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岱宗如何之破衣怪客

泰山南麓,泰安城,五松茶庄。

自天飞下九龙涎,走地流为一股泉。

明月公子瞥见茶谱上竟然有祁门的祁红,点头笑道:“老人家,你喝什么茶?我要祁红!”

天涯老人淡淡的道:“信阳,『毛』尖。”

明月公子奇道:“老人家你没看茶谱,怎么知道五松茶庄里一定有信阳『毛』尖呢?”

天涯老人笑道:“因为我已经闻到了信阳豫『毛』峰茶的茶香,呵呵。”

暗夜留香也笑道:“天涯老伯真是茶中的高人呢,我们可闻不出来,我要也是要花茶,木樨或是莲花茶,只有加上花香,我才能闻得出来。”

兰蝶舞笑道:“好!还是香姐与我一般品位,我也要个蔷薇花茶吧,嗯!还要泡一壶云雾峰,店家,都记好了么?”

暗夜留香道:“我的就莲花茶吧,很久都没有这么清闲过了,今天好容易也来回茶庄呢。”

兰蝶舞道:“祁门红茶、信阳『毛』尖、南山云雾峰茶、莲花茶和蔷薇花茶,嘿嘿,我们要的挺全呢。”

明月公子笑道:“可不是么?带会儿彩环儿寻客栈回来了,我抢她的云雾峰茶喝。”

暗夜留香还待说笑两句,忽听天涯老人道:“一芽一叶的『毛』尖,好!好!“明月公子一怔,暗道老人家居然能连茶叶的成『色』都能闻出来,顺着天涯老人的眼神看去,原来他一直在盯着门口的个老头,破烂的草帽,甚至连衣服都是破旧的。

明月公子暗笑这身打扮乍然一看去还当是丐帮中人,亏得还在五松茶庄里品上等的『毛』尖,不仅明月公子,连天涯老人都有些诧异了。

天涯老人见那正对着门首,背对着他们的老头依然不答话,兴趣更浓,悠然道:“道友真是雅人,只怕道友喝下去的一盏一芽一叶的信阳『毛』尖,足可以买三套锦缎的衣服。”

门首背坐着衣衫褴褛的老头终于答话了,淡淡的道:“我乐意,你管不着。”

天涯老人唯有苦笑,不再理他,回头向明月公子道:“明月,你看出了什么破绽?”

明月公子又是一愣,奇道:“什么破绽?这位老伯?呵呵,我只是奇怪而已,本来可以吃饱穿暖,却偏偏为了上好的『毛』尖,不去置办衣服,衣衫褴褛的来吃茶,也算得风雅人士,能有什么破绽?”

天涯老人摇头叹道:“我以为你这几个月来历练了许久,眼力应该大有长进才是,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

兰蝶舞和暗夜留香兴趣也勾了上来,奇道:“老人家,门口这位老伯有什么破绽?不用说师哥,连我们也看不出来呢,老人家快给我们说说。”

天涯老人却道:“我们虽在泰山脚下,封禅祭在即,这泰安城里有不少本教的道友,但同时泰山终究在北武林中,三教纷争较之南武林由甚,所以说这泰安城里也不乏儒释两教的人物,就凭你们的眼力,见了江湖异人都会误以为是本教高人,其实大错特错了。”

明月公子点头道:“哦!原来门口这位老伯不是本教的?老人家的眼神果然犀利,这都看得出来!”

这时就听门口那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冷冷一笑,淡然道:“敢问这位也要信阳『毛』尖的茶友,你怎知我不是道教传人?莫非人人都要像你一样仙风道骨就可以自负是道教高士,哈哈!”

天涯老人不气也不恼,淡淡的道:“这位茶友不要误会,我并没有以貌取人,也不敢以衣着的华丽与否就讨厌和喜欢一个人,老夫也爱研习易容之术,却从未见过如茶友这般的从里到外,从心底里到言行举止都似换了个人一般,佩服佩服!”

明月公子哑然失笑,天涯老人家目光何等犀利,又是易容的绝世高手,自然一眼就瞧出了门口衣衫褴褛的老头是易容改扮,明月公子苦笑道:“老人家,难道这位老先生通晓易容术,竟然能身心合一都换做另外一人了?嘿嘿,我随老人家这一路而来,还从未见老人家佩服过谁,今日这位老先生的易容打扮竟然能让老人家刮目相看,呵呵,连小徒都有些敬佩了。”

谁想到门口的老者押了一口茶,慨然叹道:“哎,这么多年来谁都没有看破过,没想到刚来了泰安城里,还没有见几个道教的高人,却被茶友一眼就看破了我的易容改扮,哈哈。”

兰蝶舞笑道:“破衣破帽的老伯伯,你当真是易容改扮的?是易容着玩儿的吧,嘻嘻,否则也不会这么光明磊落的承认了!”

那老头淡然一笑,依然不回头道:“女娃娃有所不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既然已被看出,再装又有何用?茶友!你既然看得出我是易容改扮,也不是道教中人,那我问问你,我究竟是儒教的还是佛教的,若说的对,你们的茶钱,我请!”

明月公子苦笑道:“哎哎,原来老伯很有钱的样子,到让我又看走眼了,老人家,让我先猜一猜如何?”

天涯老人笑道:“你说。”

明月公子道:“这位老伯一定是儒教的,我从来没见过佛教传人有如此豪阔过!”

暗夜留香笑道:“哦!为什么我们儒教的一定会出手豪阔,个个都向我一样?哎,你什么时候见我大方过?”

明月公子笑道:“你素来大方,至少对我大方的很呢。况且这位老伯风雅之人,连信阳『毛』尖都要一芽一叶的极品,显然是儒教之人!”

兰蝶舞却笑道:“我看则不然,这位老伯应该是佛教传人,师哥说的佛教传人没有豪阔之人,恰恰错了!如今三教要数佛教的香火最为旺盛,善男信女们的香火钱给的最多,因此佛教才是最有钱的,并且我时常闻得品茗山中,问僧不记年,说到品茶的风雅,佛教传人想来也是懂得很多呢。”

暗夜留香点头笑道:“我附议!这也猜是佛教传人,说不定还是大和尚还俗呢。”

明月公子、暗夜留香和兰蝶舞争执不下,各执一词,门首的老头只是微微一笑,再饮一口清茶,似乎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他此举更让兰蝶舞和暗夜留香坚信是佛教传人了,都说:“你瞧,人家老僧入定了,显然是打坐参禅习惯了的坐法。”

明月公子唯有苦笑,辩解道:“只怕未必,我们道教还讲究神游物外,也要打坐的。”

最后明月公子只好请教天涯老人,天涯老人笑道:“他既不是神游物外,也不是参禅打坐,而是在心驰远方,沉思一件事情。”

那门口的破衣老者身子一震,沉声道:“茶友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天涯老人悠然道:“这个世上,能逃出我的眼睛的,只怕还不多。”

破衣老者叹道:“如此自负?”

天涯老人点头笑道:“然!”

破衣老者冷冷一笑:“好!你且说说,我在想什么?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人能猜到过老夫的心事!”

天涯老人正要沉『吟』一番,明月公子却道:“你等等,还是让老人家说说你是佛教的还是儒教的,要是不说与我,我今天肯定会睡不着觉的。”

破衣老者哈哈笑道:“孺子可教!年轻人,你是他的徒弟么?可惜呀可惜。”

明月公子皱眉道:“可惜什么?”

破衣老者悠然道:“方才你进门时,我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资质奇佳,真是罕见,只可惜没有遇上名师,白费了美质良才,你说说,不是可惜是什么!”

明月公子正『色』道:“老先生此言差矣,谁说我身边坐着的老人家不是名师!”

破衣老者打断他道:“得了吧,我也猜测他本事不小,但你学会了多少?哈哈,除非他只教过你月余时间而已,另当别论。”

明月公子苦笑道:“哎,他老人家果然只教过我一个多月哩。”

天涯老人笑道:“明月,别理他,我告诉你,他过去应该是儒教传人,如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不过是个闲散之人罢了,而他又偏偏的认识我们其中的一位,方才他如老僧入定一般所思所想的正与我们其中一人有关。”

门口的破衣老者身子一震,厉声道:“你认得我!”

天涯老人淡淡道:“我和你从未见过面,素昧平生,谈何认得?”

破衣老者又是一怔,唯有苦笑,似是不信。

明月公子奇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连我都纳闷的很了。”

天涯老人笑道:“等你到我这一把年纪,就什么都看得出来了,所谓见多识广,儒教传人自然有儒教传人的样子和习惯,而今他极力易容,自然是不在儒教中了。”

兰蝶舞和暗夜留香点点头道:“嗯,老人家说的对。”

天涯老人又道:“一个人唯有陷入沉思陷入回忆,并且有些伤感失落的时候,才会有方才那孤独的背影,而听他的声音也是压着嗓子,易容过的,显然是怕我们其中一人听出他本来的声音,嘿嘿,我说的不错吧?”

破衣老者忍不住点头道:“是极!解得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