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成永奉了水溶之命一路急赶,不大功夫便来到咒钵庵后院山门外。

自上了山,成永一路上便留心了自己身旁零零散散的两三个行人,见那几人不是手里拿了砍刀去山上砍柴的,便是腰里捌了绳索,身后背了背蒌去山中采药的,竟无一个似香客模样的?想了想不禁心下好笑:前面有现成好走的大路,又有哪个上香的人来行这崎岖的山道?

成永抬头见已离庵门处不远,遂站下假意掸了掸身上的浮土,又四下望去,确定除却自己并无一人,便急忙上前去叫门。

轻轻拍了几下,便听里面‘谁呀?’一声开了个门缝儿,雪雁可爱俏皮的模样出现在眼前,见是成永去而复返,雪雁有些疑惑道:“你不是那个成…。哦恩人,你怎的又回来了?”

成永笑道:“我是奉了主人的命令前来寻那把飞刀的。”

“飞刀?哪里有飞刀?我并没有见着呀?”雪雁见是成永,便半开了山门脆生生道。

成永忙解释道:“就是成恩身上中的那把飞刀,昨晚是不是你给他拔下来的?”

雪雁才想起那把扎在成恩胳膊上的飞刀,当时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不由一个激灵道:“我哪里敢给他拔?是他自己拿下来的。不信你去问他?”

成永听雪雁如此说,不由挠了挠头道:“是他自己说的,当时他昏迷过去了,不太清楚是谁帮他拔下了刀?只说当时是你帮他包扎的,想来是忘记在他歇息的那间空房子里了?”

雪雁听成永这么一说也有些懵了,转了身便想着回去那间屋子去找,又突然记起紫鹃才说给她的,姑娘住在这里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以后凡事都要好好动一动脑再行动说话。便停了脚步,低了头想了一想,又抬起头道:“想起来了,昨晚我打开门见到他,当时他靠在门口,瞧上去是有些神智不清了,晕晕乎乎地一下子便把飞刀拔下来了,还吓了我一跳!像是就扔在地上了,快快快!看看你脚下有没有?”说着雪雁也从门里边出来,与成永一起弯着腰找寻起来。

山门前一早就被雪雁打扫过了,连一点子杂草也没有干净得很,却哪里有飞刀的影子?两个人找了一会子,成永直起腰来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人打扫过了?怎么这么干净?连一颗大些的小石子儿也没有?”

雪雁听了成永之言,也向四下里瞅了瞅楞楞地道:“我一早便出来扫过了,当然什么都没有了。”

成永不禁无奈笑道:“那咱们还寻个什么?那一柄飞刀显眼得很,怎么你竟没有瞧到?”

雪雁还待要说,便听身后紫鹃的声音:“雪雁,你在同谁讲话,是林伯吗?怎么不进院子来?”

雪雁忙进门道:“是那个水公子的手下,来寻那把飞刀的。”

紫鹃听了有些奇怪道:“怎么!那把刀不在了吗?那会放在哪里了?”

雪雁道:“谁知道?他说是水公子让他过来寻找那柄飞刀的,如今却找不到了。”紫鹃一听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忙扭身回了上房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了也是一怔:“难道被人捡去了不成?”紫鹃道:“这后山上虽说每日里来往的人不太多,却也从没断过人来的,不定谁捡了去也难说,再说了…”

黛玉摆了下手制止了紫鹃,自己仔细想了一会儿道:“他们是天快亮时才走的,距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现在上山的香客还不多,走这后山的人又少之又少…。雪雁!”

雪雁听唤忙上前应道:“姑娘,你可想到什么了?”

黛玉问道:“我来问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水公子几个人才一走你便出去打扫了?”

雪雁想了想道:“是啊,他们几个才走天便大亮了,奴婢就拿了扫帚去扫了。”

黛玉又问道:“你打扫的时候可见着了那把飞刀?”

雪雁忙笑道:“姑娘,那把刀亮闪闪的,奴婢若见了,还会不捡起来吗?”

黛玉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一定是在水公子来寻之前便被人拿走了,我猜想定是被那飞刀的主人取回去了。”

“啊哟!那雪雁救人进院子岂不是被他瞧了个清清楚楚?倘若因此再得罪了他可就给咱们招了祸来了!”紫鹃一旁惊道。

“人命关天,哪有不救之理?若因救了人反而招了祸来,想来也是命之所然,我林黛玉就是想躲也躲不开的!”黛玉缓缓站起身来,清秀绝俗的面上异常的镇静。

黛玉又向那里犹自张口吃惊的紫鹃问道:“那水公子的手下还在外面等着吗?”

雪雁一旁接道:“应该还在吧,奴婢去看看,姑娘可有话与他说?”

黛玉道:“你去让他转告水公子,”雪雁歪着头那里正等着她家姑娘发话,谁知黛玉又回转身向床前走去,只听她低了声音倒更似自言自语道:“想来那个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让他也多加小心吧!”

紫鹃与雪雁听了姑娘的话,不由得四目相视!平日里姑娘总是告诫她们少管他人闲事,以免惹祸上身,今儿个姑娘这是怎么了?

见雪雁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双银杏大眼里写满了疑问?黛玉轻轻坐下,面上微微一笑:“怎么?你还有什么话儿要说?”

雪雁忙回过神儿来道:“奴婢这就去。”说着转身向屋处走去。留下紫鹃瞅着那厢又气定神闲地拿起书来的黛玉,纵是脑中转了千百回,也不知她家姑娘倒底是为着什么又转了性儿?

此时身在庵外的成永也早猜到了答案,想着林姑娘住在这庵里恐怕也不太安全了,自己要赶紧下山去找王爷,把这事回禀了,倒别再因此事连累了林姑娘主仆几个才好。

成永等了一会儿,听门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便走上前将虚掩着的门轻轻推开,才要轻声唤人,不想就见雪雁从里面直楞楞的走了过来,见了他便道:“飞刀不在我们这里了,想是不知被谁捡了去,我们姑娘说了,让你告诉水公子今后行事小心着点儿,那个坏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快快去吧。”说着便要关门。

成永听了雪雁之言,心里突然莫名地有些感动,自己虽然与这个林姑娘素未谋面,但就凭着这几句话自己便能感觉出来,这个林姑娘——北静王府未来的北静王妃绝对是一个聪慧机敏又心地善良之人!

雪雁见成永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却没有答言。便又提高了声音道:“我们姑娘让你转告的话可听清了?”成永才忙口中诺诺地跟雪雁道了谢便转身下山。留下雪雁那里还一个劲儿嘀咕:“紫鹃姐姐总说我平日里晕晕糊糊的,我看这个人也比我强不到哪去。”

成永没有寻到那柄飞刀,心里想着赶紧回去告诉王爷。脚下便走得急些,谁知才行了约摸半里路,却远远地瞧着山下蜿蜒的小路上有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成永心下不由犯了疑?这偏僻的小山路上今儿个行人倒是不少啊?遂忙又转身往回走去,在离庵不远处路旁可巧有一片树林,成永遂脚下轻轻一点,微一用力便躲到树丛中的一棵树上,沉了气息静静地向前观瞧。

待离近了才看见来人是一个年约六十的老人,一身青布衣衫,手里还提了一个不大的包袱,看样子走这山路累得不轻。只见他扶了腰站直了身子看看快到了,便站在那里歇息了下,才又两步一歇的往庵的后门方向去了。成永就要跳下树来跟过去,不想却看见老人的身后竟然又跟上来一个人,却是离了老人几十步远的距离,不急不缓地随着。

成永脑子一转便悄悄地又隐藏了起来没有动。

只瞧着老人过去拍了三下门,停了一会儿,又拍了三下,门被人一下子打开了,远远瞧着开门的似是雪雁,接过了老人手里的包袱,那位老人也忙抬脚进去,门又‘吱杻儿’一声关上了。

再瞧刚才尾随在老人身后的那个人也慢慢走近了,个子不太高,削瘦的身材,面目稀松平常,略微显眼的是那一对修剪整齐的八字胡,给人感觉倒是个爱干净的人。山风轻吹过来,扬起的褐色衣裳穿在他身上倒显得有些肥大。左边肩膀处露着剑柄,想来身后是背了一把长剑,走起路来两脚微微呈外八字,落地时轻轻欠起前脚掌。

“哎哟!”成永心下一惊!这人可是个练家子,瞧他那走路的架式,武功当不在自己之下。

见老人进了庵门,那个人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向四下里瞧了瞧,随后目光向着成永停留的树林中扫了过来。成永轻提了丹田气,稳住了身形,一动也不敢动,见那褐衣人又突然转身拔起了脚步,几个轻纵便下了山。

树上的成永稍稍松了口气,暗道幸亏自己今日穿的是墨绿衣裳,躲在这苍松翠柏中不那么显眼,不然依这人的眼力哪会瞧不到自己?

虽心里想追过去瞧个究竟,但想依那人的轻功,此时恐怕早就不见了踪影儿,不如留在这里等那老汉出来。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过了一刻功夫便见庵门又打开了,前面正是那个老人从里面出来,后面紫鹃、雪雁两个丫头都送了出来,几人又絮叨了些话儿,老人便又向来路行去。

成永等庵门关上,遂悄悄跟在老人后面,下了山后又一路向东行去,走了有五、六里地的样子,便进了苏州城。

成永跟着老人左拐右拐又沿了一条小溪向西行去,成永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看这老人这么熟悉地形,一定是苏州城本地人,只是他跟林姑娘又有什么联系呢?

往西行了不远,只见靠近路的北边有个不起眼的灰色小门,老人停在了门前却不急着进去。小心地向左右看了看才哆里哆嗦地将门打开了进去,又忙紧紧地关上。

成永很是奇怪?自己这是在哪里?仔细辨认了一下位置,便沿着院门向西继续行去,又走了百十多步远,顺着院墙往北拐去,约莫着又走了半里路远,前面豁然开朗,成永便绕到了院子的正门外。

成永站在那里前后左右地看了看,不禁暗自好笑,这不是苏州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吗?成永抬起头来向眼前的一座府门望去,‘林府’两个大字赫然映在眼前!

水溶紧锁眉头听成永说完,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急躁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低沉了声音道:“如此说来,那个使飞刀的人去而复返了?或是根本就没有离了那里?”

成永道:“不会吧?咱们上山的时候,不是将四周都探查过了?并连离庵外不远处的那片丛林也瞅过了。依属下想,也许是咱们进了庵之后,那人又返回将刀捡走了。”

水溶站起身来,在屋中踱了几步。暗自思忖:若说飞刀当时就在门口,想来自己与成永四只眼睛也不会瞧不见的?再者说入庵之前,自己在庵门外等了不短的时间,若这个时候有人来也不会不知道啊?看来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在雪雁将成恩救进去时,那个人始终藏在不远处监视,待成恩被救进庵之后,他恐怕因着飞刀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才悄悄现身将飞刀捡走。

想到这里水溶立时停了脚步,英眉一展,沉声道:“成永!传本王的令下去,多派几个人出去四处打探一下,苏州城里有没有一个很会使飞刀的人,哦对了!不拘于这苏州城里,连城外周边地区也一并去查了,只要是查到有与飞刀沾上一丝联系的人,都要回来向我禀报,我就信找不到这个人!”成永忙应了便要出去。

“等等!”水溶才展开的英眉又皱了起来,叹道:“想来林姑娘住在那庵里已然不太安全了!成永,你才说起从庵里出来的那个老人进了城西林府?”

成永点头道:“千真万确!只是他却不从正门进去,好似在躲着什么?倒不知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

水溶若有所思道:“林姑娘定是怕什么人找上门来,才躲在了咒钵庵内,这位老人是怎么个打扮?”

成永想了想:“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看样子似是个家人模样。”

“难不成是林府里原来的旧人?这样吧,你办完事后速速回来,今晚你随本王再去一趟咒钵庵 。”言罢水溶手一挥,转身向一旁的桌案走去,成永遂忙忙领命而去。: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