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一直在卧床养伤?如今这伤势怎么样了?”

“快好了,难为何克勤三番两次违反律例,私下来给我这个已自立门户的阿哥登门诊治,如今拜他妙手所赐,好歹再养一段时日也就没有大碍了!”

“啊、、私下传召何太医?该不会又是东莪出的馊主意吧!”

“哈哈——多尔博到底是不一样,东莪那些花招都逃不过你的眼啊。”

“四哥别太纵着她、不然这将军府中哪里还有约束她的规矩在。”

叶布舒抿着嘴一笑,微微眯起的眼神失意的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看来他们爱新觉罗的男人都逃不开常年征战给生活带来的拖节和空白,他与东莪之间那变质的感情和发酵的爱早已疯狂的将他们都改变,多尔博却安心的将他们摆在以前的记忆中。

自从顺治四年三月他师从孔有德攻占长沙起,至今离开京城也差不多一年了,想不到湖广战场失利令得阿玛将他急调回京,这样的重视和疼爱分量很重啊。但对于一个督兵出征的男人来说,这样的重视和疼爱未免太独断专制,一场未完结的战役会带给军人多么深的遗憾,阿玛他仔细想过吗?

一阵急切的脚步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管是她的脚步、还是叹息、亦或抽泣、甚至情绪的漩涡,他都那么敏感和熟悉。真是悲哀,微微叹了口气,这一生最大的劫数就是爱上了这个并不爱他的人,娶了这个并不想嫁他的妻吧。

“多尔博!”

“东莪——”

“真的是你回来了!这么大的事、阿玛怎么也不先支个声儿!”

“阿玛可能、、也觉得没必要跟你说吧,毕竟、、、、、得!先不说这些,让我好好看看你!想不到啊——我离开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咱们的东莪‘小爷’都嫁为人妇了!哈哈哈,好啊,这下我和阿玛都能放心了!”

“多尔博...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这样的相见,用治不愈的疼痛和诉不尽的喜悦将她生拉活扯的撕成了两半。一个是岁岁相伴的哥哥,一个是秒秒相思的爱人,望着这翘首盼回来的哥哥,想起了再也盼不回来的爱人。可恨的老天太狡猾,用这样的方式钝刀割肉的切碎了咒骂他的嘴。

耸着鼻子嘴一瘪、嚎啕大哭的前奏响起了,见那两手一抬、分毫不差的吊上了多尔博的脖子,弯月倒挂的嘴越瘪越厉害,听得她“哇——”的一声便是响亮的哭开了。

这“狼号鬼哭”让叶布舒啼笑皆非牵起一丝苦笑来,看来多尔博这个“真”哥哥,可比自己这个“假”哥哥要得人心多了,眼见窈窕形象全毁的小嘎子痛快的撒着泼,也只有对着自己的哥哥她才会lou出这么具有毁灭性的哭相吧。继而心里一愣,是吗?那为什么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得、得、你别、、、别啊、、哭嘛?!别哭,丑死了,别吊着我脖子,让你家‘爷’见了还不得打你屁股”多尔博绽放着温情的笑,用力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情绪激动的人,嘴上是嬉笑怒骂了,眼中却重重朦胧着水雾。

他是世袭阿玛爵位的继承人,却不是阿玛亲身的儿子,谁愿意当一个众矢之的的鹄心?可他没有选择。阿玛是怎样一位父亲,额娘是怎样一位母亲,东莪是怎样一位妹妹他都无法选择,但他却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亲情之爱。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童年和少年是平静幸福的,可他得到了,于是他也回馈了。阿玛是他的天,额娘是他的地,东莪就是他竭力保护的瑰宝。只要他活着一秒,就会将那些爱全心全意回报。

此时他的心情,他眼眶中浮现的泪、都可用“喜极而泣”来形容,这个让人头痛的问题格格终于潇洒出阁,了却了他心头的一件大事。只是欣慰如他那里知道高兴的只有他这个和生活拖了节的人。

这持续不停的雷雨轰鸣,让叶布舒不得不想起自己回朝时她那番“接待”,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更是就着五味杂陈下起酒来。却听得多尔博老气横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哎呀,我说祖宗你消停消停,老长不大的嘎子似的,不叫人笑话吗!千倾地一根苗,还巴望着你能出息呢!你这不越活越回去了吗!别哭啦!我的衣裳都给眼泪鼻涕浇湿了!”

“我还不够给你挣脸呐!平日里都憋着没往外撒过,把得紧着呢!”

东莪这声合着重重鼻音的申辩终于让苦笑的叶布舒“哧”的轻笑出了声,只要多尔博在和东莪同时出现,就比请了角儿来唱堂会好看。

再好看的堂会也得歇歇气儿,叶布舒收敛笑容站了起来:“福晋,多尔博连夜回京,听说错过了咱们大婚惋惜不已,气都还没喘匀便登门探望,你也别老是啼哭个没完啊?你不差人备夜宵好好招待你这位哥哥嘛!”

“哎呀——”东莪听得此话瓢泼大雨顷刻停的挂着眼泪鼻涕愣了一愣,转即又委屈的瘪了瘪嘴,轻轻抽了抽抬手抹了一把,瞄一眼叶布舒又兜回来瞄一眼多尔博,继而吸着鼻子两手往脸上左右开工一抹生生的把啼哭给刹住了车:“多尔博,瞧我这当儿吧都顾着哭去了,你等着啊、宵了夜再走!”说罢又抬手抹了抹泪朝着门口走去,却听多尔博唤住了她:“别、阿玛还在府里等着我呢,我就来看看你坐会儿得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东莪回转身嘴又不自觉的瘪了起来。

“唉!别、你可别再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得乱哄哄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哥虐待了你呢!”多尔博蹙眉扶着她的肩,逗了个不合时宜的乐。这边的两人都微微一愣,为这无心的取笑却上心头。

“哪能啊!自打我嫁过来整天胡吃闷睡的不知道过得多惬意!嘿—好着呢!”心里酸酸的怔了怔,东莪急忙拉着多尔博的手臂晃了两晃,梨花带雨的牵起一丝灿烂的笑脸来。叶布舒意外的瞄了她一眼,没想到啊,还真懂事儿,生怕哥哥担心吧,为什么她对父亲和哥哥这般的体恤这般的好,却丝毫也不愿意将这些好放一点点在自己身上呢,不是她亲口说的吗,将自己当成她的哥哥甚至半个父亲。

看她用的那些词儿吧,也只能糊弄糊弄神经大条的多尔博,什么叫“胡吃闷睡”,天!养猪吗!再听多尔博接下来充满欣慰的回话,叶布舒顿时承受不了的一屁股坐下了。

“胡吃闷睡也不成!那得存食啊!还是多活动点——啊!”说罢又似乎想起什么来一般打量了东莪几眼若有所思的说:“听阿玛说你嫁过来也就三两个月,没这么快吧?”

“什么啊!得、得!你别看了,看得我毛骨悚然的”东莪顿时大窘的跳开了来,躲着多尔博的眼光大声抗议。

“好啦!别躲了,我这就回府了,你平时悠着点、别尽欺负四哥!听到没!”多尔博俊逸的面容挂起和多铎神似的笑容来挺哥们儿气的“啪”一声拍在她的肩上嘱咐到,临了抱拳朝着叶布舒一拢:“四哥,多尔博告辞了,阿玛还在等我禀报湖广前锋的军情,今年的战事势必不会比去年的轻松,我欲随援军再下湖广,不过还不知道阿玛是什么意思,心里搁置此事也难安心叙旧,待公务办完再好好登门相聚吧!”

叶布舒稍一迟疑随即抱拳回礼说:“多尔博好走!且替我带一句话给阿玛,湖广援战我叶布舒愿以兵从!”

“四哥豪气峥嵘多尔博必为相传!”

“多尔博,见着阿玛告诉他,我很好——还有!你得空的时候记得来看我啊!”

“得!小嘎子,哥走了。”

手扶门框目送多尔博走远,感觉房内的温情都随着他矫健的步子抽离了,就这么手扶着门的东莪,搞不清是舍不下哥哥还是怕回头与叶布舒对视,就这么怔怔的睁大了凤眼盯着空无一人的甬道一动不动。

身后脚步近了,一双手扶上两肩来,继而被轻轻往后一拉kao着了那温暖的胸膛,扶肩的手滑下了腰肢,被她抗拒的伸手一挡,却激起他的兴趣般两手环抱的将她的腰肢牢牢锁在了臂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听着那冷冷的腔调,实在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身边有这样一个哥哥,我的人生也不至于这样灰暗,多尔博这个哥哥当得好。但我自问也不比他待你薄,为什么你不能回馈这样的爱给我?”

“无聊!多尔博是我哥哥,你是我的爷,怎么能相提并论,你有毛病”

“哦——原来你还是把我当成了你的爷的,怎么我都没看出来呢?”

“你——混蛋”顿时发现中了他的jian计,东莪没好气的用力挣拖着他的钳制。谁知他倒是不再执着,轻轻放开她来转身坐到了桌旁,把玩着空杯沉吟不语。

意外的偷窥了他一眼,随即心一松也坐了下来,斟满一杯香茶品起茗来:“你、、你想去援战湖广?”

“恩,福晋有何高见?”

“没什么高见,反正你又不会带着我。哼——打仗,都是男人的事儿,太不得劲儿了!”

“是吗?若是我愿意带着你呢?”

“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又不是第一次请愿了,你以为是我想去便去得成的吗?”

“让我去给阿玛说说不就——”

“别!你可别去给我丢人!”

“什么丢人?我怎么不——”

“得、别跟我争,闹心!”

东莪嘴撅得老高的白了他一眼,什么德行这是?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瞧他那眉心紧锁的模样,乍起乍落的使着性子,真让人感到讨厌。临了听他淡然的又开了口。

“先说若是我去得了,我便带你去。”

“真的呀!”这边厢顿时不计前嫌的凑上身去生怕听错了一样,尖起耳朵仔细听他发落。

“不过...”

“什么?”

“女眷随军我还没爬到那份儿,不够格、得你自己去跟阿玛说。”

“行!行啊!”这边厢鸡啄米一样大力的点着头。

“给你支个招,千万别说想观战之类的浑话”

“恩恩恩,那怎么说?”

“你得说你同我感情甚佳,焦不离孟难以割舍,愿随军侍寝,请阿玛恩准”

“什么——”这边厢听得这番怪恶心的话,看他深藏着一丝笑意的脸带着一本正经的淡定,渐渐感觉不太对了。在耍我?不会吧!

“这是后话,我能不能去都打个大大的问号呢,招我是支给你了,福晋自己琢磨吧,愿说不说。夜深了,还宵夜吗?”

“吃不下!”

“好端端的又使什么性子?得,不宵夜咱就睡吧,这伤口坐久了还是不行。”叶布舒瞄了她气鼓鼓的脸一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恶作剧得逞的偷着乐:东莪啊你真是聪明一时又糊涂一时,阿玛把多尔博这领兵冲锋的都给弄回来了,还会把你这大后方的宝贝送到前线去让人担惊受怕?唉!猪脑子,没救了。不管我去不去得了,你断然都是没可能随军的,还是好好享受爱新觉罗的男人打下的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