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东军攻破的,正是南寨。--然而欢呼雀跃的江东将士踏着倒下的寨墙冲入营中后,却绝望的发现,对面又是一道寨墙!

借着棚子下燃烧的火堆所发出的光亮,有人看清那其实并不是寨墙,而是由许多大车排列而成,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惨烈的厮杀,血腥残酷的战斗早已让这些江东将士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向寨内冲去。然而这些大车后面猛然投出密集的短枪,锋锐的枪头在火光的映‘射’下,穿过重重雨幕带着凛冽的风声,扑面而至!

“噗嗤!”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江东士卒猝不及防,被短枪狠狠扎入了脖颈,这势大力沉的短枪带着冲劲,竟让他向前冲杀的身子顿时一滞,就见他的双眼猛然凸出,双手刚抓住枪身,人却已仰面向后栽倒。而有的江东兵被短枪穿透了小腹,剧烈的疼痛使得他躺在满是泥浆的地面发出厉声惨叫。前面的士卒倒下了,但汹涌的人群并没有就此止步,他们踩踏着同袍的身体,继续向大车组成的防线冲去。

贺齐也被这轮投枪擦伤了胳膊,但他却仿佛浑然不觉,依然率部挥刀向前。狭窄的地形、惨重的伤亡,使得冲入营寨的江东将士只有数百人,当后续的贺齐所部正要跟进之时,却听寨墙内猛然爆发出一阵喊杀声!紧接着因倒塌的寨墙而形成的缺口,就被冲杀而出的大队荆州兵所占据。

坏了!冲入营寨的贺齐并非莽撞无脑之辈,见好不容易才打开的缺口被敌军堵住,立即意识到这是荆州兵要顺势放自己进来好聚而歼之

。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反身杀回去,一定要让后面的兄弟进来,否则仅靠自己这两三百人,很快就会淹没在敌军之中,再也翻不起一点‘浪’‘花’。

然而荆州兵早有准备,在寨墙被攻破之后张泉便立即让囤积在寨内的将士从缺口两处杀出,江东军士满脑子都是冲进营寨的念头,人人向前却没想到后路被荆州兵突袭截断。

形势危急,贺齐当下率领残余的江东兵向后杀去,此时营寨之内三面皆有荆州兵围攻而来,后背又不断遭受投枪的攻击,很快冲进来的江东士卒就死伤过半。(小说)

贺齐手持长矛在敌军中左冲右突,却无法杀出重围,虽然耳边听得前面江东兵高声喊杀,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举着长枪的荆州兵。随着接连不断地惨叫声,贺齐身旁的江东士卒越战越少。原本大伙就已耗费了许多力气,此时受困于敌军重围之中,虽然知道再不死战就彻底无生还之望,但每一次举起刀枪都觉得愈发沉重。

“兄弟们,随我杀啊!”眼见敌军越聚越多,贺齐高声喊道,试图将散落在附近的部众收拢起来,然而黑暗之中却被地上的尸体绊住,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向前栽去。贺齐连忙用长矛向地面支持,冷不防一支长枪自侧面突刺,正中贺齐腋下!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使得贺齐眼前一黑,那冰凉的枪头却仍向他体内刺入。贺齐右臂已使不出力气,左手持矛横扫而去,就听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然而那被击中的荆州兵却猛然一捅,贺齐再也支撑不住,侧身单膝跪地,手中的长矛也把持不住脱手而落。

随着长枪‘抽’出,贺齐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随之而去,他艰难的站起身,口鼻中喷出一股鲜血,仰面摔倒在满是积水的泥坑之中。

贺齐战死,使得冲入营内的江东兵再无人指挥,很快便被绞杀殆尽。而缺口处的厮杀却仍未停止,双方刀来枪往,杀得血‘肉’横飞。每当有人倒下,就立即有更多的人填补了他的位置,此处堆积的尸体,竟然如同小丘一般高度几乎与寨墙平齐。

听着南寨内的厮杀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归于平静,只有缺口处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孙权已经知道,冲入营寨中的江东将士只怕无一人生还。而贺齐陷入营中生死未卜的消息传来后,孙河便对孙权苦苦哀求:“将军,让将士们歇一歇吧!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将士们会有怨气的!”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对孙权这样说,孙权都会怀疑其用心,但孙河的忠诚毋庸置疑,所以孙权并没有责怪他,而是低声道:“仗打到这个份上,岂可言退?”

是啊,现在后退的话,很容易陷入‘混’‘乱’之中,给敌军以可趁之机

。可是看似摇摇‘欲’坠的敌军营寨,竟然在如此猛烈的进攻下始终顽强的屹立不倒,甚至有几段寨墙数度易手,却最终被荆州兵反击夺回。

“将军,还是暂时收兵吧!”徐琨也对孙权劝道:“敌军未必敢以大队人马出寨,何况我军彼此‘交’替退下,当不至于因此‘混’‘乱’。打了这么久,也该让将士们恢复下体力,各部也亟需休整,以利再战。”

孙权见徐琨和孙河都这么说,心知攻寨的将士定然也多半如此想,只得下令暂时收兵,准备休整之后再度强攻。当得知江东兵开始陆续后撤时,寨内魏延便立即对庞统说道:“先生此时可出击否?”

其实在魏延看来,这时真是出寨反击的好时候,之所以有此一问,是临行之前刘琮专‘门’叮嘱过魏延,让他务必多询问庞统的意见,听取他的建议,魏延本来自视甚高,对于刘琮派来的这个小年轻,并不大看得上眼。不过庞统数次提议都与魏延不谋而合,使得魏延下意识地开始重视起他的意见。

然而这一次庞统却摇头对魏延说道:“不可,现在还不到决战的时候。”说完之后,庞统指着寨墙又道:“我军以寨墙为凭,到现在各部尚未拼尽全力,而对方因地势狭窄之故,也是如此。以我看来,待江东兵休整之后,必会将之前未曾参与进攻的生力军调派过来,只要我军能一直坚守营寨不失,敌全军轮换进攻锐气尽丧之时,才是我军大举反击,出城厮杀的良机!到那时将军与子龙将军率领营中以逸待劳的步骑‘精’锐,再举火号令伏兵杀出,彼时敌军‘精’疲力竭,士气沮丧,定然可以一举击溃敌军,大获全胜!”

魏延听了点头道:“那便让各部休整,加固寨墙!”庞统所说的这番话,魏延其实也考虑过,只是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才会有此一问。现在听了庞统所言,魏延便立刻冷静下来。己方有营寨可以固守,又有木棚可避风雨,只要顶住敌军接下来的攻势,再以一直养‘精’蓄锐的预备队在关键时刻发动反击,必然会如庞统所说的那样,迎来一场决定‘性’的大胜。

双方偃旗息鼓,各自休整,然而对于孙权来说,压力越来越大。大概清点了一下人马,徐琨所部三千余人伤亡四百余,蒋钦五千人马伤亡六百,损失最为惨重的要数贺齐所部,之前的三千余人现在只剩下一千七八,其中还有数百伤兵

。而最让孙权痛心的,是贺齐陷入敌营,生死未卜。至于太史慈及其率领的三千‘精’锐,则伤亡较少,不过两百余人。

两万余人马折损了一成多,看起来并不算惨重,但孙权知道这是因为地势狭窄,兵力无法全面铺开,可以想见,对方遭受的损失,比自己要小的多。

此时已过了子时,暴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密集的雨水敲打在棚子上啪啪啪地让人心烦意‘乱’。棚子里的地面上燃着一堆篝火,呛人的烟雾中传来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诸将的情绪都有些低沉,敌军的营寨扎的实在太严密了,很难找到相对薄弱之处。即便破了寨墙,营内仍有大车组成的防线,且荆州军重兵囤积在营内,即便冲进去,也很快被反击出来。贺齐的下场,就更惨了……

不过即便如此,谁都没有再出言劝孙权退兵。

“不若让我领骑兵冲杀一阵?”令人倍感压抑的沉默,终于随着孙河的话被打破。说实话他并不想用宝贵的骑兵去冲击营寨,对于缺乏战马的江东来说,每一匹战马都弥足珍贵,但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如果能用骑兵攻破敌军营寨,哪怕这支骑兵全数战死,也是值得的。

孙权却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地面如此泥泞湿滑,骑兵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拿什么来冲击敌营?这支骑兵乃是江东军中少有的‘精’锐,若是在此役中如此消耗掉,实在令人痛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史慈说道:“我看敌营两侧的山上树木甚多,虽然已经被敌军砍伐大半,但仍可用来制造木排,搭到敌军营寨上。”

“对啊!将士们可以从木排上强攻寨墙!”蒋钦以拳击掌,从摆在地上的马鞍上站起身,对孙权说道:“我这便让部下去砍伐木材!”

孙权也站了起来,对诸将说道:“就按子义所言施行!一个时辰后再向敌营强攻!”

待诸将各自去安排部下以此行事之后,便又陆续返回棚中,比起方才的低沉,此时诸将眼中都多了几分坚定。

且看今夜到底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