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战船卷起无数的水花,慢慢加速开的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开出了张济的视野,仅剩下一众港口的工作人员傻站在岸边等候张济的军令。再过片刻之后,甚至连战船的轰鸣声都消失不见了,乐安港口又一次淹没在无边的寂静中。

月光照耀下的张济神色显得很是宁静,只不过偶尔眼中闪烁出缅怀亲人的温柔之色,才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的难以接近。

重重叹了口气,张济望了宛城方向一眼,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绣儿此时如何了!”

不过很显然现在可不是张济能够纵情怀旧甚至为此痛饮三碗的时候,张济收拾心情,肃声下令道,“来人,今夜在港口的人全部登记造册,华将军回返之前不得有任何人离开港口半步!”

华雄和萧文的忙他都帮不上,能做的,就只有全力将消息捂住,不给任何人知道青州内部空虚的机会。

…………

袁绍此刻已经率领大军回返了。虽然他可不知道公孙续之所以最后表现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是因为一切有了北海是仪在其中的全力周旋,但不妨碍袁绍的是,他从来就没有将弱冠之年的公孙续当做对手的想法。所以虽然现在是一鼓作气斩草除根的好时候,但袁绍还是觉着不值得用冀州的安危来冒险。

所以袁绍回返了,并且在甫一动身的时候就传了数道密信给冀州将士。在袁绍看来,萧文有足够的勇气在他兵发幽州的时候在冀州捣乱就已经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他可从来不认为萧文还有那实力再给自己添绊子。在袁绍的认知里,他此次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以一副王者归来的姿态重临冀州,然后在萧文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将青州重新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全权接收过来。如此而已。

不过事情终究不是太顺利,老天并没有直接站在萧文这一边,听任袁绍的自大与狂傲,就如同时间并没有对任何人有所偏爱一样。在袁绍尽其所能的在想象里把萧文折磨了一百零八遍之后,郭图站出来了。

“将军,萧文此人,本躬耕布衣,趁势于黄巾,借名于皇甫,数年来屡屡出人不意,为将则南征北战敢打敢拼,为官则曲意逢迎四处结交……”郭图的话才说到这里,就敏锐的发觉袁绍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以郭图见风使舵的本事,自不至于连袁绍的喜怒都充耳不闻,所以郭图语气一转道,“但是图以为,此子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除了数次卖友求荣的无耻行径之外,还深谙赌徒之道!”

“哦?”袁绍见郭图对萧文的评价终于暗合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心花怒放,连带的对郭图吊人胃口的小手段都感觉很是不错,一时满意的回应道,“何为赌徒之道?”

“搏命!”郭图的回答很简单,但语气坚决,掷地有声。

袁绍终于收起了轻视的心思,这倒不是袁绍改变了对萧文的看法会觉着萧文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而是郭图的话让他开始肉痛此次可能会损失很多兵马钱粮,虽然冀州富庶,但是袁绍的目标可是要一统青幽并冀四州的,到时候带甲百万,需要钱粮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那么先生认为……”袁绍狐疑的看了郭图一眼,这些事情不是应该回到冀州之后再议的吗,现在就说出来,是怕留守冀州的逢纪跟你抢功?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这吃相未免难看了些吧。

“敢问主公,日间所发文书,可是要求河间、渤海、安平三郡守军,全部往平原方向移动?”卖完了关子,话题也进入了正途,郭图可不敢再有什么差池,神情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用自己的切身行动告诉袁绍,问题很严重。

“是又如何?”袁绍对于郭图的作态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好奇心还真被郭图给带起来了。

“是又如何?”郭图虽然早已料到是这样子了,但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下。说实在的,此时郭图内心里想要强烈表达的,是对袁绍的恨铁不成钢,或者至少也要来个怒其不争,但这些情绪,郭图最终还是很聪明的将他们全部烂到了肚子里。

“将军,万万不可啊!”郭图所有的无奈最终还是化作了妙到巅峰的演技,一脸惊恐外加无量痛心的一声惊叫,“将军,据图所推测,贼子萧文必将此次的行动看做是一场豪赌,依此推之,则萧文很可能将在章武截击将军!若将军仍旧按照原先的计划,那么……”

郭图的话让袁绍的心里顿时烦乱了起来,对于郭图此人,袁绍本是不甚看重的,冀州军师如逢纪如审配,各个都有不弱于郭图的名声与能力,但偏偏唯有郭图此人……识时务,知进退!

袁绍对郭图的评价的精华,其实也就是这四个字。不像许攸的贪财以及无底限,郭图所求的少,所以不能算贪;郭图的政治立场是要依据袁绍的,所以必然不会无底限。这样的人,袁绍引之为腹心,其意就在此。

虽然不怎么愿意去相信萧文会这般难缠,但袁绍仍旧觉得自己应该对郭图变现一些郭图所梦寐以求的尊敬,比如……听取他的建议。

所以袁绍最终还是重新写了密令。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郭嘉早已经安排人手将他所有斥候的路线都摸清楚了,也因此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幕。

………

“一二一,一二一”随着嘹亮的号子,萧文的青州兵又开始了每日的早操。

崔巨业他们几个此时已经汇合到了一起,本来按照计划,他们是想要两路兵马围攻夹击萧文的,但是时移世易,随着韩吕子和吕威璜所看不起的韩猛的死,韩吕子这一路兵马总是少了一位急先锋,而久在尚未,韩吕子和吕威璜二人都不愿意亲自出入战阵了。合兵之策,也算是无奈之举。

“哼!老夫练兵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这等练兵的法子!”韩吕子一脸鄙夷,对青州兵的行为很是不齿。两方对阵不是第一天也不是第一次了,冀州人早就知道了青州兵的作息。

“韩帅可莫要这般看。想那征北萧文,可是有皇甫将军在后头撑腰的,所以呀,这练兵的法子说不得还真有你我看不出来的门道在里面呢!”崔巨业也淡笑着开了口,虽然听上去是在称赞皇甫老将军,但话里话外却一副嘲讽的语气,听得帐内诸将一阵哈哈大笑。

蒋义渠虽也符合着众人笑了出来,但眉宇间却总有一丝忧愁解不开。或许他内心里也在疑惑着,能够将简单的走路都练到这般整齐的,那么在战场上,至少军纪方面可不会差了。这样子看来,这对兵马,就算是目前的素质还不被众人看到眼里去,但若能够小有磨砺的话……

摇摇头,蒋义渠将自己的怀疑放到一边,这些东西实在显得太虚无飘渺了,从之前的几战看来,青州兵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说了一阵青州兵的素质问题,几人的话题又慢慢转到了一直在中军随着兵士们训练的“萧文”身上。

“征北将军还真是寒门出身啊,到现在居然还相信与兵同乐那一套?”不管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吕威璜还是将自己的话说出了口,这也算是为了跟大家打成一片的一种办法吧,刚才谈论青州兵时他没能一呈口舌之利,现在补上还不晚。

“征北?皇甫老爷子用自己一辈子的贤名搀他上位,结果呢,迎娶了万年公主之后你可还见他再有对皇室的丝毫效忠之心?”崔巨业继续对萧文嗤之以鼻。

………

所有人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忙碌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在渤海地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一队没有任何旗号的兵马却正在整整齐齐的沉默着急行军。

这队兵马委实显得有些奇怪,虽然没有正规的旗号,但将士们身上的甲衣却是统一的灰布褂子外加竹篾做的布甲,放眼此时的大汉,能够有这样的财力为全军都装备上布甲并且统一服装的,几乎只有一向走精兵路线的萧文才做的到。但萧文那边更多的,其实还是军校的军服,至于全军的布甲,那也是有心无力的。

沉默的气氛使得将士们坐下的战马异乎寻常的烦躁,而这烦躁又全都发泄在了赶路上,所以这一队无名军队的行军速度居然要赶得上当年的夏侯渊了,不过两者之间略有区别,夏侯渊的行军速度是建立在全部的步兵基础上的,这一队军士却有着相当数量的战马。这可是另外一个大手笔的地方,至少战马不仅圈养费时费力,草料的消耗也是个大问题啊。

就这样,没有人知道这一队士兵到底归属于谁,也没人知道他们此时急行军又是为了什么,只是看到他们的阵型以及冷峻的气氛,本能的会感觉畏惧。

在军队的中央,有一个年轻的身影一闪即逝,在人们还没认出来他之前就再次隐没到了一众普通士兵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