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太后在听闻宫人禀告后急急赶来,见到她最疼爱的孙子如岩石般挺直,静静跪在雨中,心疼不已。

都是那个当皇帝的儿子,废了恒儿太子,还把恒儿关进天牢。凌儿自小跟恒儿就比其他兄弟亲厚些,这大冬天的,跪着淋雨可不是个好办法。

太后上前劝道:“凌儿,你快起来,有什么话跟祖母进到殿内再说。”

司徒子凌倔强的说道:“祖母,您不要管我,父皇要是不答应释放皇兄,我就在这长跪不起。”他这样说也是仗着祖母疼他,想给祖母多施加点压力。

见说不动这个孙子,太后站立片刻,叹了口气,往殿内走去。

景泰殿内。

太后不悦的对着皇上说道:“皇上,你快叫人把恒儿从天牢接回来,还有凌儿,在外面都跪一整夜了,你就忍心看着凌儿跪在冰冷的地面。这么冷的天这样折腾两个儿子,万一生病了心疼的可是你。”

刚听了皇后的一大堆话,现在母后又来说教,皇上不耐地道:“母后,这事您就不要操心了。金口玉言,岂可随意更改。至于凌儿,那是他自愿的。”

太后只是冷冷地瞧着儿子,没有开口。

皇上一窒,刚才那话也是无心之说,一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讲。

太后见儿子迟迟不说话,恼怒的说道:“恒儿是你的儿子,你这么做,替皇后想过没有。你废了恒儿的太子之位,也不该把恒儿囚禁起来。”

皇上瞥了眼皇后,见皇后眼中饱含泪水,心中一怜。他在恒儿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这种结果他的心里又何尝好受。想到这,他不禁缓和了神情。

太后见状,接着道:“皇上,你不能一时用气,害了两个儿子。再说了,凌儿要是出了事,你如何向……”

母后没有说下去的话,他明白。皇上叹了口气,朝殿外走去。

司徒子凌仍旧跪在风雨中,一动不动。

皇上看着儿子,百感交集。曾经这个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要不是那件事情。说不定他可能会立这个儿子为太子。

见到父皇出来,司徒子凌眼神一亮,叩首道:“父皇,请释放皇兄。”

皇后用希冀的眼神望着皇上,盼着皇上能够早点答应,好让她的恒儿能少受点苦。天牢那是什么地方,恒儿他从小娇生惯养,怎能受得了那种地方。

“来人,去把大殿下接回来。”他终究是狠不下心肠。

司徒子凌喜道:“儿臣待皇兄谢过父皇。”

天朝的天气是阴晴多变的,前一刻还是雷雨交加,如今却依稀渗出万缕阳光。

院里竹叶深深,竹丛里一间小室,竹帘未卷,从竹帘间望去,隐约瞧见三条身影围坐一起。风吹过竹林,发出清脆的竹击声。

三条身影正是苏玉玄跟苏玉风姐弟,还有苏胤青。

苏胤青脸带笑容,跟儿女一起静坐喝茶,竟让他觉得格外的温馨。要是时光就此定格,该有多好。

这间小室还是苏玉玄命人打造,用于饮茶之所。

一只小火炉,一把紫铜壶,还有一套精致小巧的茶具,三个茶盏里,已倒满了茶,淡淡的茶香自竹帘中逸出。

苏玉玄闭着双眸,闻着杯中的茶香,缓缓送入口中,轻转几下,让舌头品味茶的味道,再咽下,齿间一片清香。

在这样一个幽静的地方,三人各自细品着茶,默默无语,将躁动与不安阻挡于竹帘外,享受着一份宁静。

刘安在旁着急不安,催促着柳春前去禀报,柳春不忍去打扰。

见柳春犹豫不决,刘安在竹帘外扯开嗓子道:“苏小姐,我是殿下府上的刘安,请您去劝劝殿下吧?”

苏玉玄缓缓张开双眸,望向帘外,沉吟片刻,起身随刘安前去。

苏胤青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女儿跟七殿下纠缠不清,不知是福是祸。

殿下从宫中回来后,就不停地在喝酒,他从没见过殿下,这么不要命的喝,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殿下的脾气他非常了解,打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再这样喝下去只怕会出事。匆忙跑来将军府,希望苏小姐能够帮忙劝服殿下。

还没进屋,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看见酩酊大醉的司徒子凌,苏玉玄不禁皱了皱眉头。她深知司徒子凌的酒量极好,喝成这般,难怪刘安会跑来找她。

刘安也很讶异,他在去将军府前,殿下还好好的,才一个来回怎就醉倒了。

桌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空酒瓶,司徒子凌就那样不顾形象的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一丝不动,漆黑的长发披散在桌上,浸入了酒中。

苏玉玄扭头,语气微严的道:“他这么拼命的喝,你们就任由他喝,不去阻拦!”

刘安lou出一抹苦笑。

是了,以司徒子凌的性子加上身份,这些下人又怎能阻拦的住。

许久,苏玉玄开口道:“你先出去吧,我看着他就是了。”

司徒子凌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

苏玉玄坐下来,打量着醉酒的司徒子凌。剑眉紧蹙,面上lou出无助和痛苦的神情,那是从不曾在司徒子凌身上出现过的。

在来之前,她就听爹说,大殿下被皇帝从天牢中释放出来了,那他到底所谓何事,会喝的如此烂醉如泥。

“母妃,儿臣,儿臣对不起您。”司徒子凌忽然吐出话来,表情开始变得不安。

苏玉玄一怔,叹了口气。

司徒子凌的母妃,梅妃。

她隐约记得是犯了重罪,被皇帝赐予自尽。除了司徒子凌,家族的所有人都在那场变故中,斩的斩,放逐的放逐。

她无法想象,当时幼小的司徒子凌是如何度过那段黑暗的时光。又是如何挣扎着,生存于吃人的皇宫内。

平时在闲谈中,也不曾听他提及皇宫旧事。童年的孤苦,想必是促成他游戏人间的要素,最是无情帝王家。

唉,司徒子凌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