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冰释前嫌

十二日清晨,时空机返回襄阳。

当我突然出现在我军大寨西门口之时,守门的都伯几乎呆住了。

“开门。”

“主……主公,您……您……”

“什么您您您的?快给我开门。”我正一肚子心事,急于去找徐庶他们,发现这新换的守将居然结巴,更是烦躁起来。

“禀……禀报主公,军师有令,深夜闭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那都伯的话忽然间利索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腾的一下,我火就上来了。

你拦别人可以,竟敢连我也一起拦?

“小将张诚。”

“嗯,张诚,我知道你忠于职守,很好。但天色已亮,我有紧急公务,你先开开门。”

“主公,军师有令,擅开营门者,斩。”

这话差点把我给气晕过去:“大胆,你不开门,我先斩了你!”

张诚**给我顶回来:“没有军师的命令,主公即使杀了小将,小将也不敢开门。”

“哪个军师的命令?”我咆哮起来。

“是两位军师和我的命令。”一个清凉的声音忽然远远传过来。

我一怔:“小兰?”

过了一会儿,寨门一开,杜似兰慢慢走了出来,身后两位红衣靓女,乃是小芳、小芹。

她站在寨门之前,定定地看着我:“是我建议徐军师和田军师下达的这道命令。这西寨门的前守将都伯李景,私纵主公离开,昨日已被我依军法从事,斩首示众。主公你可抬头看看。”

我仰头一看,果然,寨门上高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小兰手好辣,这人死得真冤!”

杜似兰道:“所以,主公你纵然如何威胁逼诱,张诚他都不会给你开门的。”

我点点头,杜似兰这是恨我不辞而别啊!道:“兰妹,你……”

杜似兰打断我道:“主公,军中无私人。请勿如此称呼。”

唉,我忍!

“杜营主,昨日私自出营,确是我的不对。不过,我已将功补罪,你看我带了谁回来?”

杜似兰往我身后瞧瞧:“阿袖?”

桓袖从我身后跑出来,道:“杜姐姐,是我呀!”

杜似兰淡淡道:“桓袖姑娘,且慢。”

桓袖却不理她那套,走上前去拉着她衣袖说东说西,赞她衣服如何鲜艳,又夸她容貌如何美丽。听得我都奇怪,不过仔细看看,还真是如此,微明的天色和身后的红装,把一身黑色战袍的杜似兰衬托得分外冷俏。

杜似兰被阿袖一阵瞎缠,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口气也恢复了正常。

“主公,你一日一夜不在,不知去了何处?田公和杜长史亲自带人出去寻找,现在都尚未归来。”

我低下头,叹口气。妹妹,昨天我也看到你了!唉,都是我不好,要去招惹那死黄瓜。

杜似兰轻轻搂着阿袖,道:“主公,你在哪里遇到阿袖的?”

我身后一人忽道:“你这女娃,婆婆妈妈的,快让开路,徐庶在哪里?”

杜似兰扫他一眼,问道:“阁下何人?”

我道:“兰妹,他便是大汉剑师王越王大侠。”

王越那是献帝的剑道之师,称为大汉剑师,正是恰当。

杜似兰一怔之下,顿时转嗔为喜:“原来您就是主公和军师常常提起的王大剑师。”看一看我,似乎有些歉意,道:“主公,既有贵客,那赶快请进。小芳,快去请徐军师。”

小芳答应一声,转身急去。

杜似兰又冲小芹使个眼色,小芹意会,转身也跟着进去,安排饮食住宿等事。

我道:“王兄,且先到小弟帐中稍坐吧?”

王越皱眉看一眼杜似兰,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之后,田丰和杜袭都回来了。

各营的主将副将几乎也都到了,包括蒯奇、过千山和阿昌这仨伤号。

眼见大家都这么关心我,我心里愧疚万分,很是不安,深切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作为一军之主,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重担。”

杜似兰帮着我向众人解释,大家听说我是去接王越和桓袖,都不约而同地低低“哦”了一声,然后全都微笑,如释重负。

桓袖那是未来的主母之一,自然需要主公自己亲去迎接的。

至于王越,当然是主公不放心桓小姐安全,托他专程护送了。

事实上就连杜似兰心中也都大半做如此想,所以她看着众将的笑容,一则松下口气,二则却也暗暗感到不是滋味。

但她立刻就想到:“我早已答应飞哥,凭他迎娶。事到临头,却恁地如此不济?”

热闹一阵之后,诸将各自散去。

我四下看看,问道:“元直何在?”

徐庶是军师,我不在,他就自动接管所有军权,怎么大家都来了,他却不见人影?

田丰坐在一边,哼了一声,却不回答。

杜似兰和杜袭互相对看一眼,又都把脸别过一旁。

我把目光转到杜似兰身后的那俊俏的红衣女将:“小芳,你去请军师,怎么现在都没请到?”

小芳道:“啊,主公,这……”看一眼杜似兰,欲言又止。

我又去看杜似兰。

“元直病了么?”

杜似兰道:“主公,军师他没病。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有点发急,“小兰,军师到底怎么了?”

杜似兰求援地看向田丰。

田丰一顿手中拐杖,道:“还问什么?元直昨夜大醉,目下正在昏睡之中。”

徐庶喝醉了?

我脑中现出徐庶那精明强干的脸庞,不能置信地摇一摇头。

徐庶也会喝醉酒?

徐庶为人豪爽,年轻时曾为游侠,遇到意气相投之辈免不了偶尔也喝上两口,相共一乐。但我自在许都与他结识之后,从未见他醉过一次。尤其来到长沙,担任我军军师这近一年来,他更是以身作则,滴酒不沾。

我看向杜似兰和杜袭。

二杜都长长叹了口气,表示田丰说得不错。

我站起身来,对诸人道:“你们且陪王兄宽坐,我去看看元直。”

杜似兰道:“我陪主公前去吧?”

我摇一摇头:“小兰,你也不要去。”

我语气很坚定,杜似兰一听便知,道:“是。”

王越横眼看看田丰和杜似兰,皱一皱眉,道:“我也很久没见着元直了,让我陪主公同去,阿袖妹子,你在此和大家聊聊。”

田丰等一齐抬头看他,大为诧异。桓袖也瞪大眼睛瞅他。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道:“也好。”

出了大帐,我低声道:“多谢王兄。”

王越低声道:“你不用谢我。我已想清楚了,陛下已去,娘娘却在。我在此保护娘娘,也是一样。如此自当尊你为主,以正名份。”

我点点头,虽然我救下王越,但其实并没指望他感激之下效忠于我。这人名扬天下,乃是天下游侠的宗师祖宗,眼光高得很,入为帝王师,出则蓬莱人!拿我当朋友已经很给面子了。

今天他能这么低头称我一声主公,那不过是非常时刻下的选择。

王越扫了四下一眼,又道:“我看你部下这些人,似乎都有不臣之意,飞兄且要仔细应对。”

我苦笑一声,这家伙眼光也太敏锐了些,我是熟悉各人脾气,才略略知道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这群人,现在都不像以往那么尊敬我了。

就因为我私自出去过一天一夜?

暗暗有点恼火,我自己就不能有一点点私人空间了?

到了徐庶帐外,一名卫士拦住去路,说军师吩咐,任何人不许入内。

我勃然大怒,盯着这大胆的家伙。

王越跨上几步,把我拦在身后,指着我问他:“兄弟,你知道他是谁么?”

那卫士看上去十**岁,个子不高,所以脸往上翘,斜眼看着我们,神色十分傲慢,道:“不管他是谁,没有军师手令,都不能进去。”

王越心想你很狂妄啊!伸手按住他肩,轻轻一推:“闪开去。”

那卫士双目骤然圆睁,显是急运气与他相抗。

王越一推没推动,心中倒是惊讶:“飞兄军中,果然藏龙卧虎,这么个小小卫士,也能经得我一推。”

他这一推看似轻巧无力,却是他近年精研武学有所突破后的成就,除了他本身将近三成的功力,还有一个缠丝变劲的技巧,就算武功不弱的徐庶,当日在许都,也不敢硬接他这一推。这卫士小小年纪,想不到竟有一抗之力。

王越欲试对方深浅,当即力加一分。

那卫士脸色顿时涨红。王越暗想:“还以为你真有多牛,看来也不过如此。”

忽听那卫士叫道:“大哥,快来帮我!”

王越吃了一惊,对他评价顿时又回升一级:“这样子居然还能叫出声来?”慢慢又收回一分劲去,微笑道:“好啊,叫你阿哥出来,兄弟俩一块儿上。”

我站在后面,冷眼看着。这个卫士我并不认识,但内力之强,颇为少见。我营中卫士之中,除了过千山和阿昌,恐怕没人能赢得了他,刘二只怕也不是他对手。

元直什么时候又招了新的高手来,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这时,大帐之中,走出一人,一身书生打扮,大概也只有二十岁左右,上唇留着两撇细须,面貌和外面那卫士十分相似。他一走出来,径直走到我身前,跪倒施礼:“臣廖立,叩见主公。”磕了两个头。

我出乎意料,忙扶起他来,道:“军营之中,不必行此大礼。我似乎没见过廖兄?”

廖立道:“回主公,臣兄弟昨日方至,暂在军师属下行走,尚未得机禀报主公知道。”

我恍然,昨天我一天都不在,自然没机会见到他。转头看去,那小卫士脸色越来越红,已大显不支,一面苦苦挣扎,一面瞪着眼看他哥哥。

王越见新出来的这人不像身怀绝艺的高手,心中奇怪,存心相试,手上又慢慢开始加力。

廖立看出我有阻止王越的意图,忙道:“主公不必管他,我这小弟素来自恃其力,今日让他得些教训,也对他以后大有益处。”

他既然这么说,我就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那小卫士终于身子一软,跌了下去。

王越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要细数一下上面的掌纹,淡淡道:“以你的功夫,本来不该如此之笨,非要这么硬顶我的掌力,你为什么不闪开?那样你最少能在我手下走二十回合。”

那小卫士呼呼直喘,说不出话。廖立道:“我这小兄弟,从小就是这么个?头,谁都不服。阿缜,这回你该没话说了吧?”

阿缜喘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倒身而拜:“今日得见前辈神功,小人服了。”

王越道:“好了,你先闪过一旁。”回头向我恭身道:“主公请进。”

阿缜忽然呼一下从地上站立起来,两臂大张,道:“前辈武功,小人虽然服了,但这营帐,没有军师之命,小人也不能让你进去。”

王越的双眼,骤然眯细了许多:“很好。”手臂一伸,一掌便击在他胸上。

我见了他神情言语,知道他动了真怒,忙出手拦阻:“王兄且慢。”

王越念头一动,手势便发,一掌击倒了阿缜,才回掌轻轻一格我的手背,跳退一步,卸了我的力道,手臂已变为了请我入内之型,笑道:“主公,请进。”

我微微一愣,他手法好快。

我一向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负,以前曾在许都与王越多次切磋,虽然不敢说一定在他之上,但自以为也决不会在他之下。但此次出手,想不到竟然比他慢了这么多。

回头向廖立看去,见他笑吟吟的不动声色,不禁奇怪:“廖先生,你一点也不担心令弟受伤么?”

廖立道:“回主公,臣其实很担心。但臣虽不懂武技,亦知这位王大人的武功高出愚弟甚多,欲要制服阿缜,其实不必伤他。而且阿缜此前与王大人较量内劲,已然脱力,臣这么文弱之人,恐怕也能一推就把他给推倒了,又何必浪费王大人的内劲神功?”

王越看他一眼,呵呵大笑,摇着头对我道:“今日王越算服了主公!这短短日子,你竟已收揽了这许多英雄豪杰。”

我呵呵一笑,心下也是暗暗诧异这廖立的眼光。

我是发觉王越出手速度之后才敢断定他没有伤到阿缜的,因为那证明他武功早已进入随心所欲的境界,根本不必使用蛮力击倒对手。而且对方毕竟是我和徐庶的部下,王越虽然大胆妄为,对朋友却很够意思。

想不到这廖立的心思,动得比我还快许多,在王越出手时就已经料到。

我也摇摇头,说服的应该是我,今天又遇到两个强过我的:一个出手比我快,一个脑筋比我快。

廖立拱手道:“军师便在帐内,主公,王大人,请进。” 见阿缜又要爬将起来,忙呵斥道:“是军师令我来请主公入帐,你且退下。”

阿缜道:“不,军师昨日吩咐,除非他本人说话,否则不许任何人入内。”

王越气乐了:“傻东西,难道你家主公会害徐军师不成?”

阿缜看看我,眼睛里露出狐疑之色。

我心头一凛:“难道元直真有疑我之心,所以才会这么吩咐他?”拦住王越和廖立,道:“我们且在这里,等元直醒来,再叙不迟。”

王越恼怒,心想:“你跟你主公怄气,已属不该。我这么远道而来,你居然见都不肯见我一面,这架子端得实在有点不像话吧?”忽然提气喝道:“元直,故友王越,前来拜访!”

他内力充沛,气运丹田,声音直透大帐之内,就算尚在梦中,也能让他顿时醒转过来。

阿缜面现怒色,戟指喝道:“住口,不许如此惊扰军师。”

王越嘿嘿冷笑,讥讽地看一眼他几乎抬不起来的胳膊:“我就如此惊扰了,你又能如何?有本事,你赶了我走,杀了我死,我自然不会再来?噪。”

阿缜憋得脸色通红,却没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廖立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兄弟如此之倔,脸上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忙上去推开兄弟,低声斥责。

我见王越的怒火越来越大,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想他好心陪我来看旧友,你徐庶倒好,装醉不说,到现在还不出来搭个梯子让大家下台,这也太不成话了。

正在这时,帐中有人道:“原来是王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正是徐庶的声音。

还算你识得大体。

王越推开阿缜,直接闯将进去。

我跟着进去。

阿缜也想跟进去,却被廖立一把抓住:“主公他们说话,你进去做甚?走,跟我一旁守护去。”

哥俩远远站着去了。

徐庶的大帐里真是一片狼藉,酒气充斥鼻端,到处都是,案几上酒瓮、酒碗和书函等物混杂一处,残酒浸透了书帛白绢。徐庶只穿着小衣,躺在小床之上,左手握着一物,正睁大眼睛看着帐顶,下颚的胡须上还沾着几滴水珠。

王越直皱眉,堂堂一军的军师,居然变成这么一个邋遢的酒鬼。

“元直,你搅什么,神神鬼鬼的?”

徐庶瞪着眼看他,道:“王兄,你怎么会突然赶到的?”

王越道:“我在许都起事,谋泄被擒,幸得阿飞兄出手相救,所以才来到这里。”

徐庶呵呵而笑,道:“王兄,徐庶虽醉,脑子还没坏,你勿如此欺我。”

王越回头看我,意思怎么办,要不要把你那飞车的事告诉他?

其实我没见到徐庶之前,对他目前的心理情况,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见到徐庶,更是清楚,徐庶是真被我这两日的行为伤透了心,所以才会如此以酒浇愁,佯醉不起。

不过,我已看清了他左手的物件。

那是我走前丢弃的那方铜镇纸。

他能到现在都还握着这东西,说明他至少内心之中还在犹豫,还没有完全放弃我。

我点点头,道:“我回来迟了!今日,我会将前日、昨日之事,都说与元直知道。”

徐庶冷冷看着我,道:“好,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兄,请你先出去一会儿。”

我向王越使个眼色。

王越道:“嗯,我去找阿缜。”起身而去。

我来到徐庶的床头,慢慢在他床边坐下,道:“元直,有些事情,本来是我门中秘密。但到了现在,我不得不说了。我师妹白风前日到来,随身携带有我恩师研究而制的一架‘飞车’,可日飞万里,夜行九千。我昨日一天一夜,是这么一回事。”

当下我就把如何找到飞车,然后飞至许都,夜探皇宫,发现池早等人政变之事,说了个十之**。

徐庶开始还默不做声听着,慢慢不自觉就坐了起来,半倚在床头,等听到池早在宫中所作所为,尤其听到他挟持献帝而去之时,不觉脸色巨变,叫道:“主公为何相让?陛下一人,可抵十万精兵啊!”

我把我当时所想也都告诉了他,在伊川,我没能照顾好池早,差点令他丧命,如今,我怎么能忍心与他死争?

徐庶连连叹息,他也是那场血战的见证人,所以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我又说到杨彪之死,伏后之伤,徐庶双目一亮:“有娘娘在此,也算聊胜于无了。”

我心想:“你是不知道这伏娘娘的个性,以为她很好摆弄吧?”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跟他纠缠这种杂事,续说如何再度返回许都,夜闯尚书台之事:“那后来我就易装改容,冒充尚书台官员,带着新收的田烈、高杉二人,偷进尚书台。里面防备严密,几度惊险过关,然而在尚书台临时的大牢之前,却意外见到一个人,一口道破我身份。你道这人是谁?”

徐庶猜了几个,都没猜着。又想了半天,忽然道:“莫非是陈矫?”

我点点头,道:“就是他。”

徐庶伸手摸摸下巴,顺手捋去上面的酒水,似乎感到十分奇怪。

我道:“当时我也很奇怪,就问他如何知道是我?他说出一番话,令我大惊失色。他说从我一开始进入许都,他就奉命监视于我,对我的行踪和各种活动了如指掌,我能拒绝加入张泉、陈讳等人的反曹集团,他非常高兴,所以一些小的错误就没有追究,希望我以后慢慢改掉桀骜不驯的脾性,能一意为中兴大汉尽力。然而后来他发觉我图谋更大,所交更杂,终于不能忍受,犹豫了许久,才最后下定铲除我的决心。他定下计谋,利用荀?之命,以消灭鲁山黄巾为名,想令我在此役中英勇战死,从而保全我一生的名誉。”

“扑”一声响,一物坠地。

原来是徐庶震惊之下,手中镇纸不觉失手而落。

我道:“当时我也惊得呆住,问他,难道你为除去我一人,竟要五千精锐陪我殉葬?”

徐庶急道:“陈矫他怎么说?”

我道:“他回答说,当时他受命监督许都官员,早已察觉到张泉等人之谋,尚无大忧。但飞帅之变更是难测,他实是食不甘味,深感乃心腹之患,若等飞帅与张泉、陈讳诸人合流,危害将更加炽烈。于是他不得不暗设此计,先行除去飞帅。虽然牺牲了五千禁军,亦是在所不惜。”

徐庶低头沉吟道:“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狡诈毒辣,我们都实在低估了他!看来给张燕、真髓通风报信的内奸,就是他了。”

我道:“是啊!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曹操的政权。我当时听他这么说,脑子里一片杂乱,有好一会儿竟然不知道如何问话。”

徐庶道:“此人立场,真是暧昧难辨。唉,当日王越兄就欲诛戮铲除此人,我与主公都不太同意,看来还是王兄眼光独到。”

我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你以为真能杀得他么?当时我又问他,那今日欲将我如何?他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我应该将你留下来,以免后患。但飞帅你在鲁山竟能安然逃脱,也许真是上天注定的新贵。尤其没想到的是,现在连陛下竟然都遭到劫持,天下形势复又混乱,我不想逆天而行,便放了你这一马也罢。我当时不以为意,随口称谢,向他索要王越。他微笑一下,道,飞帅不徒逞强横,果然不俗,既然你以礼待我,我也当以礼回敬。本来王越一直想要杀我,我应该杀了他才是,不过他在我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现在我不但把王越还给你,顺便连那小妞也一并交还给你带走。”

徐庶啊了一声,这人的身份,真是越来越神秘了。知道我这么低声说话,是不想外面的王越听见尴尬,便也低声问道:“什么小妞?”

我道:“就是阿袖。她六月份刚到许都,便被陈矫盯上。陈矫派遣高手去抓她,双方一番激斗,保护阿袖的从者全部战死,阿袖她便落入陈矫之手。当时中原局势紧张万分,陈矫以为我军探子已大举入城,就拿她为饵,希望能钓到大鱼。他知道阿袖是长沙大族,也没怎么亏待她。”

徐庶惊喜不已:“阿袖也回来了?”

我道:“正是。”

徐庶看我一眼,忽然道:“阿袖她难道没去找樱夫人么?”

我脸色一白,顿时住口。

徐庶看看我的脸色,猜到必有问题,心想:“那陈矫对主公的情况那么了解,必然是夏侯樱告诉他的,则双方公开决裂,亦属可能。”问道:“樱夫人不肯认阿袖么?”

我摇头,缓缓道:“阿袖去到许都之时,阿樱她……她已经身故了。”

“什么?”

我停住一口气,仿佛如此便可以不去多想。然后轻轻呼出这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淡淡道:“元直,这件事,你以后去问阿袖吧。我今日来看你,是要问你,你……你还愿意与我同甘共苦,继续携手并肩打天下么?”

徐庶一跃而起,大声道:“主公,你这是什么话?我徐庶说过的话,决无更改。”

“那你这是……”

徐庶叹口气,道:“昨夜臣在一个时辰之间,连续收到两个极大的恶讯,心中实在难受,又不愿在主公未回前告诉他人,只得自饮薄酒,以浇苦闷。”

“什么恶讯?”

徐庶看看我脸色。

我道:“元直,经过昨夜之后,再没有我不能接受的事实。你放心吧。”

徐庶道:“好吧。第一件事是阿西传来的飞函,他奉我之命去请‘襄阳四秀’,结果三人举家不知所踪,仅得一人。”

“哦,竟有这种事?”

“襄阳四秀”是我专门给诸葛孔明、孟公威、石广元、崔州平四人起的雅号,随之而来有一个四秀计划,是我们在当阳就商量妥当的,当时我和徐庶都感觉应该问题不大,想不到居然最后是这种结果。

“请到了谁?”我还残留着一线希望,有诸葛亮一人,也就可以算达到目的。

“石韬。而且他暂时还不太想出山,希望再观望一段时间。阿西问我怎么办?”

“诸葛亮他们都不见了?”我诧异道,“阿西没去问过别人么?怎么可能?”

徐庶道:“阿西询问过许多前辈,包括孔明的岳丈黄老先生以及庞公,他们都是丝毫不知。”

我紧皱眉头,大为疑惑。

徐庶也是极其困惑,道:“我已吩咐阿西,继续全力搜索,并请了马氏兄弟去帮他。”

我点点头,道:“石韬就先不要勉强他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徐庶道:“第二封信是从江陵来,士元的密函。”

我凝目而视,感觉他说话声音有点故作平静。

“哦,士元那边,进展如何?”

“士元说,周瑜已受命在做进攻江夏的准备,之前他先派细作到江夏去散布谣言,说甘宁为将桀骜跋扈,久必为乱,将对黄太守如何如何。希望借助此等言论,挑起江夏内乱。”

我道:“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嘿,周郎果然不愧名将,这一招亦是用间妙计。不过现在有士元在内,大致应无问题。”

徐庶道:“嗯,这谣言的计划便是由士元去运筹的。我已给三弟他们发函,告知此事,要他们尽量多与文聘、蔡和等人交往沟通,得到他们的支持,此计便不足为惧。”

我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是黄祖借机挑衅,让甘三弟外忍内进,逼迫对方仓促发难,那时彼屈我直,军心向我,正好趁势夺了江夏。”

徐庶道:“主公之论,正合臣之心意,我就是如此回复三弟的。”忽然又叹了口气:“不过,江陵守将朱治前几日不知如何得到密报,突然袭击,破了我们在江陵城内的一个秘密联络点,阿叙正好有事在那里,被他们当场抓住,关入牢狱。”

朱治?我紧紧握住了双拳,忍耐半天,道:“眼下局面,实不宜两面树敌。请汉升、君宇他们一定且忍住,各人立刻隐蔽,不要擅自行动。”

徐庶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并要士元尽快救援。不过,我很担心汉升先生,他只此一子啊!”

我想了想,咬牙道:“人各有命!现在着急也没用,我们慢慢细想良策救人。”

徐庶点点头。

等徐庶穿好衣服,和我一齐出得帐来,王越和廖立、廖缜正坐在不远处聊得开心。

王越瞧了瞧我们俩的神色,笑着站起来,道:“主公,元直,我想跟你们告个罪。”

徐庶道:“什么事啊?”

我见了他们三人的面色,心想:“徐庶是醉糊涂了,脑子不够用,这还不简单?”笑道:“王兄欲收阿缜为徒么?这是好事啊!”

徐庶哦一声,道:“不错,阿缜有你这位大剑客为师,真是大喜啊!”

王越一笑:“嗯,我是说,他们兄弟俩我都收了,主公,军师,你们没有异议吧?”

我和徐庶一怔,问他:“你确定?”

阿缜武艺基础很好,你想收他还有可说,他哥这身板,怎么经得起你折腾?

王越道:“所以如此,才要跟你们告罪啊!”

我道:“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任凭王兄。”

王越看徐庶:“军师怎么说?”

徐庶道:“王兄要答应我,一定把他们二人教授出来,我便无他议。”

王越拂然道:“元直如何说话,我既收他兄弟二人,自然有把握把他们一起教出来,日后加官晋爵,封妻荫子,全都不在话下。”

我笑道:“廖立、廖缜,你们俩真是运气,有这么好的明师。你们听好了,王兄文武兼备,尤善授徒,你们要是学不着一点真才实学,那肯定是资质太差,不但他要把你们逐出师门,我阿飞军纵然贤愚不限,可也不能要这种废柴。”

廖家兄弟一齐跪倒,凛然称是。廖立道:“我兄弟也是多蒙主公恩泽,今日才能遇见王恩师,主公成全再造之恩,我兄弟永世不忘。”

王越哈哈一笑:“既然大当家的都没有异议,那我想中午时分举行一个盛大的正式拜师仪式,多请些将士来观礼。二位以为如何?”

徐庶点点头,那是当然。

我疑惑地看他,心道:“拜师当然是很严肃的事,但有必要让诸将等都来观摩吗?”

王越瞥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忽然明白了,他这么做,果然是别有用心。

我道:“嗯,就这样,到时候令各营司马以上将领,都到中军大帐中来便是。”

王越拱手为礼:“多谢主公、军师。”

我笑了一笑,拱手回礼。回头对徐庶道:“我已请王兄为我军客卿,可免一切常礼。”

徐庶微笑道:“正该如此。”

回到我的营帐,田丰、杜似兰等神色凝沉,正在听桓袖叙说许都之事:“……幸好昨夜飞大哥冲了进来,逼迫住那奸人,那奸人无奈,才释放了我……”

看来她也已经到了尾声,我咳了两声,道:“阿袖,你这一向受了许多苦,也该乏了,小兰,你让小芳她们给阿袖安排地方,好好休息。元皓兄,请你和杜长史、小兰一起,随我们出营,我有事告知几位。”

田丰等人都看向徐庶,徐庶点一点头。

在徐庶帐中,我已跟他讲明,我会把自己为何欲去之事,当大家之面讲清。

当然,这个大家,实际上也就徐庶、田丰、杜似兰、杜袭几位军中最高级别的要员。

桓袖道:“飞大哥,我不累的,我想跟你们一起去,行么?”

我看看杜似兰,杜似兰道:“啊,我看阿袖妹子精神很好,主公,就让她一起去如何?”

桓袖伸伸舌头,道:“是,是,主公。”

我道:“那便这样。”

当下众人一起出营,开西寨门,走过数里,来到那个小树林。

在树林前,我将昨夜之事简略说了一遍,田丰等人只听阿袖说过后半段,已是惊讶,听我说到池早劫持献帝而去,而伏皇后,眼下却正在我飞车之中。都是目瞪口呆,跷舌难下。

接着我道:“这次我能一日一夜赶到许都,耳闻目睹这许多事情,并意外会合王兄和阿袖妹子,实赖我师门的这种‘飞车’。这飞车由我师妹白风携来,本来是要带我回去拜见师父之用的。”看大家一眼,“其实我师父并未离世,只是一直闭关研究武道,这次他恰好出关数天,只不过想见一见我,听我讲述一下这些年游历的经过而已。我昨夜已先乘飞车回东海见过师父,蒙他老人家恩准,许我继续留在这里,和诸位一起,继续开创我们的功业。”

啊的一声,短暂的沉寂之后,杜似兰首先叫了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拉着阿袖,像个孩子似的转起圈来。

田丰连顿木杖,呵呵大笑。

杜袭喉头蠕动,长出一口大气。田丰三人设计擒捉白风,他并未参与。但昨日我失踪之后,却再也瞒他不住,杜似兰才把内情全数相告。他为人沉稳,但内心之担忧,并不在其他诸人之下。

徐庶紧紧握住我手,道:“主公恕罪,徐庶不该动摇对主公的信任。”

田丰道:“元直胡言。主公,其实元直一直坚信主公不会欺骗我等,只是臣……唉,臣一时糊涂,妄加猜度主公之心,实在该死,请主公重罚。”

我伸出空着的左手,轻轻拍拍他手。田丰丢了木杖,也如徐庶一般,双手紧紧攥住我。

我扫视大家,道:“当时连我都不知恩师招我回去到底是吉是凶,也不知道能否再回来,何况诸位?我们名为君臣,实则兄弟姐妹一般,大家肝胆相照,彼此同心,过去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中。”

众人一起点头,都是相视而笑。

两日来种种猜疑不快,尽都一笑而去。

田丰道:“昨日蔡勋已派人连着催促我们尽快入城,我看是不是进了樊城之后再商议此事?”

我道:“就休整这么一天而已,他怎么这么急?”

田丰道:“好叫主公得知,我们得到确切消息,霍峻军已于前夜主动退出新野,向樊城方向退了过来。”看了杜似兰一眼。

杜似兰脸上微红,看看我,张张嘴,却又去看徐庶。

徐庶忙道:“是的,罗蒙先生撤军时暗暗先发了一封急函,借用了赵累的飞鸽,昨日下午传到我手上,我已传书樊城,请赵玉公子领一军前去接应。”

我道:“看来曹军用不了几天,就会来到樊城之下了。”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兴奋和紧张的情绪。

大战就要来了!

徐庶道:“另外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

“是。昨日蔡校尉的使者说,张允因蔡瑁之令,等不及与我们会合,已经先率两千亲兵离开樊城,回转襄阳去了。”

我一愣:“啊,他先闪了?”

徐庶道:“是啊,不过我们计议了一下,觉得蔡瑁这么做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什么道理?”

“蔡瑁之所以让张允此时撤回襄阳,一是一山不容二主,如此可以为我们腾开主位,免得产生不必要的争执;二来张允与霍峻向来水火不容,此次张允增援不力,霍峻心中必然更是窝火,这种时候,让他们一起作战,于我军也有害无利。”

“那我们的计划,是不是也要略做修改?”你那麻醉剂还用不用?

“主公放心,我会看机行事。张允不在,事情便好办许多。所以我说这是个好消息。”

“嗯,那霍峻军撤回来之后,怎么处理?”

“蔡勋的使者也说了,刘荆州已直接给他命令,让他听从飞帅的调遣。”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那两株巨松,想道:“可也得先安排了伏皇后啊!”道:“那么,现在我去请伏皇后出来,让大家拜见。”

徐庶和田丰不约而同,手上一起用力,暗暗捏了我一把。

我不明所以,道:“怎么?”

田、徐二人一齐摇头,示意不可。

我糊涂了,想道:“不让你们见见飞车和伏皇后,你们会相信我么?”

我很笃定,反正我早和黄瓜达成协议,也不怕会露了馅去。

田丰看出我心思,低声道:“目前我们是客军,身份尴尬,一切行动均需慎重,以免发生意外变故。伏娘娘的安排,一定要小心,不能惊动了曹、刘两家任何一方。”

徐庶也道:“伏后不比他人,决不适宜留在军中。这里有许多人,暂时不见为好。我看可以请王兄、阿袖陪伴娘娘,秘密进入襄阳,令伊籍和董恢找一处隐秘的宅院,暂且住下为好。”

我想了想,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且不说“飞车”这惊世骇俗的东西大家心理上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接受,单就“伏皇后在阿飞军中”这么一个消息,一旦传扬开去,别说曹操,刘表也必然动疑起意,说不定就马上翻脸为敌了。

“这样,樊城的事不能再拖,今日元皓兄就先与子绪、张南、邢道荣,率长沙水军、义字营押运粮草辎重先行一步进入樊城,小兰引路。”

田丰和二杜一齐施礼领命。

“对了,阿昌也好得差不多了,让他和刘二跟你们一起去。”

田丰道:“主公,阿昌还是留给你吧,我有刘二就行了。”

杜似兰也道:“小兰有瑾儿,加上樊城中还有杜叔、司马兄弟等人,不会有事的,倒是主公这里,需要加强护卫。”

我侧头看看王越,笑道:“有王兄一人在此,我与元直便可安然无恙。”

王越笑一笑,没有说话。

杜似兰道:“王剑师我自然信得过,不过我想伏娘娘进入襄阳之后,恐怕还需王剑师护卫。而且清风四子窥伺在旁,小兰总有些不太放心,不然让瑾儿留下?”

王越斜了她一眼,心想:“你这么说,还是信不过我。”

我道:“那小子?算了吧,我受不了他那嘴。再说了,就因为徐中流那几个家伙在,我才不放心你们。”看杜似兰还要说话,道:“得,让你们见见我的新卫士。”两掌一合,连拍了三记。

倏然之间,龙风、田烈、高杉三人从不同的方向现身,趋至跟前,向我施礼。

我道:“嗯,没事,你们先去吧。”

三人一闪身,又都消逝不见。

徐庶赞道:“这几人的轻身功夫,比徐家四子也差不了多少。”

我道:“嗯,就算是真实武功,三人联手,也足以应付二子了。”

田丰和杜似兰互相看看,点一点头,便不再多话。

中午时,军营中举行盛大宴会,庆祝王越收徒,廖立兄弟满面红光,兴奋异常。王越倒颇有宗师气度,面容平静,一一接受大家的祝贺。

热闹之后,田丰、二杜等人便立即点将出兵,渡河北去。

※※※

深夜,终于可以歇息了。

我拖着疲累的身体,躺在帐中,明明极其困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日两夜,我经历了太多事情。

其中任何一件,已足以让我思虑纵横,无法安枕。

我最心痛的,还是阿樱母子的死!

得知这消息时,有好一阵,我突然非常痛恨自己,前晚为什么没有直接返回现代的世界。那样我虽然还会充满怨怪,充满思念,却不会如现在一般,心中只有悔恨。

是我害死了她们母子!

痛悔的念头令我再找多少个理由,再怎么自我排解,也无法完全释然。

这时,帐帘一动,一道身影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我正好翻身过来,一怔之下,挺身坐起,就着床边的油灯,仔细看去,不觉讶道:“兰妹?”

那人影一闪,已来到我床前,白衣胜雪,正是杜似兰。

杜似兰叫了一声:“哥!”温软的身躯便已带着清秋的夜气,一齐滑入我怀中。

我低头看去,怀中的兰儿满头是汗,脸上泛着一股奇异的红晕。

“你不是去樊城了么?”我顺手拿过一块白巾,轻轻将她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然后丢了一旁,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杜似兰今晚特意穿了一身白衣,分外清丽妖娆,令我心动。

“嗯,一切都安置好了,那边有田公他们,我也不担心什么,所以就回来看看哥。”杜似兰轻柔但却大方地回吻着,似乎感到很甜蜜。

“累了你了!”樊城到这里,好几十里地呢,就这么短短几个时辰跑个来回,那得催多快的马啊!

“其实,小兰不累,哥才是真累呢。”

杜似兰偎在我怀里,吹气如兰,低低道:“小兰知道,阿樱妹妹她……对哥的打击一定很大,哥还要分心这许多军营之事,可要注意身体。”

“噢!”真是体贴入微的兰儿,我紧紧搂住她,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营中智力好的属下不少,却只有我的兰儿,才是我真正的知己。

“兰妹,你放心,哥都明白。”

“哥,赶打走了曹操,咱们就择良地为阿樱妹妹立个衣冠冢吧,刻上‘王门亡妻夏侯氏之墓’。虽然她没来得及和哥大婚,可是,她是哥的原配夫人啊。”

“兰妹,还是你想的周到。”

“呵,谁让我是哥器重的兰妹呢。”

杜似兰温言细语,慢慢安抚着我焦灼混乱的心。

“对了,兰妹,你说现在阿袖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昨晚在路上,我和她商量许久,都想不出好办法来。”

“是啊,小兰也想过这件事,按阿袖家族的意思,既然已经许身给哥,就决不会允她嫁给玉儿。而作为哥的立场,现在也不能悔婚,那样长沙桓氏可能立刻就成为我军的敌人,这种可怕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兰妹,你帮我想个办法吧。”我右手抓握住杜似兰的双手,按在我胸前。

感受到我剧烈的心跳声,杜似兰觉得,她的心跳也似乎加快了许多。

“啊,哥,这件事确实为难。而且还有个问题,玉儿他……他只和阿袖见过一面,未必喜欢她。”

“是啊,是啊!”我默然。赵玉喜欢的是他的杜姐姐!

杜似兰道:“哥你别急,我们慢慢设法,让他们俩以后有接触的机会,一起时间长了,也许情况会有变化。”

“可是,阿袖她父亲那边,恐怕不会给她那么多时间,而且军营之中,阿袖也不方便出入。”

“……我们只有尽人事了,如果最后通融不成,阿袖她能嫁给哥哥,也未尝不是她的幸运。”

“兰妹,你就不想想你自己么?”

“哥,你放心,小兰此心、此身已全属哥哥所有,一切都当为哥大局考虑,即使为婢为妾,甚或不能与哥长相厮守,小兰也决无半点后悔。”

“兰儿!”我心中感动,忽然低头,在她面上狂吻。

杜似兰一面回吻着,两只手慢慢从我手中脱出,悄悄伸入我的内衣之中,上下游走,轻柔地抚慰着。

她忽然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黑暗中,她的双手没有丝毫的停息,不住在我的脖颈、胸前、后背等处揉搓着。

我疲累的身体,越来越沉醉于她无声的召唤,变得昂然抖擞起来。

※※※

第二日下午,安顿好伏寿之后,我和徐庶率领忠字营过汉水,直趋樊城。

樊城,公元前八二七年周宣王时为樊侯国,公元前七七○年属邓国,汉置郡县时,属南阳郡。

我来到樊城南关之前,蒯良已在城门口迎候。

他的左侧站立一人,五短身材,金黄色袍甲,应该就是樊城守将蔡勋,别人没资格站那里。

我走上前,和二人答话,一问之下,那将果然是蔡勋。

蔡勋说话颇为客气,恭维我了不少马屁。

不过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有一个硕大的酒糟鼻子。

你可真够丑的!

代表黄巾出来迎我的是杜似兰和一个潇洒的黄衫少年。

我在他们身边搜寻着我的玉儿。

没有找到。

杜似兰说他率领一千军,去接应正在撤返途中的霍峻军,尚未回返。

然后杜似兰给我介绍他身边的少年。

其实不用她提醒,我已猜到,这少年应该就是四大琴王中的“琴圣”司马吟。

这潇洒的年青人虽然只是静静而立,全身上下却已透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灵动之气,那正是在艺术上有所成就而蕴集的气质。

“看上去资质不错,年纪又轻,我传他一些现代围棋的心要,也许他能够领悟吧?”我随意看他一眼,已然动了这心思。来到三国这么久,除了在曹营和许都下过几盘,南下之后一直都没寻着特别出色的高手。

“今后可有消遣的对手了。”这个美妙的想法使我紧紧拉住了司马吟的双手,付出比对别人更多的热情。

身后的徐庶暗叫不妙。

蔡勋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第一印象就这般恶劣,如何使用****啊?

杜似兰嫣然一笑,提起个话头,和蔡勋随便闲谈起来。

聊了一会儿,蔡勋面上露出微笑。

我在旁看着他笑容,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这厮为何笑得如此猥琐?”

※※※

大军的安排颇费思量。现在我部下有忠字营骑兵五千,义字军步兵一万,樊城原驻孝字营步兵五千,黄巾步兵两千,加上我从长沙带来的三千水军,整个有两万五千兵马。樊城虽然已不算小,但也不可能屯住这么多军队。而且,关键是战事将起,必须预先准备,不能让敌人轻易攻到樊城之下。

所以我、蒯良及众军师仔细商议之后,决定在樊城之北另设两座军营:

距樊城西北三里处,有一小城,名为偃城,一直为樊城之臂,略加整修便可驻扎兵马,城中驻忠字营骑兵一千,义字营步兵五千,由我亲自镇守,蒯奇、杨虑、邢道荣等将为辅协助,徐庶护军;

樊城之北有地名阳陵陂,地势较高,离樊城约有八里,也设立一营,驻忠字营骑兵三千,黄巾步军两千,孝字营步兵三千人,由赵玉为主将,宋定、魏延、杜瑞以及孝廉营校尉蔡勋等为副将,黄巾首领杜似兰护军。剩余的万余名将士,由田丰、杜袭、张南率领,镇守樊城。

本来阳陵陂大营首当要冲,乃是控遏曹军南进樊城的第一要地。我想去那里驻扎,却被蒯良及诸军师苦劝,不得已而止,留在偃城。而孝廉营校尉蔡勋却出人意料的勇猛无比,非要去前线杀敌报效,最后只得把他派去阳陵陂。

徐庶和田丰互相看看,这下好,不用玩阴的了。

蒯良对这个阵势很是满意,又对原襄阳军的将领进行了一番“忠于革命忠于党,誓将敌人赶回去”的战前训话之后,便起身返回襄阳,主抓后勤工作去了。

然后众将士各自马上行动,阳陵陂营主将赵玉未归,便由杜似兰暂摄主将之权,领军而往。

我在城外,看着杜似兰英姿勃勃地指挥大军的身影,心中又是倾慕又是怜爱,还有三分隐隐约约的担心。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纵横中原的曹氏铁骑。

顶盔贯甲的杜似兰倒没有什么含情脉脉、儿女不舍的表现,分别时只非常豪气地向我一拱手,道:“主公请听我的捷报吧!”便拨转马头,率领诸将,扬鞭而去。

※※※

东汉建安六年(公元二○一年)十月,曹军攻占新野城。

前锋军一万五千,由张?为主将,徐晃、乐进相辅,迅速南下,于十月七日进占距离樊城仅四十里的古驿镇。

八日,阿飞军先锋赵玉、宋定军攻击古驿,初战不利,退守阳陵陂大营。

消息传来,荆襄大震。

刘表以及蔡氏、蒯氏等当地大族的使者纷纷赶赴樊城,询问前线战况。

他们都只见到了留守樊城的副军师田丰和镇军大将军府的长史杜袭。

田丰以充满信心的口吻告诉大家:“飞帅已亲引大军前去迎敌,诸位大人请勿担忧,静待捷报。”

各家使者都心怀疑虑而退,惟有刘表本人的使者被杜袭暗中留住。

晚上一起吃饭,杜袭把那使者专门介绍给田丰,姓繁名钦,乃襄阳著名学者,现在军中担任从事中郎,颖川人,和杜袭乃是同乡。

繁钦举杯道:“从前我屡次在刘荆州前推荐你,你却怒发冲冠,说什么要龙蟠幽薮,待时凤翔,差点因此跟我绝交,一闪身,你潜逃去了长沙。如今你委身飞帅,得任重职,可是时候已到了么?”

杜袭道:“正是。飞帅仁义智勇,无一不备,真乃拨乱之主。小弟正欲与兄长相约,共成大事。”

繁钦翻着眼看他,过了一会儿,点点头:“你可知道,伯然也曾遗书于我,要我去投曹操。”

杜袭一怔:“赵俨?什么时候?”

繁钦与田丰轻轻碰杯,表示礼敬前辈,道:“便在前日。他在信中说,曹丞相应期命世,必能匡济华夏。言谈口气,便与你一般无二,呵呵。”举手喝干。

“哦?”

繁钦道:“你知道么,此次曹军中两位护军,其一便是伯然,他现下便在古驿寨中。”

他说的伯然,便是曹军护军赵俨,字伯然。

杜袭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微变,身体前倾,低声问道:“兄欲如何?”

繁钦看看他,又看看田丰。

田丰轻捻其须,静不为言。

繁钦忽然笑了起来,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子绪,我知你实在,也不与你诳语。其实田老已知我之心意。我既然专来看你,自有所思量。若无飞帅,我定当去见伯然。”

杜袭放下心来,道:“那是自然。没有飞帅,我也会和兄长同去的。”轻轻一叹,道:“昔日你、我、伯然三人,通财同计,合为一家,那是何等亲密。想不到这一回,却做了对头。”

繁钦道:“造化如此,你也不用太过伤感。曹军势盛,而伯然性情刚毅,深通韬略,熟悉荆襄之情,你要多与飞帅进言,不可轻视。”

杜袭点头,道:“我主知人善任,从谏如流,又有元直相佐,兄请放心,此次纵不得吞灭敌军,亦当令其知道,我军之不可胜。”

繁钦哦了一声,道:“子绪,我听说飞帅前锋与曹军交战,大败而回,可有此事?”

杜袭道:“是的。忠骑军与敌野战,略有损失。”

繁钦道:“听说出战的是飞帅麾下最强的两位骑军大将,可是?”

杜袭又点一下头。

繁钦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子绪之言,依据何在?”

杜袭道:“初战失利,正是我主之策。兄岂不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荆襄军承平数年,乃久旷安乐之卒,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今初遇百胜之强敌,自然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所以我主令赵玉校尉、宋定司马这样有经验的将领出战,其意不在胜负,而在令将士适应战场的气氛和侦测敌人的虚实而已。这一仗虽然不利,但却击伤敌大将史涣,双方伤亡之数,亦大抵相当。”

繁钦道:“不过忠字营一下后撤三十里,却是为何?”

杜袭和田丰相视而笑,道:“此我主诱敌深入之计也。兄长日后便知。”

繁钦释怀,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们在襄阳城中,都在眼巴巴地看着飞帅呢。”站起身,道:“我这就回去禀报刘荆州。”

杜袭忙拉住他,道:“且慢,我尚有一事,要请兄帮忙。”

繁钦道:“何事?”

杜袭看看田丰。田丰道:“繁大人,是这样的。我军欲在汉水两岸架设十余座浮桥,以利于粮草兵器辎重人员的调拨,同时也令敌军看到,我军阵势的强大完整,不可轻侮。”

繁钦犹豫道:“此事重大,我得请禀刘荆州……”

杜袭道:“这件事刘荆州已经知道,而且同意了。但我和田公担心襄阳城中有人暗中作梗,所以……”

繁钦道:“哦,若如此,易事耳。襄阳北关守将邓义是我妹婿,我回去时,顺道知会他一句便是。”

杜袭大喜:“如此,弟先谢兄长。”招来一将,乃是张南,道:“架桥一事,由张司马率一千军负责,我欲让他随兄长去见见邓将军,先沟通联络一下感情,兄长看方便么?”

繁钦看看张南,觉得还顺眼,点头答应下来。

送走繁钦和张南,杜袭和田丰互相看看,田丰笑道:“幸好此次来樊城的是这位繁大人,不然就没这么顺利了。”

杜袭道:“正是,我一见是他,心就定了。刘牧那边,暂时应该不会再动别的念头。”

田丰道:“天助主公,一举两得。既解决了浮桥之难,又熟悉了襄阳北城将领。”低声在他耳边道:“子绪,此事切记保密,必有后用。”

杜袭道:“是,田公。”

田丰点头:“不过关键还在主公他们能够稳住阵线,否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曹军携百胜之威,兵雄将猛,又不乏智谋之士为助,不但现在,以后在很长时间里,恐怕都将是我军的第一强敌。赵玉他们第一仗能够打到现在这种程度,我已很是满意了。子绪。”

杜袭道:“田公,如何?”

田丰道:“此间之事,我已全部安排停当,今夜我就赶去偃城,去会主公和元直,重新整顿防御部署。樊城军务,就托付给子绪和霍峻将军了。”

杜袭非常明白他的心情,道:“是,请军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