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还未正式挂匾的骠骑将军府中,刘和在昏黄的油灯下刚刚批完今天的公,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睛,嘴里自语说道:“唉,就算是点上四盏油灯,也抵不过五瓦的节能灯光亮啊!”

守在书房门外的近卫隐约听到房内刘和在嘀咕什么“节能灯”,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因为职责所限,也只能将这个疑问烂在肚子里面,对谁也不能提起。除非是公子主动开口告诉他,否则这两名护卫这辈子都不知道节能灯是怎样一种灯。

邺城这边因为是振武军的驻地,加上刘和带来的五千龙虎卫,在安全和防间方面,刘和根本不用操心,让刘和费神的是田畴离开之后,大量的情报工作都压到了刘和这边,这让习惯了当甩手掌柜的他,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无法适应。

本来田畴走后,刘和是可以把田畴负责的一摊子事情推给郭嘉的,但郭嘉坚决不肯接受,还说这是刘和亲自制定的《守密条令》上规定死了的,除非郭嘉辞了参谋司司长的职务,从此负责军情司的工作,不然他绝对不会接手军情司的任何事务。

刘和当初制定《守密条令》时,也是借鉴了后世那些花样百出的情报刺探和反间谍的案例,尽量把内部人员的职责厘清,防止因为内部人员职权交叉和任务交叉,结果导致失泄密问题的发生。郭嘉和田畴两人作为司令署下属最重要的两个司长,如果让其中一人涉及了另外一人的事务,以后如果出了泄密的事情,就无法追查当事人的责任。

郭嘉不肯接手田畴留下的事务,刘和作为司令署的最高负责人,军情司的事情只能由他亲自办理,所以这段时间刘和过得有些郁闷。

刘和在安静的书房内坐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蓟城时的幸福时光。那时候。夜里他若看书处理公,有蔡琰为他磨墨添香,有糜竺给他调制羹汤,等他劳累疲倦的时候,大乔会给他弹琴消遣,偶尔赵爱儿还会找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前来给他做个推拿按摩,甚至是半推半就的从地上按到**。就连渐渐长大的儿子刘襄,也会趁着刘和空闲的时候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找他玩耍嬉闹。

如今这偌大的将军府内到处都是空荡荡一片,除了巡逻和执勤的士兵,再也见不到什么人。让刘和觉得一点生气都没有,真是无趣的很。

刘和想到自己以后若是走上那个位置,住进洛阳城内那座巨大的牢笼里面,整日对着高墙巨瓦发呆,心中便会涌起强烈的厌恶反感。

“不行,就算以后要坐那个位置,也不能被大臣们绑住手脚,成为权力的傀儡!为了将来幸福美好的生活,看来必须得想个稳妥的办法了……”

正当刘和为未来的幸福生活思考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丁况的声音。“公子,属下丁况,师傅从陕县来,说有重要的事情向你汇报。”

“哦?是王宗师来了。西客厅有请!”刘和起身,径直朝前院的西客厅走去。

西客厅内,大剑师王越向刘和恭敬地行礼,刘和热情地还礼。请王越师徒对面一起坐下。

按照郭嘉和田畴等人为刘和量身定制的《安全保卫条令》,只要刘和会客,除了身份特别亲密和直系亲属之外。其余人必须经过三道检查,会客的地方也必须有贴身的护卫环顾四周,刘和与要见的客人之间必须保持两丈的距离。丁况作为刘和的侍卫长,自然不需要经过如此繁复的检查,但他的师傅王越这次来见刘和,却也是严格按照规矩先将武器下了,然后接受了三道检查,换上一身新衣,这才得以见到刘和。

刘和首先向王越解释说道:“自从上次在圣水河遇袭之后,奉孝和子泰他们几个就弄出许多的规矩,宗师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接待,奈何我若是违反了这些规定,今日这些轮值的护卫事后就会受到严厉的责罚,实在是有点对不住您!”

王越点头,表示完全理解刘和的苦衷。“公子乃千金之躯,这护卫之事容不得半点马虎,王某虽然与公子有旧,但也不能坏了规矩。”

“王司徒逝去之后,宗师却没有离开王府,一直守护着王家人,就冲这一点,刘某也要对你礼遇三分!”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这次王某来邺城,是受了公子所托,将那位受伤的将军护送到邺城来,如今人已送到,不知公子还有何吩咐?”

“辛苦宗师了,我听史阿和丁况提起过,说你一直想去幽州看看燕山武馆开办的情况,这次难得来了邺城,便去幽州游览一番,不知宗师意下如何?”

“多谢公子体恤,王某在邺城休息两日,便动身前往幽州!”

王越当夜便随徒弟丁况住进了前院,刘和让人给他准备了路上所需的盘缠,另外赠送两匹上等骏马,一口百锻镔铁好剑,王越见了之后十分喜欢,大大方方的收了。当初曾经跟随过王越一段时间的那柄七星龙渊剑,王允死后,被王越留给了王允的后人。对于王越这种剑术已经臻至化境的大宗师而言,其实使用什么样的剑已经不太重要了,只要是坚韧锋利的钢剑,握在他的手中便是杀人的利器。

安静的后院内,有一处警戒森严的园中院,王越亲自负责护送的人便被安置在此间。

高顺仰面躺在柔软舒适的卧榻之上,摇曳晃动的油灯照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自从在长安受伤被俘之后,高顺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李傕最终居然没有杀他,而是以五千石粮食的价格,把他换给了别人。随高顺一起被当做筹码交换的还有秦谊和许汜,那两人似乎价格“卖”得比他要好,分别买了一万石。

高顺被交换到陕县之后,生活待遇明显见好,有专门的医士每天替他换药,每顿所食的饭菜也从当初被俘时的粗茶淡饭变成了四菜一汤,偶尔还能喝上一壶上等的幽州特酿。

在陕县呆了一段时间之后,高顺亲眼看到有人来与许汜和秦谊交谈,然后过了没多久就听说吕布用马日磾作为交换,把秦谊和许汜换回河东去了。

得知此事之后,高顺的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隐隐觉得很痛。他想不通,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带着陷阵营的八百兄弟断后,拼了性命地拦截李傕的士兵,吕布和那些大臣们怎么可能从长安走脱。虽然自己因为重伤被俘,但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吕布本人断后,也是这样的结果。难不成,吕布是嫌他没有在阵前自刎么?

带着复杂伤痛的心情,高顺就像丢了灵魂一般,任人摆弄着上了路,然后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一路走,最后来了这处不知坐落在何地,属于谁的府邸。

虽然一路没有说话,但高顺心里明白自己这次到的地方绝对非同一般,因为一路护送他的那位剑客,高顺曾经在王允生前出行时见过几次,也听人说过这位中年剑客的事情,知道他就是当初匹马闯阴山的大剑客王越。能动用王越这样顶级的剑客亲自一路护送,下令的人身份自然尊贵无比。

高顺躺在榻上,隐约听到有一队脚步声从中院传来。没过多久,就见一位身材欣长的壮年剑客大步走进屋内,他站在距离高顺五尺的地方,抱拳对高顺说道:“高将军,公子待会来看你,千万注意言语,莫要顶撞了他。公子很是看重你,对你没有半分恶意,希望你不要让我们这些人难做。”

高顺似乎猜到了“公子”的身份,于是点头,算是答应了面前之人的要求。

不多时,刘和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高顺房内。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屋内只留丁侍卫长便可。”

此时高顺已经起身,正仔细观察着面前不远处一脸笑意的公子。

“我叫刘和,是我下令让人将你从陕县送到邺城来的。听说你在长安受了很重的伤,我担心你会留下隐疾,所以已经派人回蓟城去请华神医的请传递前来邺城为你诊治,有他们出手,应该不会有事。”

刘和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随意的样子,自顾自地便拽过了一张杌子,坐了下来。

“你也坐呀,见了我不要觉得拘束,今夜就随便唠唠,等你身体康复了,再给你接风洗尘。”

高顺被刘和这种别开生面的接见方式彻底整懵了,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刘和从进屋之后,好像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顺乃粗鄙武人,何德何能,让公子如此费心。”

“武人好呀,这乱世之中,只有武人才能护得百姓安宁,护得家乡宁靖!”

“顺很惭愧,这些年东征西杀的,似乎并没有保护百姓和家乡,都是闷头追随着吕将军了。”

“我记得高将军的家乡是在并州北方是吧?”

“顺是并州五原人氏。”

“那你想不想有朝一日带着兵马回家乡去,从此做个保境安民的将军?”

“顺是吕奉先的部曲,只要他一天不说舍弃我,我便要追随于他。”

“唉,真是个榆木疙瘩。你别急,过几天我就让人把吕布自愿与你解除部曲关系的书信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