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帕王国的亚麻色,里里代耳的深蓝白条,古赫宁平原的草绿,云提国的浅灰,阿沙尼亚的黑色以及佛达垦斯堡的红粗黑细想间条纹在朝境山脚下汇集成一片独特风景。

六国三十万众在各自将领的吆喝下秩序井然。

在众多或奢华,或雄伟,或艳丽,或奇状的帐篷中,唯一不属任何阵营,傲扎在六国之间,朴素、俭约的帐篷却最受人重视尊崇。

因为这两座帐篷中所驻扎的正是此战最高指挥者——蓝斯大将军和有剑圣之誉的南天卫!

所有高声谈笑在靠近这两座帐篷十米处自动消音,脚步也变得格外轻盈。

南天卫坐在帐篷里,好笑地看着这现象。“果然是钢铁般的纪律,和初来时不可一日而语。”

“恩。”蓝斯从鼻子里发出声息,算是认同他的话。

“对于这场仗你有几分把握。”这句话他已经明示暗示地问了好几回,偏偏对方老是以模棱两可的态度敷衍。这次他下决心不让他再糊弄过去。

蓝斯终于从文案中抬头,“对上日神祭师你有几分把握?”

感受剑在袖中的热度,他闭上眼。这次之所以会参加这场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战争并不单单为了和蓝斯的交情,更重要的是,他想会一会弥撒大陆最强的人。虽然被号称三大剑圣之一,但他知道自己的剑艺已经达到了瓶颈,所以他需要一败!

“没有一分把握?”蓝斯皱起眉,没想到自己相交多年的老友居然会怯战。“还是你已经做了输的准备?”

南天卫睁开眼,“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胜。我要的,只是畅快淋漓的一战!胜负于我,已不再重要!”

蓝斯吁出一口气。这样的心态也许才是最好的。

“那么,我可以知道你的胜算了吗?”

蓝斯低头沉思,“本来只有两分,现在,有两分半了。”

南天卫瞠目结舌。“两分半你就敢立军令状,敢瞒着自己的国家眼巴巴地赶来?”

“你要的是败中寻找新的剑意。我要的是虽败犹荣!”

“败中求荣?”南天卫为他疯狂的想法摇头,“自古成王败寇,从未听过败者荣耀的。”随即他又逼近他,“难道你真的没想过自己会赢得这场胜利?”

“想过,甚至做梦都想。”

“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人的话才对这场战争这么没信心?”

蓝斯沉默了下。“的确。”

南天卫发怒了,“难道你忘了你是为了超越他,证明你才是弥撒大陆第一战将才会这么努力,甚至冒叛国罪的危险来参加这场战役!”

“我没有忘记。”蓝斯叹口气,充满无奈,“事实上就因为他是我的目标,所以我才对他的一言一行备加关注。他的话我从头到尾分析了几百次,甚至他当时的语气神情音量都反复研究,最后得出结论,他是正确的!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你不是还有两分半的把握?”南天卫抱住最后一丝希望。既然他没指望了,他当然希望好友能够胜利。

“他的人曾经经历过那场发生在桑巴坦斯的战役。”

“桑巴坦斯?”南天卫精神一振。这场在大陆人民心目中的深刻程度完全不下于当年圣帝为和平而掀起的征服战的战役!

“就是精灵王最后之战!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精灵王连续使用三个禁咒使各国和宗教人马全军覆没。而事实上,当时月神祭师爱蕾西雅正在精灵半岛上。”

“怎么会?”所有人都猜测精灵王安美尼奥遭受围攻的时候爱蕾西雅并不在附近,所以才没能及时救援,不然以他们联手,这场战役的结果也许会截然不同!

“因为当时宗教还派了另一拨主力偷袭精灵半岛。”

“偷袭?”南天卫一怔。虽然那一役后,精灵半岛就被爱蕾西雅用法力强制与弥撒大陆拆分,成为流浪海上的漂岛,但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精灵对逼死精灵王的人类仇恨缘故。

“爱蕾西雅最终选择遵从爱人的意愿,保护他的子民。”

“在爱情与良心中做出选择。这位月神祭师必然经历了非人的挣扎。”南天卫也不禁对她同情感佩起来。

蓝斯头疼地抚着头,为什么他总是不明白他的话重点在哪里。“以法力将一个和大陆相连的半岛强制分开,你认为你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没有。”南天卫有自知之明。估计劈山也要几天几夜。“那你那两分半的胜算哪来的?”连他听起来都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两分靠奇迹。”蓝斯正肃道,“希望日神祭师平常负责的是祭祀,而月神祭师负责安全。”

南天卫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下,“那另外半分呢?”

“还是奇迹。”蓝斯真挚得望着他,“希望你突然能突破圣的级别,达到剑神,这样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你去哪里?”南天卫突然掉头往外走。

“去祈祷奇迹!”

蓝斯刚要继续看文件,却发现他又退了回来。“发现我这里风水比较好?”

“不是我发现,而是很多人发现这里风水非常好。”南天卫加重最后四个字的音量。

话音刚落,蓝斯已听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蓝斯将军!”马克粗犷的声音从帐篷外穿透进来。

“进来。”沉稳的声音让人的心不觉一定。

马克等六人进来时,蓝斯的脸如铁铸般板了起来,不露一丝情绪。而南天卫依然坐在他的专座上,目光冷冷地藐视众人,俨然一代宗师的样子。

马克他们也早习以为常,按礼打了招呼。

“离开会还有段时间,这么早来做什么?”他随意翻了翻桌上的文件,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马克等人互视一眼,最后还是憨厚的他被推了出去。

“这是敝国国王及其他五国国王共同发出的信。”他紧张地递了出去。

迅速扫了眼上面的内容,蓝斯按在文件上的手一震,面无表情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可是……”马克正欲再说,却被身旁的劳伦斯一拉。“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

看到六人如蒙大赦地跑出去,南天卫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把信甩给他,蓝斯脸上的伪装迅速剥落,换上已经被扭曲的怒容。

“撤军?”南天卫错愕地看着信上的内容,“还有谁这么了解我们的窘况,给我们这么好的台阶下。”

“还会有谁!”

南天卫搓着下巴,“有魅力到直接对六国国王下号施令,让六国宁愿丢颜面不战而走。想来想去,也没几个人。而这没几个人中又对你这么好的……”

“什么好!”蓝斯激动地大拍桌子,“他根本就是不给我有任何机会打败他!”

南天卫无视他周遭的熊熊烈火,依然故我的分析道:“你也猜到是那个人了吗?我想也是。不过,刚才你还说除了奇迹根本就没任何胜利的希望,现在不正好,不用死得那么难看了。”

蓝斯铁青着脸,显然不准备对他的言辞做任何反应。

“蓝斯,”南天卫语重心长道,“其实他的确是为了你好。你要知道,六**令状不是这么好立的。到时候就算你虽败犹荣,但败了毕竟是败了,六国岂会这么放过你!”

“你不明白!”蓝斯痛苦的声音仿佛如受伤的幼狮,“我只是好恨,恨他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只手遮天!”

“你更恨他从不将你放在眼里吧?”

一句话若带盐的刀深深剜进他的心里,把最隐秘的伤口狠狠地刨开!

“够了!南天卫,你最好适可而止!”

南天卫眉间一挑,却没说什么。

“这场仗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会打!”他的目光近乎疯狂的坚定。“至少我还有自己的三百亲卫!”

被他眼中的血色窒到呼吸,南天卫许久才喘出一口气,“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