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在旭日东升的光辉中,阎象一脸疲惫慌乱的冲回到他在上谷郡涿鹿县的驻地,悲痛的神情简直让见者落泪闻着侧目。

“刘皇叔……刘刺史……他……逆贼真的就敢……”泣不成声的阎象,断断续续的没说几句话就一下子扑倒在地。大堂里已经置办了牌位祭品等物什,灵位前面魏攸、鲜于银等人按照官衔分列左右,各自垂头向刘虞的棺椁表达着自己对这老人最后的敬意。

“刘大人啊……象自小不成气候,被人送去异族为奴为婢,若不是异族受了大人您的感化,象何以有今天翻身之期?向使刺史怀柔之策不行,则象又何以存身至今?象之有命苟全于乱世,实皆刺史所赐啊!”阎象文白不通的悼词虽然在文采上颇登不了大雅之堂,但胜在情真意切,一番哭诉下来,让鲜于银齐周等人个个感激涕零,深引以为知己。

魏攸自一开始便在冷眼看着阎象的表演,他不像是鲜于银这些人一样对阎象毫无所知,就在刘虞兵败的那一夜,魏攸就已经想到了阎象参与其中的可能性,但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当夜众人慌乱中逃跑求生,被公孙瓒一路追的如丧家之犬,幸好有护乌桓校尉阎象带兵增援,才将众人堪堪从公孙瓒手中救出,此时若是再明说阎象有问题,未免有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嫌疑在里面。

“诸位……”阎象好不容易勉强收声,结果一张嘴就又带出了几分哽咽,不得已又停顿了一下,这才沙哑着嗓子道,“末将刚刚得到消息,当夜刘虞大人本是与冀州袁绍大人有约,但是逆贼似有所觉,提前使出了袭营的卑鄙手段,致使袁冀州没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刺史大人……”

“而当夜里兵荒马乱,我后来有仔细打听过,刘虞大人的战马失了前蹄,这才在退走的过程中被逆贼所获,而鲜于银将军和齐周将军却因为天黑难以顾及周全,没能及时救出刺史大人。”

鲜于银和齐周两人闻言都露出了惭愧的表情,而阎象眼中的神色相比于二人却更加复杂,只不过阎象掩饰的很好,而唯一注意到阎象的问题的魏攸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阎象环视四周,眼看众人都将期冀的眼神望向了自己,这才又继续道,“末将今早冒险闯入居庸境内,那里现在暂时被逆贼掌握,末将九死一生才打探到消息,说……”到了这里,阎象又呜呜咽咽的悲泣出声,大堂内所有的人顿时再次陷入悲伤当中,“就像之前斥候传报的那样,刘皇叔他……他确实被逆贼处死了!”

魏攸无暇去分辨阎象说这话的时候拿心中的悲伤有几分真几分假,刘虞的死对大家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今天一大早就有斥候传消息说刘虞可能已经死在了公孙瓒手里,甚至放了刘虞衣冠的棺椁都已经设置在了大堂之上,但是没有确定消息之前,大家总还是在心底抱着一两分侥幸,而现在,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阎象给打破了……

“将军!还请将军告知,刺史大人是怎么死的!”鲜于银不愧是武人出身,最先怒眼一瞪,就摩拳擦掌上前一步,看样子只要从阎象嘴里问出了情况,所有跟刘虞之死有关联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样子了。

“是啊,还请将军告知我等!”所有的人顿时都朝着阎象躬身下拜,已经将阎象当做了他们的恩人般看待了。

“诸位请起,诸位快请起!”阎象一脸惊慌,甚至慌乱中也朝着诸位文武回拜了下去,“诸位且听末将一言,刘刺史的大仇,末将也愿意出一份力!”

说起来也够搞笑的,鲜于银再不济也是正式的将军头衔,而阎象呢,说到底还真的就是一个自封的护乌桓校尉,大汉自黄巾之乱之后,武将的官衔是越封越大,如萧文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名列四征将军这种事情都见怪不怪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校尉?而且阎象这护乌桓校尉还是他自己封给自己的。

可是如今在阎象的地盘上,就算是鲜于银也只好惟阎象命是从,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憋屈啊!

“刺史大人跟逆贼之间,不过就是因为政见不同而已,可是逆贼他……他在捕获刺史大人的第二天,就对外宣称说……说……说刺史大人犯了忤逆之罪,意图谋反!”阎象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吃力,一副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的样子。

“我呸!”鲜于银不等阎象说完就大喝一声,脸上的愤慨毫不掩饰,而脖子里的青经也直鼓囊囊的胀了起来。

“将军息怒,我等自是知道大人是冤枉的,但是……但是……”阎象再次长叹一声,“但是竖子段训……竖子段训,居然作证以污蔑刺史!”

“什么!”帐内众人顿时个个怒不可遏,倘或段训此时身在此地,一定被大家生吞活剥不可!

魏攸从阎象说到刘虞之死之后就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恰当的控制在理性范围之内了,此时还不是为刘虞默哀的时候,鲜于银和齐周两个明显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其余文武之人,却官阶太低,在阎象面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剩下的一切都要靠他魏攸了。

“末将誓死为刺史大人报仇!”血直往脑子里涌的齐周果然不出魏攸所料,愤怒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将报仇喊了出来。魏攸不是不想报仇,但是报仇就意味着要有统一的号令,而现在,阎象对大家都有救命之恩的时候,鲜于银会跟阎象死争主将的位子吗?

“对,为刺史大人报仇!”一提到报仇,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喊了起来,就像是谁不喊几句口号就表现的对刘虞不够尊敬似的,而这时鲜于银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只不过事情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对,报仇!”鲜于银无奈也跟着喊了一句,在刘虞的原班人马里,就只有鲜于银的官职最高,所以等他出声之后,所有人都自觉的安静了下来,等着鲜于银的安排。

“只是……要报仇的话,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号令!”鲜于银很为难,此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跟他眨眼示意的魏攸。而到了现在,其他人也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目光在鲜于银身上和阎象身上转来转去。

魏攸沉吟一下,缓缓向前踱了两步,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才开口道,“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就像鲜于银将军所言,我们需要一个主公,来统一号令!”

魏攸一句话出口,就在不知不觉当中将鲜于银嘴里的“统一号令”改成了“主公”,可别小看这一点,因为从主公两个字,魏攸就可以很简单甚至毫无阻碍的将他的逻辑继续下去,“诸位!我们之前就有听刺史大人提起过,在刺史大人跟朝廷沟通想要迎接献帝的时候,刺史大人的嫡子刘和就已经在圣前效力,并且为了大人的大业四处奔走了!”

魏攸说到这里,阎象脸色不由一变,鲜于银也大出一口气,因为随着魏攸的话,鲜于银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兄长鲜于辅和刘虞的最头号谋士田畴两人,也在这之前就去了长安,此时也应该回来了!

“对!为刘虞大人报仇一事,我们要从长计议!一切等刘和大人同家兄还有田畴先生回归之后再说!”鲜于银这会可不敢犯傻,立马就为这一大段议论做了个结,并且加装没看到阎象眼里一闪而过的怒气。

到了现在,阎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子承父业,我们确实该等刘和大人回来再说!不过逆贼如今初到居庸,立身不稳,我们如果不能趁机一鼓作气将之斩杀的话,只怕夜长梦多,若是逆贼逃往异族,到时……”

魏攸叹口气,虽然他能够将大道理给辩驳到自己这一边,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自己等人又没有足够的武力,到最后说不得也只好听由阎象带兵杀去居庸了,而若是真的给阎象抢了首功,那么日后就算刘和回来,估计也只有让贤这一条路走了!

只是到了这种地步,魏攸和鲜于银已不好再反驳阎象,大家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

燕城与渔阳交界。

“甘师长,可等到你们了!”是仪和丘力居仍旧做着主仆打扮,而如今上了岸的甘宁,却已经换回了陆战的装备,甚至还已经收购了不少战马,这可是当初没有从青州带过来的战略物资啊!

“子羽先生叫我兴霸就好!”甘宁跟萧文混的久了,知道文人都喜欢被带高帽子,所以对是仪很是客气,“山长吩咐说,占据渔阳之后就在这里找子羽先生,不知先生下一步需要兴霸做些什么?”

“哈哈,兴霸还说我,你自己不也一口一个先生不停吗?”是仪轻笑一声,不过神情中仍旧略有得意,“山长的计划是,全力营救公孙将军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