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衣着干练,正襟危坐,左手时不时的一抹下巴特意蓄起的短须,冲着堂下的三人吩咐到,“我问,你答,莫要多话!”

这三个人,最显眼的一个鼻青脸肿,站在那里身子歪歪斜斜,像是全身都被人打过一遍似得。然后就是那个趾高气扬的人了,而第三个此刻一脸气愤,满面通红,显得义愤填膺。

听到堂上中年人的吩咐,三人颤巍巍的躬身回答,“是!”

中年人指着那个趾高气扬的人问道,“你,在军中什么职务?”

“伍长!”

接着中年人看向一脸气愤的那人,“你呢?”

“普通士卒!”

等中年人再望过来,最后这名全身挨打的,当即说道,“我也是普通士卒!”

中年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向着伍长问道,“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我等在军中戏耍。阿华,就是苦主,赢了少游,就是被揍的那个,赢了他不少钱。”

“今日阿华找我哭诉,手里拿着个紫檀箱子,上面有锁被撬的痕迹,说是有人偷了他的银子,里面还有他娘留给他的发簪。然后末将全队搜查,在少游那里发现了簪子。”

中年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事情的始末了,不过接着又问了一句,“二人昨日可有口角?”

“少游输了钱,曾放言要把钱偷回来!”

堂上的中年人,直到此时才从坐榻上起身,走至三人身前,一个个的细细查看了一番。

看完之后中年人回身做回主座,慢慢吩咐身边亲兵,“把那个叫做‘阿华’的,带下去,先打二十军棍!”

本来趾高气昂的阿华,一听中年人的话,当即高声呼喊道,“将军,将军!小人冤枉啊,小人是苦主啊!”

连那个伍长也有些慌了,当即对着中年人一抱拳,“将军,簪子确实是在少游那里找到的!”

中年人仍旧是一脸淡漠,随意的向着伍长摆摆手,“无需多言,本官还没糊涂呢。”

紧接着,中年人挥手让伍长和少游下去,“征北将军,不知将军可看明白了?”

萧文一时有些晕,只能冲着中年人尴尬的笑笑。

这中年人当然就是耿祉了。

萧文刚才气冲冲的进来,本欲跟耿祉好好的说道说道,结果正赶上这么一档子事。

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士卒,萧文也不好耽误了人家,同时又想借机仔细看看耿祉的为人处事,索性就耐着心思静观事情发展了。

熟料耿祉貌似武断的就结了案,可是萧文还完全一头雾水着呢!

少游偷了东西,有动机有物证,但是萧文却不敢随意的定少游有罪。

至于阿华,不洗除想要借机讹钱的嫌疑,但是萧文也想不出怎么样证明阿华有罪。

尤其是像耿祉这样,随意的看了看就下了结论了!

本想着给耿祉一个下马威,谁知耿祉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萧文无语的老脸一红,冲着耿祉一抱拳,“耿将军慧眼,文可没有这本事了!”

显然萧文的赞美和谦虚让耿祉极为高兴,耿祉得以的扬了扬眉毛,“征北将军谬赞了。咱们先看结果再说。”

等耿祉叫人把阿华拖进来,阿华果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招了。

“呜......是小人......小人做的......呜......昨夜少游钱财外露......小人陷害......”

哭哭啼啼的阿华让萧文一阵心烦,都懒得再看他,当即挥手示意士卒将其带出去,接着冲着耿直一抱拳,“还请耿将军点出其中关节。”

萧文的低姿态,很是满足了耿祉的虚荣心,“征北将军客气了。其实证据刚才征北将军也看到了,不过想必并没有看明白。”

耿祉得意的打了个哑谜,让人把刚才那只紫檀的小箱子带上来,“征北将军请看,此处,就是盗贼撬锁的地方。可有什么发现?”

紫檀箱子上,确确实实的有那么几道痕迹,可是萧文还是看不出来门道。

耿祉等萧文仔细的看过之后,才又继续卖弄了起来,“自古窃贼行窃,无所不用其极!可是征北将军仔细看这些划痕,虽然极像撬锁时的痕迹,可是却有一个相当大的失误!”

“划痕全部都在锁下的铜片上,并未伤到箱子本身!”

说到这里,耿祉挥手示意士卒,把大堂整理干净,重新上茶倒水,和萧文各自落座。

赵云一直跟在萧文身后。刚才随着耿祉的一问,赵云也开动脑筋冥思苦想了起来,直到这会才有了些心得,在萧文耳边轻声问询道,“可是那窃贼舍不得伤害箱子?果然是阿华!”

耿祉看到了赵云的小动作,当即轻笑着点点头,“下官闲暇时候就这么些小兴趣,让征北将军见笑了!”

萧文这会就是还想发威也没什么脾气了,索性很光棍的就这么算了,“哪里哪里,耿将军慧眼如炬,金口直断!文也是佩服的很啊!”

当下二人一番客套,耿祉对萧文的态度也渐渐的好转起来,“这么说,征北将军是为这上党张杨而来的?”

萧文一副忧心的样子,“却是如此。张太守虽与文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当初为文壮声威的心意,文没齿难忘!故而才从京师一路追了过来。”

耿祉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幽州乌丸乱过,西凉羌族月氏乱过,如今唯独并州鲜卑表现的服服帖帖。征北将军也莫见怪,下官不是盼着咱大汉出事,只是,身处边地,想要军功的话......”

“耿将军放心,此番文只求救回张杨,将军放手去做!”萧文立马表态。

宾主尽欢。

等萧文回到军营,赵骏已经在营中急的团团转,就差派斥候打探消息了,“山长,你们......”

萧文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一遍,又重复了一下跟耿祉的协议,赵骏这才放下心来。

赵云听着萧文跟赵骏说话,感觉无聊之极。在京师有甘宁陈到,有袁涣陈琳,还有孙策什么的,赵云本身武力放在那,任凭是谁,都愿意跟他结交一番,所以到处呼朋唤友。可是此时在太原,就只能面对少年老成的萧文和生性严厉的赵骏了。

萧文瞥见了赵云的无趣,无奈的摇摇头,“子龙,当日里说你你不听。那么我且问你,今日里你观察耿祉,可有什么收获?”

有赵骏在,赵云可不敢惫懒了,当即答道,“断案的本事不错!另外就是有些军纪不严了。”

赵云的回答让萧文心里一松,看样子赵云还是蛮有收获的嘛,“所以呢?”

“啊!还有所以?”赵云顿时愁眉苦脸的支吾起来。

赵骏才刚刚和赵云汇合,显然也不想立马教训赵云,当即和声道,“听刚才山长所言,这耿军,伍长就有权力随意的打骂士兵,这是其一。而对于被诬陷被殴打了的军士,耿将军也不甚在意,这是其二。军中聚赌,这是其三。栽赃陷害同袍这种事情,居然只是随意的打了二十军棍了事,这是其四。”

“有这四条,足以判断耿祉军力不盛了!”

萧文没想到赵骏居然这么细心,只是听自己简单说了几句,就总结了这么多东西,满意的同时,也向着赵云传教道,“所以,耿祉军不见的能打过于夫罗!”

赵骏显然也同意萧文的观点,“不说匈奴兵有多么强盛,单说于夫罗能够劫掠太原,就不是一般的兵马能比的!”

赵云刚才听赵骏的一二三四的时候还一副受教的样子,此时一听萧文和赵骏的总结,当即精神抖擞眉开眼笑,“这就是说,我们还有的仗要打?”

萧文对于赵云的表现很无语,“我本还对着逸才兄夸赞,子龙厚重,叔至忠克,可是此时你看看,子龙你这表现让我何地自容?”

三人一番打趣其乐融融,接着又各自说起了离别之后的见闻。

“小铁......郦生......现在应该改口叫郦生了。郦生那边,带着宣高,有这一年多的时间脱离我的影响,自己带兵,还真的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赵骏起身对着萧文郑重一行礼,“山长厚恩!于逸才,山长传授练气之术,传授兵书兵法,放手给逸才做事,才有逸才如今的成绩!对于郦生,山长愿意花**年的时间慢慢发掘郦生的潜力,逸才代郦生谢过山长!”

对于赵骏这一礼,萧文没有躲开,严肃的接受了。这是上级对下级的负责!萧文想要让赵骏,也想要让自己,清晰的记得这快十年的历程,想要在心里狠狠的记住,人才,是可以培养的!

萧文等赵骏行礼完毕,这才示意赵骏坐下,“京师的情形子龙刚才也都跟你简单的说过了。孙坚下了京师,捡了玉玺,奔荆州去了。李旻还回了颍川。汉升兄在弘农一战大出风头,直接收编了董卓一万羽林精锐!朝廷的封赏什么的,想必你也收到了。”

赵骏闻言一点头,不过接着又皱眉道,“山长,只怕是这‘征北’二字,其间暗藏杀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