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各项杂事,天se已近黄昏。刘和遂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就在峪内扎营,并在峪口两端布下明暗两道岗哨,倒也省去了立营寨、挖壕沟等繁琐的手脚。

唯一不足的地方,可能便是此地白天才经历了两场杀戮,弥漫在峪内的血腥气息还来不及完全散去,更何况不远处的山丘后面还埋葬了数百具无头的尸首。

不过这样的环境对于申息老兵和屈家的家兵们而言,算不得多么严酷,唯一会觉得有些害怕和恐惧的,便是申息军中的这些新兵了。

刘和就是要利用一切机会来锻炼这些佃农庄户出身的新兵,因为他清楚这些新兵的可塑xing强,今后将会是贯彻执行自己命令最为坚决的嫡系力量,所以必须严加训练。

刘和的营帐坐落在一面较为舒缓的土坡之上,周围的视野很开阔,外围星罗棋布地驻扎着申息军的士兵,另外一侧的土坡上则驻扎着屈家的部队。

鲜于银本来在峪内布置了大量的柴火,打算在昭家和景家的部队冲进来时放一把大火,结果两家居然不是一起行动,在兵力方面己方占据了优势,最终便没有采取这一招“火烧冯家峪”的狠毒手段。

队伍安顿下来之后,这些柴火便派上了用场。

刘和让人杀掉十匹受伤最重的驽马,然后将马肉分了下去,让士兵们围着篝火烤马肉。马肉虽然不如牛肉和羊肉好吃,但好歹也是肉食,比起士兵们平时食用的黍米杂粮来说,也算是大大地开了一顿荤。

也就是这些战马确实活不成了,不然刘和也不敢这么奢侈浪费地杀马吃肉。

熊熊的篝火一堆一堆地点燃,让峪内原本有些yin寒的气温上升不少,士兵们辛苦了一天,吃过马肉之后便纷纷睡下,只留一些夜里负责值守巡逻的人员还在帐外活动。

刘和的帐外也生起了一堆火,他将鲜于银、田畴、邓海和陈贵四人喊来,围着自己坐成一个小圈,然后开始总结今ri的战斗情况,同时商议明ri的行动方案。屈刚肩膀受伤,敷药之后已经睡下。屈蒙作为刘和的跟班,被允许坐在一边旁听。

战前要开碰头会,战后要开总结会,这也是刘和最近定下来的一项新规矩。

刘和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才,所以他只能集中所有人的智慧和建议,尽可能地选出一条最佳的方案再去实施。虽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谚语要到后世才会听到,但群策群力已是刘和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佳做法。

刘和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暂时还没有犯过什么致命的失误,但他明白这些都是暂时的。直觉告诉他,前些ri子通过武关时,偶然见到的贾诩绝对是非常可怕的人物,就连段煨本人也并非《三国演义》中描写的那样庸碌无能。

为了对付小小的三户亭内小小的两个土豪家族,刘和这几ri都觉得有些心力交瘁,若是现在让他去对付段煨和贾诩这样的大人物,他将必死无疑;若是让他去对付董卓、曹cao、袁绍这些手下猛人无数的大军阀,那么他会立马选择再来一次穿越!

“总结今ri两战,我认为咱们在三个方面做得还不够。第一个问题是各支队伍之间的讯息传递不够及时,在行动上还有脱节的现象;第二个问题是临机应变的能力不足,当发现敌人没有按照我们预想的情况出现时,就会手脚乱忙;第三个问题是伤兵救治方面手段简单,增加了人员的伤亡数量。”

刘和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然后看着众人说道:“你们也将自己的意见摆出来,少讲战绩,多查不足。”

田畴开口说道:“我觉得目前各种兵力的配备不够适当,弓箭手这类可以远距离打击的兵力太少,类似于敢死队的冲锋兵力也同样不足。”

刘和点头,表式同意田畴的意见。

鲜于银接口说道:“我觉得士兵之间的相互配合意识不够,除了西凉老兵之间有小范围的攻防配合之外,其余各队遇敌时都是一窝蜂地往上冲,若是遇到强大的对手,必然会遭受重大伤亡。”

“说的很好,确实如此!”刘和赞许地说道。

“主公,我能不能也说两句?”邓海有些心虚地小声发问。

“呵呵,当然可以。我喊你和陈贵过来,可不是请你俩来吃撒了盐粒的马肉!”刘和面带鼓励之se,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邓海在心里默默组织一下语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今ri其实可以少死一些人的。在动手以前,何不安排一些人对敌人大声喊话,说我们不杀放下武器投降的士兵,这样可以瓦解一部分敌人的士气和斗志。”

刘和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有些不敢相信邓海居然想到了战场上“瓦解敌军”这条非常重要的手段。

“很好!不战而屈人之兵,从来都是上上之策。今ri第二仗时,若是屈刚不急于率队冲上去与景家动手,先将申息军从后方调到前方以壮我军声威,然后再安排士兵宣扬我军不杀降兵的政策,战事肯定会更加轻松,己方的人员伤亡也必然会降低不少!”

众人听了刘和的深入分析,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而提出这个意见的邓海心中则有些得意,顿时增加了不少的信心。

陈贵见邓海受到刘和赞许,心中着急,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主公,我也有话要说!我觉得今天夜里我们不该留宿冯家峪,而是应该趁着大胜昭家和景家的有利时机,立即让士兵们换上这两家的服装,连夜前去诈开堡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贵这话一出来,其余几人顿时心中暗叫不妙,都是低头不去看刘和的脸se。

这是明目张胆地质疑刘和的指挥布置有问题啊!虽说刘和为人随和,一向不喜欢以势压人,可人人皆有逆鳞,陈贵当着众人的面来质疑刘和,以他目前的身份,似乎有些不妥。

大家都在担心刘和会不会翻脸,所以赶紧低头不去看刘和窘迫的样子。

陈贵刚把话说完,便看到大家有些异样的眼神,特别是邓海正拼命地朝自己挤眼睛,顿时心中一个激灵,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刘和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有些好笑,然后开口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大家都很照顾我的面子嘛!我就这么没有肚量,听不得别人的批评和质疑?我觉得吧,我这个人别的优点可能没有,但虚心听取不同意见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一点,大家今后可以检验嘛。”

“陈贵你别担心,刚才说的很好!能够提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已经成功转换身份,开始以一名军人而不是佃户的身份来思考问题,这样很好!想必不止一个人有陈贵这样的疑问吧?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个计策,今夜我之所以没有下令部队一鼓作气地去攻打昭家和屈家,除了考虑到士兵们连续作战比较疲惫,以及战士当中患有夜盲症的人数众多不利夜战这两个因素,最关键的是,我在等候一支援兵的到来!”

“这支援兵便是盘踞在丰乡城一带的武装力量,我已经派人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对方有意与我们合作,同意这次至少出兵一千以上,帮我们攻打屈家堡和景家堡。”

“今ri两仗,我方确实取得了大胜,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两仗我们不仅占据了地形优势,还占据了士气和体力方面的优势,同时我们还在局部占有兵力方面的优势。一旦我们前去攻打昭家堡和景家堡,前面我所列出来的这些优势,就会全部消失!”

“不要以为我们现在两部人马加起来有七百多人,但其中真正能战之兵不过四百多人,凭借不到五百人去攻打沟深堡坚的昭家和景家,无异于是自杀。陈贵能够想到让大军换上昭家和景家的服饰,趁着夜se前去诈门,说明也考虑到了前面的这些不利因素。”

“但是,任何一个计策在没有成功之前,谁都不敢保证绝对可行。若是我们的计策被昭家识破,接下来又该怎么办?立即发起强攻?还是撤退到安全地带?”

“既然明知道有一支人数众多的援军在路上了,我们又何必急于去冒险呢?退一步来说,就算我们抢先一步诈门成功,攻进了昭家堡内,谁敢说昭家在面临灭顶之灾时,不会发起誓死反扑?这样就算我们夺下了昭家或者景家的坞堡,也是伤亡不小。等到丰乡城那伙强人赶到时,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力量来防备和牵制他们?”

“所以,本着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最高原则,这死人的事情便交给丰乡城那伙去做,到时候就算他们抢先攻入昭家坞堡和景家坞堡,顶多也就是将堡中存放的浮财掠去,但昭家和景家最大的财富他们却必须给我们留下来!”

“陈贵,你说昭家和景家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主公,是……是大片的土地!”

“对哇!咱们算计昭家和景家,不就是冲着他们的田产土地去的嘛!大伙儿只要有了土地,今后何愁没有粮食?没有财富?你们一定要记住,在这乱世之中,最宝贵的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田地房舍,而是手持武器的军队!”

“没有农民,养活不了属于自己的军队!没有军队保护不了自己种出来的粮食!所以,你们想要生存下去,那就要做半农半军的武装农民!有人来抢夺我们时,我们拿起武器干他娘的!没人招惹我们时,我们就埋头多种庄稼,存蓄粮食!”

刘和这番慷慨激昂的诛心之言,让众人觉得有些振聋发聩,大家此前从未听说过如此清晰直白的道理,就连鲜于银和田畴这种出身高等的人也觉得刘和的说法站得住脚。

正当众人顺着刘和的启发和引导陷入沉思之中时,忽然王越出声说道:“公子,我那大徒儿回来了!”

“哦,看来是丰乡城的朋友赶到了!”

刘和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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