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凝视着硕塞的灵柩,布舒渐渐清醒了过来。皇上前来吊念时说过的话慢慢在他脑海回放。皇上指责了他什么,又点破了他什么,还委任了他什么以及,提到了**?!

硕塞临终前紧紧拽着他的手,留下的遗言,瞬间与之相互碰撞,“嚓嚓”冒出了火花。

“四哥,我对不起你,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模样,我宁愿想个更万全的法来帮你我吊着一口气不敢落,就是怕一旦闭了眼,一切便不可挽回了四哥!此事关系重大,你一定得应承我,如果皇上将我的职务交给你代管,你要全盘接下,特别是关于**的问题,你要放在心上!**的事宜我负责已久,那关系到王朝对**的统治和管理,你一定要将此事接替下去!把**管好!行吗?!”

这一番话携着贤王陨落的哀伤,和对兄弟的无尽缅怀,从布舒的耳道轰隆隆穿过。皇上的委任历历在耳,与其交织纠缠,拥堵得一片混杂。他渐渐明白了硕塞的意图,更多的眼泪无声的淌下了脸庞。

硕塞料到倘若他有什么不测,皇上便会在极短的时间,抓住机会移交重要事务,以防被勋旧大臣和太后抢先。于是才会一封又一封的信催促着自己返京。他拼命留着一口气在,是为了确保他和皇上想要的人,能及时赶到。

布舒黯然神伤的抚着额.头,为这悲情的意图感到剜心一般的疼痛:硕塞像枯木一般顽强的活着,是在等着他的四哥赶上这一班车。

至此,他这个做兄长的窥见到硕.塞对太后隐藏了很久的抵触之意。举足轻重的宗人府和**事宜,倘若能直接由宗兄接手,在硕塞的眼不但是理所应当的事,更是不容许外姓人染指的大事,他必然会竭尽全力的争取。

不仅如此,他对清算多尔衮的.政治行为态度极其冷淡的原因,也浮出了水面。这种让人齿寒的清算,到底是风华正茂的皇太后在主持还是时年十三岁的幼帝,这在家族里是个公开的秘密。

对于他来说,皇太后是外人,摄政王才是爱新觉罗.的成员,不管他犯了多严重的罪,也轮不到一个外姓的女人来“清理门户”。

这种清算已经严重违反了他的信条,危害到了家.族的荣誉。他断然无法大力追捧,只能做到敷衍了事。就单凭这一点,就奠定了他英年早逝的险恶根基。

布舒念想至此,眼堵塞起了杀机,他的兄弟,.他的妻,他的仕途,他的际遇,哪一样不是断送在这个女人手里。

可是转念间,他.又乏力的颓丧了,如今大局已定,皇太后的拥护者摆明了也是爱新觉罗家的成员。那些勋旧大臣,他们战功显赫,侍奉过两代甚至三代皇帝,你能将他们统统扳倒吗?亦或擒贼先擒王,将皇太后暗杀于后宫?!

且不说成功与否,这必然会引起朝出现混乱的局面,让觊觎者有机可趁,借机分裂内部以期达到称霸篡谋的目的。这恐怕就是让叱咤风云的摄政王甘愿屈居人下的重大缘故吧!

在硕塞灯尽油枯之时,他不遗余力维护的是家族的利益,惦念的却是王朝的未来,他没有留下其他的遗言,难道这个贤德的亲王,当真将一生的热忱都奉献给了国家,除此之外,他别无牵挂了?!

布舒紧锁眉头,被纷乱的思绪及疯狂奔走的情绪撕裂,硕塞说的每一个字都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忽然之间,那重复了多次的——**,蜂拥起舞,搅得他晕眩。

他陡然一震,为什么硕塞反复的提到**?!

*

布舒坐在书房展开了硕塞生前留下的公,企图从获取答案。那呈长的卷宗,一个个刚劲的篆体,让他时不时酸了鼻腔,也时不时陷入了对兄弟英灵的追思里。

“从定都北京后,我大清与**地方的联系更加频繁,**的执政者蒙古固始汗,派其多尔济**巴图尔台吉到北京,上书皇上,表示对大清政府的谕旨‘无不奉命’”

“自此之后,蒙古和硕特部汗王与**地方宗教首领几乎年年必遣使莅京,通贡不绝,我大清朝也给予了丰厚回赐,双边关系得到了良好拓展。”

“为了进一步加强同央政权的政治联系,固始汗还奏明皇上,说‘**喇嘛功德甚大,请延至京师,令其讽诵**,以资福佑。’”

“于此同时,五世**喇嘛接受了我大清的邀请,至此**的军事政权和宗教政权均有向我大清俯首称臣之势,基本完成了我大清对**的掌控。”

“顺治年,**喇嘛带领大批随从起程,当年年底到达北京。皇上再南苑以狩猎的形式,不拘礼节地迎接会见了他,不但“赐坐,赐宴,待以殊礼”。另外还赏给金、银、大缎、珠宝、玉器等大量礼品。五世**喇嘛进呈了珊瑚、琥珀、青金石念珠、氆氇、马匹、羔皮等千件贡礼。”

“**喇嘛留京两个月期间,应邀两次进皇宫参加了顺治帝专门为之举行的盛大国宴,还参加了一些满族亲王、蒙古汗王举行的宴会,先后进行了一系列的佛事活动。”

“并特此为专程自大漠南北、山西五台山赶到北京的蒙古科尔沁秉图王及汉族僧侣,及成百数千人讲经传授各种法戒,撰写启请、发愿、赞颂及祭祀析愿等等,所接受的礼金、各类礼品、法器以及各阶层馈赠的不可胜数。”

“顺治十年、年初,皇上派官员赶到代噶(今内蒙凉城),赐给五世**喇嘛金册金印,封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恒喇**喇嘛”。自此,我大清政府正式确认了**喇嘛在蒙藏地区的宗教领袖地位,历辈**喇嘛经过央政府的册封遂成为制度”

“与此同时,皇上委派我进藏,给固始汗赉送以汉、满、藏三体字写成的金册金印,封固始汗为“遵行义敏慧顾实汗”,承认他的统治藏族地区的汗王的地位。此次册封,对新建立的甘丹颇章政权的巩固起了重要的作用。”

“顺治十一年,固始汗病危,诸有争位之势,相持不下,**局势紧张,急需缓解——”

卷宗至此没了下。布舒心头一紧,紧咬起了牙关。记录到此,硕塞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那未完结的国家大事,被转由交到了他这个逃避了半辈的哥哥手头,涌上心间的抽痛令他紧紧握着卷宗,留下了自责的眼泪。

虽然在这纯公事话的记载里,他什么玄妙也未发现,不过一种新的感觉在心间诞生了,他已失去了人生的伴侣,如行尸走肉的在自我麻痹荒度了太多时光,如今他又痛失了兄弟,在硕塞那一丝不苟的卷宗里,他再一次感到无颜见祖宗的羞愧和尴尬。

他的这一生都在忙着演戏,忙着偷生,根本谈不上“负责”两个字。父辈打下的江山需要维护巩固,一代代承接下去,这并不只是皇上一个人的责任。

作为爱新觉罗的孙后代,他责无旁贷,作为太宗的儿,顺治的哥哥,他更是应该首当其冲。

猛然间,他从悲凉拍案而起,迸发出了执念——进藏!

*

顺治十二年五月,拉萨大昭寺

碧蓝云天下,这座三层土木结构的寺庙,在阳光下浮光耀金,光彩夺目。寺前终日香火缭绕,信徒们虔诚的叩拜在门前的青石地板上,留下了等身长头的深深印痕。

万盏酥油灯长明,记录着朝圣者永不止息的足迹,也留下了岁月的永恒。七百多年的历史,七百多年的香火,延续了一个流传了七百多年的故事。

“金珠,咱快回吧!一会儿让阿玛知道我把你带出来疯跑,他会不高兴的!”

“好啊!”

“你除了说‘好’和‘不好’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说?”

“那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你?”

“反正你就是话少!”

“——那又如何,我没表达清楚?”

听罢这胡搅蛮缠的言语,再看那带着高原红的小一脸的不满,被称作金珠的女无奈的瞄起他来。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高硕的小拧紧了眉头,不耐的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流星沿着台阶向下跑去。

寺庙陡斜的阶梯下侯着一辆纯白的牦牛车,金珠一步三回头的回望着阳光下泽泽生辉的大昭寺,意犹未尽的说到:“说了好多次要来大昭寺,竟然还没来得及听僧人讲这里的故事,就被你搅合了!没劲!”

冲在前头的大个儿小三步并两步跳下了台阶,一回头,竟发现金珠还在半坡上磨磨蹭蹭,他“嘿”的一拍大腿,一边吆喝着一边掉头跑了上来:“快走呀!天色要变了!一旦起风阿玛便会查看围栏的马匹,他要是发现牛车和我的马一同消失了,那不是摆明了我把你带出来瞎逛了吗!!快点快点”

说罢,在金珠不以为然的瞪视里,他莫可奈何的单手将她拦腰夹在腋下,“噔噔噔”快步奔向了牛车。

一片乌云渐渐从远处朝蔚蓝的天际飘来,空气里果然氤氲起了一丝变天的味道,金珠花容失色的喊声吸引了众多视线,旁人掩面而过,感到忍俊不禁。

牛车在淌过一条浅浅的小溪后,电闪雷鸣的暴雨突然顷刻而至,车内的金珠眨了眨眼,刚掀起车帘想看看外面的境况。“呼哧”一下迎面冒进来一个人头,将她吓得大喊起来:“妈呀!”

“干嘛啊!?”

“刃吉你做什么嘛!吓死人了!”

“呵呵——过了小溪,扎西便找得到路了,我进来躲躲雨”

“讨厌!!”

“诶?我怎么讨厌了呀?”

“车内这么窄,你**的钻进来不讨厌吗!”

“那——那,雨下得太大了嘛!谁让你磨磨蹭蹭的?”

脸上红彤彤飘着两朵高原红的小拉高了下颚挤了挤金珠,较劲儿似的说:“怎么样啊!没话说了吧!”

“我懒得跟你说!喂——别挤了!你把我的衣裳都弄湿了!”

金珠抡圆了一对炯炯有神的凤目使劲推了他一把,伴着不期而遇的车身颠簸,“咯噔”一声,险些让他滚出了车去。牛车好似被卡住了一般,斜斜的歪着车身,不动了。

这下金珠傻眼了,他们俩是偷偷跑出来的,刃吉也不曾带奴仆和侍卫,如今暴雨倾盆更是找不到藏胞帮忙,看样车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轮。

牦牛不耐烦的叫声频频传来,看来它老人家是个急性,此时更是有点恼怒的使着傻劲,不分青红皂白左右冲撞起来。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