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爹的新福晋,儿的“后妈”

金珠眼观鼻鼻观心的伺候着布舒更衣,她轻轻抚平他衣襟上的每一条皱褶,两指尖尖的捻起每一根不明的纤维,临了左看看右瞧瞧的露出了笑意。布舒心安理得的抬高了下颚,时不时垂下眼帘偷偷打量她,不由得被她专注的神情勾起了美好的回忆。

她悉心为他着装的神情,就像第一次给他更衣送他上朝一般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若换做当年,他恐怕不会有这个耐性,可是在今天,这一个过程却如此珍贵和美好,哪怕她花上一整天的时间耗费于此,他也会感到无比的惬意。

门外若隐若现的透进了一些嘈杂声,奴才们似乎都被刚才听到的声音引来了好奇,没想到焦公公今天这么失职,竟然没听到他提点大伙儿肃静的声音。布舒抬手止住了金珠的动作,瘪着嘴指了指门外。

金珠嘴角一弯,带着自嘲的笑意悻悻然的住了手,和布舒朝着大门走去。她的从容淡定,让布舒更为惶惑,继而莫名其妙的泛起了担心。她平常得就像从来不曾离开过一般,不禁让他生出了荒唐的念想,唯恐是他脑生锈发了场生离死别的噩梦。他害怕再度被卷进梦,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神殿的门刚被推开,焦承惠立刻上前一步抬头张望,旦见主身旁那位新福晋,正狡黠的朝他眨着眼。只听“唉——”的一声低鸣,焦承惠已闷声倒地。一众奴仆错愕的上前查看,大呼小叫掐着他的人,布舒也被他的突然晕厥吓得一愣,随即快步迈出了殿门,差了人去寻太医。

待到大家伙有机会抬眼瞧.一瞧这位新主妇时,闷声倒地的声音便时起彼伏的传了出来。金珠傻眼的瘪了瘪嘴——这些太监也太逊了吧!人家真娘们儿一个都没晕,倒地的全是伪娘们,这算那门的事儿!福德二位公公自然首当其冲,毫无争议的带头先晕了。

要给将军府的奴仆们制定新的“.家规”自然需要先将焦承惠救醒,且不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就算醒来怕是也需要好好整理下情绪。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算是一把老骨头了,若是有点什么闪失,金珠的心也过意不去。为了避免短时间内再度刺激他,金珠便将他的工作暂时交给了祝玉。

布舒两手抱胸的站在金珠.身后,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驾轻就熟的差遣着奴仆们,不禁再一次的疑惑到:她有血有肉,不像是鬼魅,出此下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祝玉年岁比一般的婢女长一些,倒是处变不惊的.轻轻低着头,面带掩饰不了的惊愕和一丝喜色,不住的颔首应许。锦儿绣儿大惊,在人群里踮起脚尖拼命用视线拨着新福晋的神秘面纱,却一次比一次震撼的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新福晋都不会是别人,就是她们效忠了一辈的摄政王千金。

遣散了这些神色各异的下人,新主妇的重头戏上.场了。其他府邸,此时该由妾室们向主妇奉茶,不过将军府里没有其他女主,只有一个骄横的千金,预想着无数种见面时的情景,金珠落坐在舒云阁的通连大炕上,等待着即将上映的剧目。

她将要面对的是她前世的遗爱,今生的期盼,此.时她的心间已澎湃不已的泛滥起了母爱,一切人等都不在了眼里,包括身旁这个胡拉碴的“爷”!

“阿玛!这么着急.的召女儿来是要做什么嘛??!”那嫩嫩的声音,嗲声嗲气的语调,携着有恃无恐的“砰”一声踹门声,滚滚涌进了房来。

冲进房来这个小小的人儿,五岁光景,细白的皮肤,娇俏的鼻,和新福晋有着难以言状的貌似。她的额头上冒着亮晶晶的汗珠,两鬓的秀发被汗水打湿耷拉在了耳边,手里提着一条套马棍,质地上好的袍领口未扣,袍摆翻飞,简直跟个野孩一般既不雅又不讲规矩。

金珠讶异的将美目瞪得跟圆杏一般大,不住的眨巴:这——这个野孩,就是贵为和硕公主的将军府小格格?!

布舒偷瞄了金珠几眼,心如死灰的揉了揉太阳穴,底气不足的沉下了嗓音:“疯哪儿去了!见了额——大姨娘也不问安,成什么体统!!”

“姨娘?!”穆丹抬起眼皮扫视了一番,似乎终于想起老爹才接了个新媳妇过门,她陡然没了好气儿,悻悻然的嚅嗫到:“恩——穆丹叩见大姨娘,姨娘吉祥”

“这成什么话!请安是你这么个请法吗?怎么不行礼!!”布舒终于按耐不住,放大了音量一拍炕桌站起了身。

那瘦瘦小小的人儿老大不高兴的埋头把弄起了手里的套马棍,看样不打算跟她老爹正面冲突,不过却也并不怎么待见他。

“罢了!不请安也行!过来让姨娘瞧瞧”

短暂的惊愕之后,金珠倒是也不生气,抬手冲穆丹招了招。那边厢耷拉着眼皮左顾右盼了一番,磨磨蹭蹭的走到了炕边,那神情就跟年三十吃不上大肉一般怨愤。

布舒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峻,他这个女儿有多调皮,他心里有数,他这个女儿有多骄横,他也知道。可是他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挫败过。

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冲门边的哈岱嬷嬷瞪了瞪,刚想抱怨点什么,却见老奶娘惭愧的垂下了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便又于心难忍的将话吞了回去。

哈岱嬷嬷也是近十的人了,她能懂什么叫“教育”孩?!不过是尽力让穆丹吃好、穿好、睡好!保证她最基本的生活需要。

“不教父之过”,最推脱不了责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这个当爹的!至此,他除了自责还能怪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他悄悄将奴才们一一遣退了下去。

在他眼里,穆丹将要给金珠难堪是必然发生的事儿,既然已经能遇见悲惨的结果了,不如先清清场,减少金珠的尴尬之情。

“哟!套马棍!”金珠那故作惊奇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布舒神经质的一惊,唯恐金珠会直接批评穆丹此举太为不雅。捣鼓套马棍可是他这个混球女儿津津乐道的娱乐项目,倘若遭到直接的置疑,指不准她瞬间就能给人家一个下不了台。

穆丹眼帘一番,跟个刺猬似的立即耸起了一身的小刺,准备扎一扎这个“新妈”的手。布舒看得仔细,更为紧张起来,他不住的冲穆丹瞪着眼,似乎在提醒这个宝贝疙瘩,千万别造次。

不过他的千金却丝毫没打算留点颜面给老爹,看也不看他大大咧咧的手一挥,“啪”的一声将套马棍摔上了炕,几乎扔在了金珠的身上:“是啊!姨娘想看看吗?!”

金珠身一别,躲开了。她微微锁起了眉头,却并未发难,先礼后兵是礼节,更是策略。她收起了不悦,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拿起套马棍上下打量着说:“你这套马棍长度不够,是给小孩闹着玩的吧?!”

“胡说!我能用它套羊呢!”穆丹愣了一愣,一把抢过了金珠手里的套马棍老大不高兴的澄清到。

女儿这般缺乏教养,让当爹的脸上无光,布舒苦不堪言的闭了闭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责难,旦闻金珠开口说到:“是吗?!那给姨娘露两手可好?!”

“啊?”穆丹猛然抬头,错愕不已的抡圆了眼。她傻傻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半饷也没回得过神来。

布舒下巴掉落的瞄了瞄女儿,又瞄了瞄金珠,后者已经站起了身来,拂了一把袍面走到了门边。房内静谧无声,气氛诡秘,她等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扭头问道:“该不会是糊弄人的吧!能不能套着羊啊!!”

“谁糊弄人了!走就走!”穆丹醒过神儿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她。临了倚着门框侧身朝布舒嚷嚷到:“阿玛,怎么还不走啊?这不要露两手吗!你得来啊!”

脑后飞砖砸得布舒几乎想要鞠躬,听女儿的口气,敢情将他当成跟班儿的了!这是让他去给她呐喊助威的吧!!家门不幸啊!

安贵颤颤巍巍的领命搭起了一座临时的看台,金珠兴高采烈的拽了面带死灰的布舒一下:“坐得高看得远,爷快坐下,咱女儿——不——你女儿要表演套羊了!”

布舒抬眼看了看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当他一屁股坐在这叠加在桌上的条凳后,立刻选择了泪如雨下,看来不久的将来,他是真的要去睡瓦砾堆了,瞧瞧这没天理的娘俩吧,“邂逅”的第一天就捣腾成什么样了!

穆丹兴奋得满脸通红,她骑着一匹小骡“噔噔噔”的在硕大的院里兜圈,五只老得掉牙的山羊被惊吓得“咩咩咩”的四处逃跑。

金珠专心致志的将视线锁定在穆丹身上,不忘身挨近布舒问到:“爷!这骡也太逊了吧!它怎么配这么威风的女儿啊?!”

“送了一匹好马给她,不过马长得快,她长得慢啊!!那高头大马的载着她疯跑,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得了!”

“哦!这样啊!”金珠喃喃的说到,追随着穆丹的眼光,丝毫没有失去目标。旦见穆丹原本紧缩的身,陡然伸展并单臂一挥,竭力扔出了绳索,“咩”的一声哀鸣,一只老羊被成功截获了。

金珠立即起立,拍着掌大声喊好!布舒歪头看了看她,回头再看女儿那飞上天的得瑟劲儿,讪然的干笑了两声,也拍了拍掌。

“穆丹真了不起!!将来等你长大了,姨娘送你一根真正的套马棍!让穆丹去寻找属于你的那一匹汗血宝马!”

“真的吗!!姨娘,您真伟大!”

童真的赞叹声朗朗而起,布舒和一院的奴仆都愣神了。穆丹的礼仪课一年前就被迫停了。她已经有很久没称呼过谁为“您”了,不但如此,她甚至还称赞了别人,这是何其稀罕的事情!在当爹的心里,这件大事简直值得诏告天下以示褒表!

新主妇和“小霸王”的第一次交手,盛大闭幕,皆大欢喜的结局让为此捏了把汗的布舒欣慰不已。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扭转了敌对的势头,除了血缘的纽带,还能如何解释呢。

至此他悲喜交加的做出了大无畏的决定,就算她们娘俩真的把这将军府给拆咯,他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就让家人团聚的幸福之旗,迎风飘扬在瓦砾堆上吧。

本来只是请个安而已,穆丹却意犹未尽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便留了下来,在舒云阁用午膳。听闻孩三岁多便有了自己的**院落,金珠不着痕迹的白了布舒一眼。不用问,穆丹的老爹显然还保留着酗酒的恶习,孩住在舒云阁的院落,他哪能放得开。

本以为由哈岱嬷嬷照料着穆丹,好歹也能在舒云阁里营造出一丝类似三代同堂的温馨感。不想,孩却早早被布舒支去了苏勒居,被一众奴仆簇拥长大。缺乏母爱的孩,本就很敏感也很脆弱,再雪上加霜的失去了父亲的关注,孩的情形怎么好得了。

布舒感到身旁的人不大对劲儿,不禁小心翼翼的溜了她一眼,却见平常无奇,不怒不喜。心下觉得甚是奇怪,正转着心思琢磨着,却听到瞬间严厉起来的声音。

“阿玛都没动筷呢,你着什么急啊!给我放下!”

“我不!阿玛都没发话呢!你着什么急啊!”

听罢这争锋相对的争执,布舒头嗡嗡作响,立刻关注起闹别扭的母女俩来。

哈岱嬷嬷见状赶紧上前温言细语说好话:“回福晋的话,四爷确实也没在这方面怎么约束过小格格,所以她奴婢替小格格的不敬,给您赔不是!!”

“啪”的一声金珠摔了筷,不仅吓了嬷嬷一跳,也连带让大为意外的布舒和穆丹都震了震:“嬷嬷,您先下去!这些年来亏得有您照顾穆丹,否则也罢,咱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来唠嗑,您先下去吧!孩不教育是不成的,光袒护只会害了她!”

哈岱嬷嬷一愣,瞄了布舒父女二人一眼,前者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后者却咬着下唇死命的摆头,请求她援助。她凄楚的顿了顿一狠心,福了福身退出了房去。

这位新福晋第一天任职做孩的娘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儿,一会儿让穆丹拍着手称伟大,一会儿又摔筷摆脸色的吓唬人。若不是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前福晋的影,再则那气势比孩的亲娘还驾定,她这个老嬷嬷是怎么都不愿意将穆丹留在舒云阁的。

此时哈岱嬷嬷带着绝对大的担忧,以及相为矛盾的安然,蹒跚的步出了院落去。说这个宝贝疙瘩不需要好好管教,那是假话,府邸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四爷迁就这个孩迁就得没道理,完全丧失了原则性。

可是谁也不敢说个好歹,倒不是害怕触怒主,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可怜小主,没额娘疼爱,也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老娘死得早,老爹又害怕见了她触景伤情,远远的躲开了。孩遭了这么多罪,让人狠不下心肠来管教她。

穆丹傻眼的看着自己的“大力金刚”不但没有拯救自己,倒是屁颠屁颠的走了,她顿时惶惑起来,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以图通过大发脾气来掩饰下她的慌张。她顾盼了半饷,实在是没辙,便也依样画葫芦的“啪”的一声摔了筷,从椅上跳下了身来。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