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两把匕首刀尖朝下,被我攥在双手,随着一声大喝,我迅猛转身向大树上窜跳,双腿夹住树干的同时,两把刀子也扎进树皮,为防止鬣狗扑过来,撕咬掉小腿上的肌肉,我手脚并用,果然如同一只螳螂,噌噌几下攀上大棕树。

快接近杜莫时,他一把揪住我肩头,生怕我再掉回去似的,使劲儿往上提我。";哇,你爬树的动作太敏捷了,简直一只猴子。";我骑在几束宽大叶子的下面,和杜莫面对面抱着同一根树干。

";上面太冷了,我大腿内侧几乎要结冰。杜莫你冷吗?";我俩抱着摇曳的大树,嘴唇哆嗦得很厉害。

";你说呢?我现在只怪自己脂肪太少。冷就冷吧,至少鬣狗吃不到咱们。";他也哆嗦着嘴唇,说完更用力地搂抱住大树,生怕忽然刮来大风,把他半肥胖的身子摔下去喂鬣狗。

";这会儿若能吃上你做的牛肉馅饼,或者一小块儿热披萨饼,真是再好不过了。";说完,我将冰冷『潮』湿的额头顶靠在树干上,也用力抱紧了些树干。

雨夜的风,仿佛故意吹走我俩身上的热气,一刻不肯停歇地刮来刮去。

在树冠上稍稍喘了几口气,底下的鬣狗便抬起前爪,扒住棕树主干尝试撼动,妄图把肥美的猎物晃下来。其余几只急得嗷嗷呻叫,不停绕起圈圈。

";现在你还宁愿它们是一群猎豹吗?";我两腿夹紧树枝,一边抬起匕首削砍两旁的叶子,一边无所适从的问杜莫。";噢,不,我宁愿它们是鬣狗,否则树上也不安全了。";

因为杜莫太了解这些野兽,才会被吓成这样,听他认真的语气,仿佛我真是上帝,可以选择『性』地把鬣狗变成会爬树的猎豹。不过,疲倦没能压抑住他的健谈。

";追马先生,您可能还不了解,成年猎豹不能爬树。猎豹未成年时会爬树,由于它们没有爪鞘,爪子收不回去,所以随着年龄增大会慢慢磨损,磨损到一定程度就爬不了树。假如脚下是一群花豹,咱们就不能这么悠闲的聊天了。";

杜莫不愧是非洲大地上成长起来的男人,他对热带草原上的每种动物都很了解,我这会儿才强烈得感觉到,用一把短短的匕首,在漆黑的草地同六只大棕鬣狗搏斗是多危险的行为。

";给,杜莫,你披上这个试试,它比你头顶那几根鸟尾巴似的树叶好使多了。";说着,我把编制好的披挂递过去。

";噢,上帝啊,太棒了,不仅遮雨挡风,还有点保暖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简单的几根草叶,在你手上拧了两下,怎么就变得如此实用。";

我双腿依旧冰冷,双臂也夹紧在肋下,瑟瑟发抖的两只手,正为自己编制一件披挂。

";这是蓑衣,中国古代有个人品高尚的老者,看不惯朝廷的腐败与虚伪,索『性』独自驾着小舟,在天寒地冻的风雪江面上垂钓;当时也披戴着类似的一件草衣,虽没锦裘舒服,但此人的心灵,却挣脱掉荣禄的困顿。";

杜莫听完后,像个好奇的小学生,陷入沉思畅想了半天,才接着说到。";你是个中国通,东南亚和中国挨着对吧?";

他的话如同一根刺,令我心尖猛得一惊。自己困在非洲大草原的一棵棕树上,正是被虚伪的政治所迫,而我此时,和那位古代诗人的处境,这有些不谋而合。

这一夜的风雨,直到火红的太阳从草原尽头的海平面升起,才有了转歇之势。我摇醒昏昏欲睡的杜莫,让他清醒一点准备下树。

清晨的空气冷得要命,假如闭上眼睛,根本不会觉得身处南回归线上。";杜莫,留尼汪怎么这么冷,我印象中的非洲炎热无比。";

杜莫松开搂抱一夜的大树,慵懒地张大嘴巴,并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眨巴几下略带血丝的眼睛,慢悠悠说道:";第一次到非洲的人,多和你一样,他们错误地把加蓬、刚果、卢旺达、乌干达、以及肯尼亚的赤道气候想象成整个非洲的气候。";

";我只对刚果了解一些,它分为刚果(金)和刚果(布),前者为刚果民主共和国,后者为刚果共和国,原本一个完整的国家,被殖民主义这把肮脏的刀子分割成两个国家。";

杜莫往树下爬的姿势,看上去像只笨重犀牛,他一边谨慎的下滑,一边认真听我说话。

";您只说对了历史,但很多深层次的东西,您远远感受不到,当然,那些多不为人知。";

这句话,立刻将我从放松的心态拉回现实,他好像参与过那些变革,所以说话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瞧,那群斑鬣狗不见了,我还以为会被困死在树上,看来它们的饥饿程度远在你我之上,哈哈……";

我正爬到大棕树半高的位置,听到狼狈一夜的杜莫此时如此大笑,顿时止住动作转身。

";小心,它们在你的身后。";话尾刚离开嘴边,杜莫哇一声大叫,好似一头发疯的笨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抱住大树,不顾一切地朝上爬。

";哈哈哈,瞧你这点出息,这么好的光线,又有锋利的匕首,还这么敏感鬣狗,照这样下去,想走出草原难喽。";说完,我从大树上跳了下来,军靴落入『潮』湿草地的瞬间,大腿根部震得筋骨酸痛。这一夜,真是遭足了罪。

";那些鬣狗一定返回去嚼斑马骨头了,我倒不是怕它们,只不愿意被无缘无故的咬伤。";杜莫的滑稽,让我暂时忘记了饥饿与寒冷。

";再坚持一下,太阳就快照耀过来,那时身体会暖一些。";听着杜莫的话,我刻意朝草原尽头那颗又圆又红的旭日望了望,期盼它快点升高,否者身体真会冻僵,一旦倒在草原上,即成为食腐动物的美餐。

";翻过火山,再穿过一片草地和棕树林,咱们就能进入黑人种植园,在那里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杜莫说着,把匕首『插』回左侧胸前,并率先在我前面领走。

我俩迎着朝阳,朝心中渴望的那杯子热咖啡走去,朝各自的任务接近着。

细雨没一个时辰就彻底停止了,我们登上火山半腰时,四周的光线很明亮,放眼看去,留尼汪其实很小,只一个城市那么大。

灰黄的草原上,时不时出现几头狮子,它们昨夜估计都吃得很饱,所以不怎么搭理一个黑呼呼的胖子和一个黄皮肤的长发从领地上穿过。

穿越棕树林时,我和杜莫见到几条半大的蟒蛇,还有若干叫不出名字的野鸟。那或许是山鸡,或许是大野鸽,反正看得我和杜莫直咽口水。

杜莫说他一口气能吃下四只奥尔良烤鸡,我没有说话,却条件反『射』地再咽一口唾沫。我和杜莫的胃,这会儿都空得难受极了。

匕首砍削了两根木棍,我和杜莫用来拄着翻山,出了棕树林后的这片小山,不高也不陡峭,只是我们两人又饿又疲惫,拖着灌铅似的两条腿,感觉走了好远的路,才看到一片绿油油的茶园。

几个背竹筐的中年『妇』女,正弯腰忙着采集嫩茶叶,她们的脑袋上,裹着红『色』或蓝『色』的头巾,好似怕被日头晒成秃顶。但强烈的紫外线,早把她们沉浸在劳动中的脸颊晒得黝黑。我无法肯定她们的肤『色』,只觉得像黄种人与黑种人的混血。

杜莫看到眼前的庄园,厚黑的嘴唇立刻上翻,『露』出洁白刺眼的牙齿。他兴奋的像个孩子,从半泥半土的山坡上,连滚带跑的冲了下去。

";卡蒙娅,我回来了,回来了,哈哈……";杜莫的高兴劲儿,别提有多强烈,他仿佛阔别家乡多年,赚了一大笔钱才回来看老婆。

这个种植园很大,除了茶叶以外,还生长着马铃薯及各种香料。人在饥寒交迫的时候,看到葱葱郁郁的农作物,那种心理上的舒畅,无法用言语表达。

一位年近五十岁的女人,脸『色』蜡黄的有些发亮,这确实是个混血女『性』,有着挺直的鼻子和微笑型的大嘴巴。我想,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但这种美又与奢华宴会上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卡蒙娅的一生,或许总和明媚的阳光、水分、还有肥沃的土壤分不开,她习惯于辛勤耕作,有一副健康结实的体魄。我很清楚,这种美丽让很多人受益,却又不被重视。

跟在杜莫的后面,很快与这位叫卡蒙娅的女『性』认识,并彼此问候。眼前这位皮肤又黑又黄的女人,有着『迷』人的微笑,她长长的嘴巴两端,保持着让人一看心就安详的弯弯嘴角。杜莫很小的时候,幸亏蒙这位干妈照顾,才长成今天这副魁梧的身板儿。

晚上的时侯,我和杜莫躺在茅屋下的竹**,四周绿油油的菜花香气凝重,浓得塞人鼻息。屋后不远处,几只大蝈蝈正隐藏在『乱』草丛,趁凉爽的夜晚『吟』唱不停。

杜莫还是老样子,对我喋喋不休地说着,其间讲述很多有关卡蒙娅的悲惨故事。那个女人早年为了生计,偷渡上留尼汪岛,做了种植园的底层工人。她生养过很多孩子,每个孩子的父亲不同,更确切的说,女人自己都不清楚孩子的父亲应该是谁。

每个接近卡蒙娅的男人,都在她身体上获得了充分满足,然而他们不愿陪着卡蒙娅过辛劳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便悄悄的离开。即使这样,卡蒙娅依旧履行了伟大母『性』的职责,将每一个孩子喂饱带大。现在,那些孩子去了马达加斯加岛,和鱼贩子们一起,整日漂泊在海上。

多年的默默劳作,历练了卡蒙娅对生活的泰然处之,她好像觉得,在繁重的劳动下坚持,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已经是件让人满意和幸福的事情了。

杜莫始终不提任务的内容,他仿佛在带着我流浪,有好几次想问他,但欲言又止,因为那会迫使杜莫讲假话。

";土豆烧牛肉的味道不错吧,您今天可足足吃了两大盆。";

和杜莫说话,最终是要扯到吃的话题上,卡蒙娅为了招待好我们,特意跑去山沟的小集市,买回新鲜的牛肉和三文鱼,我们若每日这么吃下去,不出一周,杜莫的干妈就得破产。

想给这位贫苦的种植园女工一点酬金,但我除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再无分文。杜莫自从吃完最后一块儿巧克力,同样一贫如洗。想到这里,我再一次认清处境,自己已沦落到靠好心的卡蒙娅施予粥饭,还能拿什么去返恩,权当有心无力。

";杜莫,这两天我必须猛吃牛肉,补充消耗的肌肉纤维素,将力气保持在最佳状态。你估计卡蒙娅的存款可以维持这种伙食开销多久?";我故意这么说,促使杜莫透漏一些后面的计划。

杜莫仰躺在竹**,圆圆的肚子鼓起很高,他平排开四条粗壮的肢体,望着漫天星斗,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腾得坐起,说:";任务只有杰森约迪和他的朋友知道,我前两次带领的杀手,刚到马达加斯加岛两周,就夭折在行动中。所以,这一次先带你去『毛』里求斯,从那里坐船进入马达加斯加岛。";

我沉思了片刻,反复思索杜莫的话,从小型核潜艇上潜海的一刻,我就有了初步盘算。这一路上,先用欲擒故纵的姿态,不断调起杜莫的胃口,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对我产生好感,以便从他嘴里尽可能多地获得重要信息。尤其是海魔号上,三个女人是否真的安全。

留尼汪属于法国,我们悄悄偷渡进来,非洲东部海岸的国家很难注意到。『毛』里求斯作为第二个跳板,这个铺垫很好也很关键,看似南辕北辙,而实际上却用意颇深。

仅从交通上看,既不用横穿大荒漠,又能利用贸易繁忙的优良水路,鱼目混珠其中,以最快速度靠近目的地。

并且,一旦东窗事发,线索便会在非洲大陆东岸的三个海岛纠结成麻团。可以想象,一群非洲黑人和一群法国白人在一起合作调查,默契程度能有多糟糕。

";杜莫,我们至少该有条小船,若再抱着冲浪板,横跨『毛』里求斯与该岛之间的海峡,鲨鱼恐怕不会像上次那样仁慈。假如上到『毛』里求斯海岸,还得穿越险恶的树林或草地时,再出现一群大棕鬣狗追咬,你认为我还能像螳螂似的用两把匕首逃生吗?";

杜莫听完我的质问,竟捂着胖肚子咯咯大笑起来,夜空繁星点点,若隐若现的光亮,依旧把他黑亮的脸膛与白齿分得清晰。

";噢哈哈哈……,一想到你昨夜攀爬大树的样子,简直太像只大螳螂,长臂猿都赛不过你的矫捷。喔哈哈哈……";我很奇怪,杜莫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但我又想到,他当时一定很仔细的观察我,即使四周黑暗。

潜在的直觉,不断暗中提醒,这个黑胖的家伙儿,可能一直在留意我的身手。每次临险,他表现出来的笨拙和粗心,极可能是一种烟幕,故意麻痹于我。在我内心深处,时刻谨记着一条,他最可能是任务完成之后,杀我灭口的杀手。杀杀手的杀手,才是最阴险可怕的杀手。

夜晚的茶园静悄悄,或许有些避债蛾,伏在叶片底下,正偷吃的不亦乐乎,但这并不影响收成,整片茶树长势良好,强烈体现着绿『色』生命力。

清爽的空气里,混合着淡淡茶香,而杜莫却鼾声沉重,睡得格外踏实。望着满天星斗,牵挂渐染心绪,不知芦雅她们过得如何,能不能在海魔号的甲板上散步,欣赏美丽的星空。

胃里的食物,随着消化渐渐发热,困倦在疲惫的体内蔓延很快,我不知道正想着什么,便进入融融梦境。现在,杜莫和我可以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再也不用担心草原上的猛兽跑来咬人。

夜里没有起风,新鲜空气汇入体内的血『液』,把全部疲倦驱赶殆尽,这里不是一家黑店,我和杜莫可以完全松懈下来猛睡。所以,卡蒙娅何时起床,拿了哪些工具去茶园采摘,我们丝毫没感觉到。

脸上的热辣逐渐增加,婉转的鸟啼四处洋溢,钻进耳朵后又渗入梦里。不远处传来几个劳动『妇』女的欢笑,她们正背着竹筐,在耀眼的阳光下,为采集嫩茶而忙碌。

";杜莫,该醒了。";我刚睁开睡眼,又急速眯缝起来。不远处的茶园,波涛似的浓绿叶片,闪闪发亮并不断摇晃,折『射』过来的太阳光,令瞳孔迟迟适应不了。

杜莫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我的呼叫,周旋了好半天,才慢慢弯坐起胖圆的身子,他叉开着双腿,大黑头低垂,左右摇甩几下,像要激起里面的脑浆碰『荡』。

杜莫睡得太酣沉,以至于他有些混沌,最后总算一骨碌走下竹床,拿起茅屋门前大水缸上的瓢勺,汲水狠狠抹了几把脸上的热汗。

";我们吃点早餐就走,争取黄昏之前,到达留尼汪与『毛』里求斯之间的海峡。";看来,杜莫思考了一夜,他越来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伴随与任务的拉近,他逐渐收敛起滑稽与幽默。

我没有说话,却将昨夜剩余的一大锅牛肉炖土豆以及三文鱼吃个精光。杜莫像与我比赛似的,也吃到捂着肚子,一个劲儿地打饱嗝。

这趟路程依旧步行,我们只能带一顿食物,临下海之前,还不能吃太多,所以趁着这顿饭,最好把能量补充到饱和。

临走的时候,杜莫没和卡蒙娅道别,那个女人好像知道我们要走,但她依旧低头,默默采集茶叶,只偶尔和身边几个女人说笑一下。我想,她一定见不得分别,尤其是男人要离开的时候。

小茅屋的后面,被一片连绵的小丘围绕,爬到山头上,可看到一座座低矮的楼房,怕冷似的拥挤在一起。我感觉这是个小县城,但缺乏本该拥有的繁华,从种植园的面积和发展,这里应该人人富庶。当地资本家取之于民,却把丰厚的利润转移到大城市,只给岛上的农奴和劳工盖建些简单的基础设施。

";我们沿着山头走,从侧翼绕过那片住宅区与工厂,免得惹到无谓的麻烦。";杜莫说完,大踏步的走了起来。他的意思我理解,是怕人群中混迹着流氓,甚至间谍,盯上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我一边跟在他后面,一边不住扭过头去看远处山脚下那些房屋,以及开在狭窄马路上的柴油汽车,很多新鲜饱满的农产品,被大量的运载进工厂。

我在无名小镇呆了几年,又困在荒岛半个多月,现在看到略显城市风光的景象,心中不免有些悸动。杜莫今天好像有心事,他一路上总在思考问题,同之前那个健谈的科多兽判若两人。

我宁愿杜莫这副德行,最好为某些想法纠结,不然,他就会不停的唠叨,使我没一点空闲去思念伊凉她们。更关键的一点,我不喜欢陌生人对我百般热情,那会使我不自觉地保持警惕,处处提防那些笑里藏刀的手法。

这个破旧的小县城,确实小的可怜,军靴在坑洼不平的山头上踩着走着,脚底疙疙瘩瘩,心里说不出得难受。

但我总眺望过去,远远看那些大街上的行人,他们如同蚂蚁,我留意着看到的一切。最显而易见的现象,就是整条街道似乎看不到任何闲逛的人,大部分都紧张忙碌,他们辛苦创造的价值,被挂在产业链条上剥削,就像陷入食物链的底端一样。

卡蒙娅在庄园主的雇佣下辛苦劳动,一旦上交了初级产品,之后的仓储运输、包装设计,零售批发,上市公司,便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从表面上,或许卡蒙娅自己也觉得,这样再正常不过了,她已经得到了规定的报酬。而实际上,初级产品的利润会从1欧元逐级递增到10欧元,那些资本家,不必采用枪炮皮鞭,只需把产业链条上最低端的环节交给卡蒙娅这样的女人,把之后的环节垄断集中在自己手里,那么,这个种植园就永远属于贫苦劳工生存的依托。

因为她每创造一欧元的价值,便给资本家带来十欧元的利润,如此循环往复下去,穷人唯一可剩下的,便是用自由签署契约。

思索着卡蒙娅的生活,不知不觉中走了许多里路,海面上的太阳,渐渐泛起红晕,快接近留尼汪的东南沿海时,杜莫已走在我身后。

时间上,不允许我们再绕行,只能从眼前这片翠绿的荆棘乔木带横穿,拎在右手的朴刀,沿着陡峭的斜壁,一路挥砍下来,大片多汁且带刺的绿乔木,被斩得七零八落,才勉强闪让出一条羊肠小山道。天黑之前,捷径使我们按时到达海边。

";杜莫,这次任务的东家不是你,我感觉是杰森约迪和他提及的那位朋友,卡蒙娅家里并不富裕,我们的路过和叨扰,让她破费很多,假如将来有机会,你替我补偿一下卡蒙娅。";

杜莫听完我的话,脸上似笑非笑,一种从未见过的怪异表情,使我一时手足无措。

";追马先生,在一种大欺小、强欺弱、毫无公正与规则可言的环境下,贫穷往往可以保护卡蒙娅这样的女人,假如你是她的保镖,我一定会送给她几千欧元。卡蒙娅很睿智,即使你去给,她都不会要,她了解生存环境。";

杜莫说完,突然变回了先前得滑稽,嘿嘿笑着脱衣服,他在争取时间下海渡峡,『毛』里求斯一定有很什么人在等着我们,不然,他不会突然表现的这么积极。

";嘿嘿,你不仅是个英雄,还是个富翁。那十二颗鸽子蛋大的宝石,将来有机会的话,能否给我看上一眼,杜莫好开开眼界。";说完,他又嘿嘿笑起来,并不断伸展肥壮的四肢,努力活动着筋骨。

";哦,这件事儿从海魔号传到小型潜艇上了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具价值。海盗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抢夺别人的生命,获得了极大的价值。";

杜莫听完一愣,双眼猛地放大,随即哈哈大笑,我的话把他吓一跳。这也让我察觉出,他一直在谨慎提防着我。刚才的一愣,说明他意识到那话很像杀手的送终语。

";追马先生,你的体魄强悍到了吓人的地步,每块凸鼓的肌肉,犹如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难怪大家叫你杀戮机器。东南亚那种地方,能出现你这种佣兵,太富传奇『色』彩了。";

";杜莫,我明白你的意思,海魔号上的船员,在荒岛时被我干掉不少,我当时万般无奈,才以非攻止战的方式对待他们。不要盲目的崇拜了,我能活到现在和你说话,运气占了很大比重";

";哈哈,追马先生,我发自内心的崇拜你,希望以后向你多学习。";从我第一眼看到杜莫,就感觉这是个人深藏不漏,可他忽略了一点,对我这种佣兵采用吹捧战术,等于偷鸡蚀米,弄巧成拙。

下海之前,我们要进行必要的热身,然后穿戴上潜游衣,抱着冲浪板跨峡渡海。那把不太锋利的朴刀,是我临行时从卡蒙娅家的茅草墙上偷拿来的。现在不能再在水里背负着它,因为这次渡海可能会游到天亮,一旦筋疲力尽,任何没必要的负重,都会导致溺水身亡。

白天毒辣的阳光,并未把岛峡之间的海水照温暖,我抱着冲浪板,不断踩着泥沙往深海走。今夜没有风浪,这次也没必要与杜莫之间栓绳子。

杜莫抱着那只银灰『色』冲浪板,像顽皮的孩子般高呼,并使劲儿摆动双臂,朝黑呼呼的深海窜去。我始终与他保持匀速,既能不断前进,又能保存实力,以便应对突发的紧急情况。

";哈哈,哈嗨,欢迎来到杜莫的私人泳池,尽情畅游吧,『毛』里求斯的美食与姑娘们,科多兽就要来到面前……";杜莫一扑进海里,就兴奋劲儿十足,仿佛『毛』里求斯真有美食与美女坐等他的到来。

";杜莫,假如这是你的私人泳池,那你将会是最愚蠢的主人。";这个黑人的顽兴,大大带动了我划水的激情。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可是陪您免费畅游了两次,你该给我一颗鸽子蛋大的宝石补偿。哈哈……";

";因为,没人会把鲨鱼放进自己的私人泳池。";凉凉的海水,不断温柔地撞击着我下巴,每次对前面欢腾的杜莫喊话,我都得先吐出一口大气,防止不慎呛水,促使鼻腔或咽喉流出血丝。

";噢,上帝啊,还有什么话比这更能打击科多兽战胜海峡的自信心,您就不能说些鼓励的话吗?咱们才划游不到两海里。";

";你把嘴巴闭紧,不要拍打出多余的浪花,鲨鱼也许会把你当成一块儿檀木。";提醒完得意忘形的杜莫,我继续谨慎地划游。

漆黑的海面上,没一丝风浪,只浩瀚的海水,在朝夕能的作用下左右晃动。所以,任何不必要的吵闹,都有吸引鲨鱼的可能 。

";杜莫,这次没有海风与海浪,咱们不要再偏离航向。";我俩像南飞的大雁,借助彼此推起的波浪,用最缓和的动作,发挥最快的速度,朝目标划游。

";塔马兰与贝隆布尔之间,有一座飞机场大的临岸小岛,上面长了很多无花果树,等上去之后,可以边歇息边吃香甜爽口的果实。";杜莫一定很饿,所以才这么说。

眼前的海面,与脖子持平,依然望不到边际,沉重的海水不断晃动,使人胸部发闷,我尽量不看前方,否则会增加身体的疲劳感。

两个人担惊受怕,却又不容反顾,冰凉的海峡沉寂在黑暗中,把我们再度拖入疲倦,昨日在卡蒙娅家的饱餐与休息,远不够缓解多日积累的疲劳。

夜空的东方,随时间慢慢推移,逐渐展『露』出淡淡惨白,我和杜莫的四肢,像铅砣般沉重,最后只得依靠水波的推动,缓缓地前进。

幸好杜莫描述了些好吃的水果,这种望梅止渴的办法,多少给我们些鼓励。长有香甜果实的地方,名叫莫尔纳岛,在西南角的北端。后来,我才知道";西南角";不是一个模糊的指向,它的名称类似于南非好望角。

";杜莫,你看前方的海面上,隐约出现了陆地的影子。";说这话的时候,身边肥胖的科多兽,正气喘吁吁地扒伏着冲浪板,似睡非睡地淌着口涎。

海水的味道腥咸苦涩,在海峡间横渡一夜,不知被呛咽多少次,所以恶心得杜莫不断喷吐,最后只好半张着嘴巴,任唾『液』沿着嘴角滴滑。

莫尔纳岛的形状,酷似一粒糯米,它被环抱在塔马兰与西南角之间的海湾。每当起风飞浪之时,岛的四周相对安全,上面的树木长势葱郁,枝头挂满半红半青的果实。

太阳初升之际,我俩像蹲在水里的小猴子,利用军靴踩着浅水的岩沙不断靠岸,水位随着移动逐级下降,我和杜莫便把身体佝偻得更低,直到蛙趴进沿岸堆积的厚厚海藻下,仰头朝岛上观察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才滴答着满身海水,活蹦『乱』跳地冲上岸,急速蹲躲在一堆礁石后面。

急速脱掉潜泳衣,相互检查彼此的身体,没发现有水母之类叮咬的痕迹,才慢条斯理的清理起头发与耳朵,尤其是我的长发,处在浅海这段时间,渗透进不少沙粒和碎藻叶。

一切整顿好后,杜莫率先耐不住饥饿,他撅着『潮』湿的大屁股,奋力往陡峭的山岩上爬,想快点摘到某棵树上的果实,补充亏空的胃。

但他体力尚未恢复,爬了半天也没能上去,像头困在大坑里的笨熊,急得团团『乱』转。我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调整匀称的呼吸,让体力迅速恢复。

这是最后一次偷渡,刚才浮游在海面时,杜莫终于透漏了初步任务,『毛』里求斯,将是我开始杀人的第一站。";杜莫,如果猎豹四次追不上猎物,它就会心率憔悴,虚弱到活活饿死。";

我的话,立刻制止了杜莫固执的想法,但他依旧饥饿,转而捡起石块儿,投向挂满果实的树冠。";『毛』里求斯算得上富饶,你说过的美食和美女,难道就是满岛的果实和螃蟹?";

说完,我从脚下的石缝里,抠出一只手掌大的青灰『色』螃蟹,扎在锋利的匕首上,示众般举给杜莫看。";噢,假如那是只红『色』的螃蟹,味道再好不过了,我喜欢把它们活着泡进醋坛,三个时辰后拿出来,在铁笊篱上滚一下热油,嚼起来酥脆爽口,再猛灌半杯啤酒,会使你的胃欢乐地跳起舞。";

听完杜莫的描述,我舌头底下早已滋满口水,喉结不禁耸动几下,目光又凝回眼前这只在刀尖上痛苦挣扎的大青蟹。

它挥动着硕大的钳子,徒劳地耀武扬威,因为袭击不到我的脸颊,所以我只关注钳子里面饱含高蛋白的蟹肉,越看越按捺不住。四顾看了看身旁,试图找块儿石头敲碎它,捡些新鲜的肉充饥。

";噢不,追马先生,再忍一忍,我马上就打下鲜果给您,如果你不想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拉肚子,最好别生吃那东西。";杜莫的话很及时,我还没寻到合适的石块儿,就被黑亮的科多兽看出意图,急切地提醒。

我之前有过尝试,九死一生的经历,多如夜空的繁星,看着刀尖上的硬壳猎物,脑中不觉泛起记忆的碎片。

那是在安达曼群岛,斯里兰卡的巨头茶商,带给泰国市场很大冲击,介于国际法的规范,『政府』不能正面实施贸易壁垒,只得派遣佣兵,组成暗杀小组。

但很不幸,这次行动败『露』,小组刚赶到安达曼群岛,便遭受猛烈伏击。很显然,上级『政府』内部,一定有高级官员收受贿赂,被买通做了线人。无疑,我们再次充当了政治炮灰。

斯里兰卡人豢养的精锐部队,打起仗来相当犀利,我们猝不及防,节节失利。大部分佣兵队员,多被子弹『射』穿了头颅,横死在荒山老林。我跑得最快,但却甩不掉追击,敌人的上级一定很恼怒,才下了死命令,非杀光我们不可。

我发疯似的奔跑,冲撞过荆棘的密林,翻滚过混『乱』的山石,直到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河滩,我才幡然醒悟,再跑下去不是办法,如此开阔的平原,往前跑得再快,也得死在敌人的子弹下。迫于无奈,我一头扎进泥潭。

污泥里有许多陈旧的死尸,横七竖八斜卧在黏浆内,我搂过三具腐烂恶臭的尸体,压在身下足足忍受了一天两夜,才耗走斯里兰卡的武装力量。

趁着凝重的夜『色』,我心有余悸的钻出来,昏黄的月光下,死水沼泽满目苍夷,窸窸窣窣的水草下,鬼火忽明忽暗。

那一刻,孤独感将我吞噬,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周身的皮肤刺痒难耐,借住混沌的月光,撕开衣服查看,浸泡惨白的皮肤,散发着浓浓恶臭,过敏引起得疙瘩层层片片的泛起,只可惜我的枪跑丢了,不然当时很有『自杀』的可能。

爬上污浊的河滩,身体早已饿得走不了路,看着那些饱餐人肉的河蟹,在我沾满黑泥的腿下肆无忌惮地爬来爬去,我最终抓起几只塞进嘴巴,咀嚼吞咽之后,随即呕吐出来,那种臭味强烈刺激着我,直到折磨的一切感官麻木,胃口才勉强接受这种脏食的充饥。

那个时候,如果出现一个杜莫,提醒我会拉肚子,将会怎么样的可笑,在活命与拉肚子之间,常人不理解那是种怎样的无奈,怎样的别无选择。但我现在,远没饿到那种地步,所以没必要冒险。

直到现在,我对生螃蟹的味道儿仍记忆犹新,尤其是掩护我逃过追杀的三具尸体,虽然黑朽糜烂,但仍能看出花季女孩的特征。我知道,这些无辜的人,多半是妻儿老幼,被某个组织强行押解上安达曼岛,给予秘密屠杀。

";嗨,我打下一粒果实,接住。";话音刚落,一颗半硬半软的无花果,朝我左眼飞来,被我下意识的抬手抓进掌心。

";快扔掉那只钓人胃口的螃蟹,它会影响你吃素食的欲望。";杜莫说完,『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得意地笑起了。

他费了半天牛劲儿,好不容易打下第一个果实,我很清楚,杜莫比我还饥饿,但他既爬不上山壁又摘不到果实,这种窘态不免有些尴尬。所以,看着我吃掉他的第一颗劳动成果,杜莫轻松了许多。

左手拇指与食指结合,捏着那颗眼球大小的果实,在胸前的湿衣服上蹭了蹭,抹掉表层溢出的白『色』粉末,然后放进嘴巴咀嚼,一股香甜霎时沁入心肺,令人说不出的舒服。";哈哈,味道不错吧,假如条件允许,我们可以多摘一些,回去做成果酱,蘸牛排饼吃。";

";你再打一些,这东西糖分不低,可以迅速补充热量,不要忘记,咱们已经进入任务区。";狠狠嚼着嘴里的食物,我沉稳地对杜莫说。

假如不被海盗要挟至此,能随杜莫这个家伙去流浪,该是件很快乐的事。可我心里又清楚,最终目标要尽快解救出女人们。

此时此刻,杰森约迪的海魔号,也许离开了孤岛,他是否履行诺言,善待抓捕到船上的每个女人,我无从得知,杜莫也无从得知。

";我什么时候能『摸』到枪?有无渠道提供周边资金?还有,我不杀『妇』女儿童,不杀深受人民爱戴的政治要员。";这是我第一次对杜莫提及如此敏感的话题。

他正扬起胳膊投掷果实的手,突然呆滞在半空,脸上期待下一颗果实滚落下山壁的欢笑,也似乎刹那间冻结。

晨曦的阳光极为柔弱,正从印度洋东侧的海岸升起,发出耀眼的光芒,我仔细盯着杜莫的表情,恨不能看穿他内心的世界。

";追马先生,请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只接收到任务的第一部分,这些都是卡蒙娅转告给我的。";听到这话,我心头猛地一惊,那个其貌不扬、保受生活磨难的女人,难道是海盗安『插』在留尼汪岛上的眼线。

杜莫现在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们无法再回到那片种植园。即使我很生气,现在也毫无办法。假如当时我知道卡蒙娅负有传承任务,一定会追问她一些海魔号上的消息,并再次提醒杰森约迪遵守诺言。

";杜莫,我已经吃了三颗无花果,再休息三十分钟,咱们就从莫尔纳岛游上母岛。";

杜莫累得满头大汗,附近的小石块儿,都被他投掷果实而捡光,如此大费周折,却只打下五个果儿。

面对我们的岩壁,仍保留着海水退『潮』后的『潮』湿,一些啤酒瓶盖大的青『色』小螃蟹,像蜘蛛似的,在内扣的岩面缝隙里爬来爬去,每一只都很紧张,仿佛匕首扎大青蟹的惨象吓到了它们。

岩壁上面,大概是一片平缓的坡面,层层叠叠的绿叶之间,挂满羞红脸颊的小果实。对我们这种处于饥渴状态的偷渡客,诱『惑』力必然不小。

岩壁不到十米高,却相当平滑,找不到半条植物的藤茎与根须。所以,除了石缝里的一群小蟹,猿猴都别想攀上去。现在没有钩绳,我也索『性』不去想怎么攀上摘多些果实,任凭杜莫用原始的办法去尝试好了。

食物的采集令人扫兴,本以为可以置身果林,随手摘下看中的每一颗熟美肉果,大把大把地捂进嘴猛嚼,吃到胃部膨胀。

可冰冷的岩壁,将我俩拒之门外,杜莫用石子打中的大部分野果,多坠落在岩顶,足足浪费半个时辰,只五颗果子掉进石缝,顺着股沟滚下来。

这个局面,令在海上划游时一直吹嘘的杜莫非常尴尬。他不仅没休息好,反而损耗了体力,这时听我催促向母岛登陆,他简直颓丧到极点。

在我看来,杜莫的『性』格很可爱,他有时会像个小孩,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叫真儿。抱着彼此的冲浪板,我俩一前一后,贴紧在海岸岩石带的根底,互相打着掩护,警惕着匍匐前进。

杜莫也不清楚,莫尔纳岛上有无站岗士兵,我们现在只有近战的匕首,连半颗子弹都『摸』不到。而看护领岛的『毛』里求斯卫兵,必定荷枪实弹,只要看到鬼鬼祟祟的偷渡者,有权予以击毙。

我们两个人的身材和长相,一点不像过来谋生或遇难者,自然会被当作间谍,秘密监押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小黑屋,整日接受审讯甚至拷打。

即使岛上有村落,渔民看到陌生人如此猥琐地入岛,同样会及时报告给本国的驻岛哨所。杜莫和我都不想惹到这种低级的麻烦,当沿着海岸奔跑一段时间,前面视野与道路逐渐开阔,我俩不约而同地下了海,从小岛北侧绕游,直奔母岛『毛』里求斯。

白『色』的浪花,咆哮似的翻滚着,一层紧接一层,怒向岸边的礁石撞击。抱在怀里的冲浪板,显得有些单薄。这会儿,正是涨『潮』时段,我们必须格外谨慎,既不能被岛上的侦查望远镜看到,也不能给大浪吞入海底。

依靠胃里仅有的一点糖分,我们在中午时分,总算被飞扬的大浪卷冲上泛着猩白泡沫的沙滩。";追马先生,咱们尽快找个地方隐蔽,四周光线太明亮,这时走进去,太过招摇。";

听杜莫的口气,我知道这头肥硕的科多兽疲惫到了极限,他在莫尔纳岛上,并未抓紧时间休息,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简单。

";杜莫,你看。";说着,我像鼹鼠一般,靠紧岩石挺直脖子,朝凸起的陆地望去。

";噢,我知道,这一带属于丘陵地势,所以才带您在此处蹬岛。";

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地,走势极具冲击感,仿佛一个巨大的绿皮石人,正伸直双臂游泳,要把我和杜莫再次顶回波浪起伏的大海。两侧凸鼓的丘陵,长满亚热带植物,虽不怎么茂盛繁密,却也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的气象。

绿『色』岭原的险峻,不及荒岛峡涧的万分之一,放眼望去平平淡淡,只差挥打响鞭,哄赶些牛儿羊儿,散布在坡上吃草。从我和杜莫隐藏的位置,尚看不到人迹,但不难判断,这么优良的自然条件,一定有山民在此生计。

岭原中间积存的降雨,早已汇流成小溪,视觉上能看出,离口渴的我们很远。这会儿若不是白天,我一定拉着杜莫朝那飞速奔去,一是缓解干燥的口舌,二要清洗掉皮肤上的海渍。

杜莫早已疲倦不堪,侧躺在一块儿青黑大石的背面,打起如雷鼾声。这家伙儿很会选择位置,即使两三个时辰之后,毒辣的太阳照『射』上沙滩,杜莫依旧睡得凉爽。

很明显,必须等到山『色』暗下来,我俩才可以往丘陵上走,假如夜晚的亮度还可以,一定要到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溪边,洗去皮肤上干巴巴的盐沙。

因为没有闹钟,两个人睡得是昏天暗地,一塌糊涂,直到一只无知无谓的大海蟹,掐得我食指生疼,才把我陷入疲倦的意识拉回现实。

眼前模糊的沙滩上,堆积满厚厚的海藻,海浪像完成工作后休息似的,哗啦哗啦地响着,显得很悠闲。海风夹杂着咸腥味道,从黝黑辽阔的水面徐徐吹来,丝丝微凉,爽得人骨头发软,滋味儿好受极了。

我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沙土,之后扒伏着岩石,再像鼹鼠出洞一般,高挺脖子朝四周望了望,整座丘陵仿佛也在入睡,没人知道我俩的到来。

前后五公里的海岸上,看不到任何灯塔,『毛』里求斯的渔民,如若打渔夜归,应该不会在这一带靠岸。

始料未及,杜莫不见了,大石后面得沙滩上,只留下一个肥重身体辗压过的痕迹。我迅速抚『摸』身上的每个口袋,发现未少任何东西,又急速奔到一块儿木桶大的石头前,翻开后发现,锋利的匕首仍埋在下面。

我把利刃别回左胸前,刀把斜朝向胸肌中心,与垂下的右手保持在一条直线上。因为,四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一旦出现异常,我必须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匕首,结果对方『性』命。

杜莫是个不容低估的海盗,他既然负监护杀手完成高危任务,而且一连两次失利后,仍然被指派,可见这不是一个善茬儿人物,他给我的感觉,太具『迷』『惑』『性』。我已经输了一招。

上午那会儿,他躺在大石后面,没多久便鼾声大响,实则在『迷』『惑』我,误导我也随之沉睡。我敢肯定,我睡下没多久,这家伙儿就偷偷起身溜走了。

当然,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也不会去找食物,即使一会抱着四五张裹满牛肉的匹萨饼,笑嘻嘻出现在我面前,那个像留尼汪卡蒙娅一样的信息传承者,早已把一切交代完毕离开了。

这次暗杀行动,越想越觉得非同小可,远非传统意义上的利益仇杀。杰森约迪的做事风格,堪称滴水不漏,我和杜莫都是木偶,一行一动都被他控制在手中。

杜莫一会儿回来,肯定获得任务的下一步指示,这样一来,即使我把杜莫折磨的死去活来,依然套取不到杰森约迪的真实动机。

伙伴丢失后,最忌讳四下『乱』找,尤其在黑夜里,很容易误会成相互丢失,彼此找彼此,最后越走越远。我一人坐在沙滩上,感到了久违的孤独,到处黑乎乎,视线极为短促,尽管腹部饿得咕咕直叫,但我必须原地不动,等那头乌黑的科多兽回来。

这个时候,要能在海岸上升起堆儿小火,用树枝夹着那只钳醒我的大海蟹,把它烤得通红,再用匕首撬开蟹盖子,挖一口香喷喷的蟹肉,那味道一定很棒。尤其那对儿蟹钳,咬在嘴里慢慢吸吮,可强烈刺激味蕾,既享受美味,又可充饥。

不知为什么,杜莫爱好烹饪,热衷做好吃的食物,但自从和他一起,除了在种植园猛吃上一回牛肉炖土豆,几乎顿顿挨饿。

他总爱讨论吃,我稍微能理解他追求些什么,那些远非填饱肚子,而是一种生活态度,或许包含人生哲理。杜莫心宽体胖,却是个有思想的家伙儿。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仍就不见杜莫回来,我这才警觉到,事情远非我想得简单。杜莫迟迟不归,足够证明一点:他遇上了麻烦。

最实际的推测,他一定独自一人奔上了丘陵,丘陵后面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我现在仍不清楚。我坐起身子,扶着大石睁圆眼睛,仔细勘察山体走势,判断杜莫会沿着那条山坡奔上去。

若光线再好一点,我就可以辨认沙滩上的脚印,但眼下,月『色』昏沉,我只能看出丘陵的轮廓。灰蒙蒙的右侧岭坡,依稀看到一条浅『色』凹线,如果这一带常有人走动,那很可能是条细长得山路。

我必须抓紧时间,假如拖延到天亮,又会增大行动的危险『性』,万一杜莫挨不住刑讯,相信晨曦未到,大批持枪的队伍便沿着山头搜索过来。

这种开阔辽长的海岸,很难躲避覆盖式抓捕,我只能钻到海里活活饿死,挽救快要饿死的鲨鱼。

踩着一块儿块儿高矮不一的大石,我翻上一洼低矮的草丛。浸透海水的军靴,被足足晒了一天,现在穿在脚上,十分干爽舒服。

一阵急速奔跑,我很快闪进一片松树林子。清凉的山气,飘『荡』着松仔儿的香,浓浓的绿叶子,从树冠上沉重地垂下,扎得人肩膀难受。

我咬着牙向上奔跑,争取一切时间和可能,只要杜莫还活着,我必须想法弄回他,这种意料之外的因素,一旦迫使任务终止,杰森约迪极可能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