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一种可怕的情绪,它能让一个善良的人变得邪恶,也能让一个知书达理的君子瞬间化为手提屠刀的莽夫。

金珠被他塞进轿中时那惶惑不安的唠叨还在耳畔,可他就是按耐不住想给泰博儿奇一个难堪。

杜尔顺见主子面带阴霾,浑身燎着不知名的怒火,也不敢多言,只是埋头跟随。临到戏台,往边儿上一站,一瞬不敢眨眼的看着主子,径直走向了前排。瞧那架势,该不会是来人家贝勒府惹事的吧?!

“贝子爷,我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感谢我!这东西对你来说,相当重要,你已经弄丢了不少日子了吧!”

叶布舒突兀的走到跟前来,撂下句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泰博儿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眨了眨眼,起身说到:“四爷,你这是——金珠上哪去了?”

这一问可好,叶布舒“腾”的急.了:“到底是武将的扳指重要是我的福晋重要,你心里就没个准谱?!”

“哪跟哪儿啊!?怎么又扯远了”泰博.儿奇隐约有了数,故意装了个糊涂。说罢,下意识垂下眼帘扫了一眼身旁的妻。后者正用惶惑的眼神打量着他,明亮的双眸中,挤满了疑问。

“你自己看吧!”叶布舒将荷包和.扳指递到了他手上,直愣愣的盯着他的面容看。

“四哥!这是怎么了?”多尔博看了看叶布舒,又看了看.泰博儿奇,顿时明白了过来。赶紧起身,打起了圆场。

叶布舒和泰博儿奇之间的恩怨,他在两位爹的嘴.里都掏出了一些情报,算是知情人了。按理说前世的债,今生是要还的。不过轮回了一遭,叶布舒还是那个幸运的人,这债务什么时候才能两清啊?!

“呵——”叶布舒好整以暇的挤出了一丝笑意,扭头对.多尔博说:“没出什么事儿,只是我捡到了贝子爷的随身物件,正好今儿咱们俩都应邀而来,便给他带来了!”

“啊!那敢情好啊!”.多尔博愣了愣,随即神色轻松了不少:“今儿是吉日啊!不但我相中了它来宴客,还让贝子爷的财务失而复得!哈哈哈”

这下连叶布舒都愣了,庆幸自己的目标不是多尔博这种乐观得没道理的人,那大条的神经怕是有碗口这么粗吧?

多尔博身旁的哈斯轻轻咳了一声嗽,马云立即起身说到:“四爷,想来您也要给贝子爷说说这件好事儿的经过吧!那咱们上咱爷的书房去好了!您和咱爷的同僚们还在看戏呢,别影响了他们!”

“是啊是啊!”多尔博斜眼看了看马云,再瞄了哈斯一眼,对这一妻一妾的“目无尊长”相当不满意。不过,却是惊觉自己有些二,只好顺着马云的话帮腔道。

叶布舒环视了一番,一眼瞄到了简亲王,立刻发现自己太过冲动,没有考虑到众目睽睽下的不良影响。多尔博这次为贝勒府落成,请了不少客。加之府邸的整改风波一过,皇上近日又开始褒表他请战福建的举动,除却他请来的宾客,还不乏一些官员,不请自来。

他转即将情绪稳定了下来,朝简亲王兄弟二人微微颔首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简亲王济度也抿嘴笑了笑,继而抬起眉梢用眼神询问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俩人颇为熟络的样子被哈斯看了个仔细。

这场合确实不能胡来,叶布舒抬手朝诸位同僚拢了拢手,和泰博儿奇一起跟着马云朝书房走去。

多尔博刚想跟上去,哈斯站起了身来,抬手拉住了他,像是有话要说:“爷——”

“又要干嘛?罗嗦!”多尔博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罗嗦?臣妾这还没开口啊?!”哈斯快速的眨了眨眼,一副委屈相。不过却是伶俐的将他拉到了一边儿去,免得碍着人家看戏。

“你到底要干嘛啊?”多尔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却没能将哈斯的手甩开。

“瞧人家四爷吧,什么时候该和什么人套近乎,他不但看得清清楚楚,也将关系维得妥妥当当!爷怎么就不开窍啊!”

“嘿——我说!这大老爷们儿的事,你掺和什么啊?!”多尔博听罢此言,更不高兴了。

“臣妾哪里想掺和这些事!都是爷自己不上心!”哈斯苦起脸来拽了拽他,显然也是个急性子,说着说着就跺了跺脚。

“别跺啊!可别乱跺!”多尔博垂下眼帘瞪着她的小腹,口气悻悻然的:“回头再说,爷得去瞧瞧四哥去!”

“喂!等等——”旦见多尔博话未落音又朝着书房奔去,哈斯急忙追上前去:“人家有人家的事儿,爷去做什么呀?顾顾自个儿好吗?!”

“我说今儿是怎么了?什么顾顾自个儿?爷可告诉你,你和马云今儿都犯规了,当这么多人的面儿哼哼哈哈一唱一和的,你以为爷傻啊!今儿晚上——书房面壁去!”多尔博扭过头来极不温柔却不乏亲昵的用力点了点她的脑门。

说罢,他挣拖了哈斯的手又跨了一步,哈斯干脆一把拉住了他的袍子,迫得他又一次转回了身来。这一次他怔怔的看了她半饷。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拉到了安静的地方。

“福晋说的话,爷明白!”多尔博老气横秋的冲她点了点头,并扫视了不远处坐着一众同僚一眼,扭回头对她低声说到:“不过,爷和四哥走的路不一样!四哥放心不下——四嫂,他得在京里留守!可爷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和马云不说多亲热,不过也都明事理,好相处,爷的后方可说是稳定的吧!?再说,有四哥在京里,爷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爷到底要说什么呐?”

“哈!打断爷的话!好!再加一个时辰,今儿席散了去书房面壁两个时辰去!”多尔博似乎挺高兴的抬起手指,指了指哈斯。得来哈斯丢来的白眼一个,他正要再开口,哈斯说话了:“知道了,敢藐视老爷,再加一个时辰!三个了,是吧?”

“哎呀,看不出来啊!福晋长进了!”多尔博乐了,搓了搓手,随即正色说到:“不过吧,念在你有身子了,就留着以后再罚吧!”

哈斯长长的叹了口气,虽然多尔博和她关系缓和了,也多少来她的院落陪陪她,可是她怎么老是觉得这个大老爷们将她当做哥们儿啊?!

若不是马云前一会不幸小产,闹得他情绪低落,俩人互不搭理了大半年。她兴许还没机会怀上这个孩子呢。如今俩人又和好如初了吧,好了!她成哥们儿了。

虽然比起从前冷清清的院落,门口罗雀的辛酸。有个“哥们儿”也算是不错了,可是总也觉得别扭啊。她暗自叹息的抬眼看了看多尔博,替他理了理衣襟:“臣妾谢爷的体贴,不过这面壁,还是留给将来的儿子吧,臣妾可‘无福消受’!”

语落,她想了想又正色说到:“玩笑话咱就不说了,爷说后方稳定是什么意思呐?横竖是想往京外冲吧?!做个京官哪里不好了!朝中不是还有空缺可填吗?要不要让哥哥或者阿玛——”

“停!别!”多尔博脸色一沉,抬手压住了她的唇:“阿玛生前说过,女真人在马背上夺得了天下,战场才是我们的摇篮。再说了,爷不适合在朝中混。觉得累!是真的累!是真的真的——”

“得!臣妾且当爷说的‘阿玛’是豫王爷,爷自个儿也得这么想,这不能含糊啊!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背在爷的身上呢!”

“是是是!福晋提醒得好!爷记得了”多尔博快速说到,神色却也快速的黯然了。他没了心情再开玩笑。也不再执拗于去书房搅合,陪着哈斯回了座儿。

马云早已从书房折回落了座,远远冲他们俩抬手招了招。看那神情,恐怕是注视他们俩半饷了。多尔博颇为头痛的闭了闭眼,那揽着哈斯的手继而僵硬了起来。不禁佩服起两位阿玛,他们俩位可都是娶了十多房妻妾啊!那是怎么搞定的呢?

*

“贝子福晋还是回避一下吧?!”叶布舒有礼的朝法库欠了欠身,看似询问法库,却是在提醒泰博儿奇。

“不需要!四爷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泰博儿奇将法库安置在了椅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镇定的神情,让叶布舒感到——愚蠢二字,斗大的写在他的脸上。

“你福晋有了身子,容不得你负气而为!”叶布舒在法库对面的炕上坐了下来,偏着头看了看他。

“四爷不用称呼我贝子福晋,我本不是正室,您还是叫我‘法库’吧!咱们也不生疏了,算得上是朋友,别这么见外。我以前不过是个婢女,身子骨不会那么娇弱的,四爷别担心!”

法库微微起身,谦卑有礼的说到。那灵动的眸子和坦诚的神情,让叶布舒锐气大减。更加不愿将她扯进来了。可是泰博儿奇也是个倔脾气,他偏偏就要法库留在书房里。

面对这个蛮人,叶布舒除了暗骂他蠢外,也无计可施,只好缓缓开了口,不过语气和措辞显然比预想的要含蓄多了,那些欲出口的讥讽,得到了良好的管控。

“贝子爷,刚才你看清楚了吗?我给你的荷包和扳指是不是你的?”

“是!”泰博儿奇淡淡的扫了法库一眼,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知道在哪儿发现的吗?”

叶布舒收紧了下颚,侧目瞪着泰博儿奇问到。那颇为阴沉的面容,让法库的心里“咚咚”敲起鼓来。这问话好不诡异,丢了东西的人,哪能知道它丢哪儿了?!再说泰博儿奇也不曾说过,掉了什么东西啊?

“该不会是在将军府的东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