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前往蓟城,路途过于遥远,就算是骑马前行,也需要至少近二十天的时间才能抵达。近三千里的路程,其中还需渡过许多条河流,经过许多的关隘,仅靠人力和马力,实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当陶宽面容憔悴地赶回州牧府时,时间已到了八月上旬,距他离开蓟城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八天。

在陶宽赶回蓟城的前五天,刘虞父子已经收到了王越派人送来的有关董卓被杀的消息,所以他们对于陶宽的匆忙返回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以为陶宽是回来报告同样的消息。

然而,当陶宽将蔡家发生的事情全都细说了一遍,特别是他当着刘虞的面故意将自己爬在树顶偷听蔡妹妹的话都说出来之后,刘虞父子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等到陶宽将王允开出的条件向刘虞父子汇报完毕,父子俩个已经不是用吃惊可以形容了。

刘和咧着嘴没心没肺地傻笑,他说:“嘿嘿,想不到蔡家妹子还是个雏,这下我有口福了。”

“混账!说什么呢?”刘虞拍着桌子提醒刘和注意形象。陶宽见状,急忙找个借口退了出去。

刘和调整面部表情,一脸严肃地对老爹说道:“父亲大人,孩儿以为不论咱们刘家最终会不会娶蔡家女儿过门,蔡大学士都必须要救!”

“哦?说说你的理由。”刘虞一脸玩味地看着明显有几分心虚的儿子。

“蔡邕乃当代史学大家、文学大家、音律大家、书法大家,他在天下读书人的心目中就是活着的太史公,若是这样的国之瑰宝都不值得我们保护和珍惜,试问还有人值得去拯救?”刘和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义正词严,理直气壮。

“嗯,你继续往下说。”刘虞面无表情。

“前段时间,我们请卢尚书出山,已经赢得了河北士林的一致赞誉,若是这次能够出面救下蔡邕,那么天下人都会觉得我们才是真正的爱惜人才,尊重学识,而当初公孙瓒和袁绍之流泼在我身上的污水就会不擦自净!”

“嗯,你继续往下说。”刘虞古井无波。

刘和咽了一口唾沫,润滑一下有些干燥的嗓子,终于祭出了杀手锏。“最重要的是,孩儿至今尚未婚配,正缺少一位像蔡昭姬那样出身名门,才貌双全,品德俱佳的女子为妻!父亲不是常常在我面前念叨要我为琰城刘氏开枝散叶么?你不给我娶媳妇,又怎么会有孙子呢?”

刘虞听到这里,终于被气笑了,他问儿子:“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娶个克夫的寡妇做妻?”

刘和激动地说:“什么克夫,这就是卫家那群魂淡在胡说八道!你刚才不是也听陶宽说了么,蔡昭姬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她跟卫仲道连真正的夫妻都算不上,又何来克夫之说?若非卫仲道死得快,这次又怎么会便宜了我呢?”

“好啦,好啦。看把你给急的!为父又没说不同意这门婚事!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有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王允要我们送给他五千精骑才肯放了蔡学士!以我对你的了解,别人若想从你这里挖走一百士兵,只怕你都不会答应吧?”刘虞一脸无奈地说道。

刘和伸出右手几根指头,模仿电视里那些身穿道袍的半仙们的动作,一阵“猛掐”,然后非常肯定地告诉老爹:“刚才孩儿用易数推测了一下,这王允绝对不会活到年底,所以我们不妨答应他的全部要求,先保证蔡家父女的安全,然后派出五千骑兵假意前往长安,等到我们的部队走到中途时,估计王允老家伙也该荣登极乐了!”

闻听此言,刘虞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你说王允命不久矣?!若是王允出事,幼帝岂不是危矣?不行,我要马上率领一万骑兵亲往长安,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天子的安危!”

刘和当时就楞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刘虞现在是真的相信儿子会易数,不然如何解释他预料董卓之死的事情?当他听儿子说王允命不久矣,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可以节省五千骑兵,而是担忧王允死后长安再无大臣把持朝局,到时候小皇帝的安危就成了很大问题。

事实上,刘虞的想法没错,历史上在王允死后,小皇帝刘协被李傕和郭汜等人挟持,在长安整整过了七八年的苦逼日子,然后逃回洛阳之后依然苦逼,然后被曹黑子挟持到许昌,继续苦逼!

总之,大汉最后一位皇帝刘协,从他登基那天起开始,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阴影和威胁之中,就没有过上一天衣食无忧、颐指气使的帝王生活。

历史上,刘虞就曾误信了袁术邀请他一起派兵入长安救皇帝的鬼话,将五千精锐骑兵送了出去,结果白白便宜了公孙瓒,到头来把自己逼上绝路。如今,幽州连打三场胜仗,刘虞觉得自己儿子无所不能,觉得自己兵强马壮,因此当然不会坐视皇帝受危,所以派兵前往长安的态度更加坚决。

看到老爹如此亢奋,刘和心里都要悔死了。他实在无法想象老爹若是带着一万骑兵闯进关中那块是非之地,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不过九成九的结果会是被李傕、郭汜、樊稠那帮魂淡给玩死。剩下的零点一成,会是被王允、吕布这边给坑死。

总之,必死无疑。

刘和想一想董卓留下的近二十万大军,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如今他只是帮助老爹在幽州稳住了阵脚,暂时不用担心被公孙瓒和袁绍这帮王八蛋给逼死,他可没有本事带着人马跑到几千里外的关中大展神威。

刘和见老爹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劝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父亲,就算前往长安护驾,也该是孩儿去啊,怎么能让你前去呢?你若是去了长安,孩儿肯定要跟着你去保护你的安全,到时候好不容易拼下的这点家业谁来看守?刚满周岁的小弟和两位夫人谁来照顾?”

刘虞一脸欣慰地点头,说道:“还是吾儿心存孝悌,懂得替父分忧。既然你有这份忠义仁孝之心,那就不要耽误,赶紧召集兵马,争取早日出发!”

见老爹这次是真心嫌儿子命长,刘和心里一个声音高呼道:我特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难道仅仅因为我偷看了女同学洗澡,老天就要如此惩罚我么?别人都在忙着坑爹,到了我这里咋成了爹坑!

刘和晕晕忽忽地离开了刘虞的书房,走到门口时,刘虞又说了一句:“若是觉得一万骑兵不够,你可以再多带五千之数过去,幽州这里我来想办法与公孙瓒周旋。”

刘和差点一跤跌倒。他到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了老爹的厉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老爹真是不知道刘和忙乎了一年才积攒下来的这点精锐部队有多么艰难,那简直是在钢丝上跳舞,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他这一张嘴,就要派一万骑兵前往长安,也不想一想这边刘和一走,他拿什么对付野心勃勃的公孙瓒和袁绍?还有北方不时捣乱的鲜卑人和乌桓人,还有代郡西面虎视眈眈的南匈奴人!

如果把刘和现在的所作所为比作一场投资的话,那么他手里握着的兵马就是原始本金,以刘和脑子里纵观古今的那些记忆,只要稳扎稳打的往前走,公孙瓒的败亡不过数年之内的事情,而一旦收拾了公孙瓒,袁绍被赶出冀州也是早晚的事情。至于冀州韩馥,那就是个胆小鬼,只要刘和给他一个职位,保准能够全盘接收他的地盘和军队。等到那时,刘虞就是历史上雄踞河北的袁绍,试问天下还有谁可阻挡?

那个时候的刘和,可不是袁绍养的那几个笨蛋儿子,绝对可以帮助老爹渡过黄河收拾了曹黑子,不会重蹈官渡之战的覆辙。等到曹黑子被干掉之后,整个中原地区谁能相抗?而一旦占据了中原地区,整个天下还有谁能与刘家父子抗衡?

刘虞现在派刘和率兵前往长安,那就是将一大半的启动资金给抽掉了,姑且不论刘和去了长安的结局,光是这种“半路撤资”的严重行为,就有可能导致刘和胸中统一天下的计划被推迟十年不止!十年时间,各地军阀混战,天下又要死去多少无辜的人呢?

刘和浑身无力地回到自己所住的西院时,李严已经等在了书房里面。

“公子,我观你的脸色灰白,双目无神,可是遇到了什么揪心的事情?”

刘和一屁股坐在榻上,摇头苦笑:“唉,何止是揪心啊!简直就是要命呢!都怪我一时嘴贱,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了。”

随后,刘和将自己一肚子的苦水都倒给了李严。

李严听完之后,皱眉沉思不语。

良久之后,李严开口问刘和:“公子,以你之见,这次去长安已经无可避免了么?”

刘和摇头:“无可避免。如果我不去,吾父肯定会去,他绝对不会坐视幼帝在王允死后受困的。”

“公子,王允肯定会死么?”李严有些怀疑。

“我曾告诉你董卓会在今年死,结果呢?”

“可是,如果你带兵去了长安,王允未必会死啊。”

刘和听到这里,忽然脑海中灵光闪现,似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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