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的整理和治疗之下,夜晚很快降临到这一片浓绿的森林。

泰伦斯拽起不停往嘴里塞着东西的陆斯恩:“你跟我过来。”

“唔、唔……唔?”

嚼咽着肉块的陆斯恩发出不明意义的音节,被泰伦斯拉进了帐篷。

“有事吗?”

高大的弓兵抬起手,用舌头把上面残留的油汁舔掉,这行为叫泰伦斯忍不了地闭了闭眼睛,他掏出一块手帕扔给陆斯恩:“擦干净,笨蛋!”

“……哦。”

弓兵顿了一下,拿起干净的白手绢。他的表情还带着一丝隐晦的失落和惋惜。

泰伦斯已经懒得对弓兵这种饿鬼一样的习性再说些什么,他说了一句“接着”,便把手里的东西往陆斯恩的头上扔了过去。

弓兵看见一道银光划过来,反射性地伸手接住,摊开手掌一看,发现正是白天泰伦斯发现的那个袖扣状的空间袋。

他困惑地抬起头,泰伦斯已经在一旁坐下:“我留着没用,给你了。算是这几天你额外工作的酬劳。”

“工作?”

陆斯恩抓住了泰伦斯最后一句话的关键字。

“没错。自打进了白骨塔森林我就没安稳过,总觉得接下来的运气可能会更加糟糕,你从现在开始就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

泰伦斯这几天仔细观察过陆斯恩,这个男人沉默木讷、不通人情世故,却有一身好功夫,比起小队里的其他人更让人放心。

先不说利用对方因对亲人的思念而对自己产生的亲近感,陆斯恩除了对食物比较执着以外别无他求,正是这样几无漏洞的战力得到了泰伦斯的信任

*

帐篷外,深黑面具的队员们还没有入睡,他们一个个翻看着自己今天的收获,心情还有些兴奋,那批魔兽晶石就能让他们发笔小财,更遑论还有一些炼金道具。

六级盗贼卢姆亲了一口手里的小匕首,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腰间的牛皮口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蹭到辛西娅的身边。

辛西娅自从强盗袭击后,就一直和小队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她虽然没有像战斗中喊的那样真的去找维克打一架,但心中仍是气愤难平,并下定决心这次任务以后就和深黑面具彻底说拜拜。

维克就坐在辛西娅的不远处,他本是想等女法师的心情好一点之后认错道歉,可是对方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卢姆这时已经走到辛西娅的身边,他在女法师一旁坐下,神秘兮兮低声问道:“你今天说海曼先生拿的那个东西是本源果,真的假的?”

辛西娅看了他一眼:“海曼先生都说那是情人藤的种子了,你还怀疑吗?再说,不管是真是假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卢姆撇了撇嘴:“我觉得里面肯定有蹊跷。你看海曼先生刚刚拿到那玩意就准备离开森林,难道不是在担心些什么吗?”

“我劝你收起你那些小心眼,就算那真的是本源果,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我们都签了誓约书,上面有规定,一切魔植都归海曼先生所有,违反规定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卢姆根本没去听辛西娅的警告,反倒因为女法师的话眼前一亮:“这么说,你真的觉得那是本源果?对了,那个什么誓约书!海曼先生也许就是进来找那东西的呢?为了防备我们才编出了个誓约书……得了吧,我可不相信那是真的!”

辛西娅和卢姆交谈的声音吸引了维克的注意,他靠近过来正听到卢姆的话,立刻低声叱道:“你在想什么呢,卢姆!海曼先生给的佣金已经那么多,这一路上还愿意把猎到的魔兽都让给我们,今天也是,他只要了那么一点东西!你还想惦记什么?!”

卢姆不甘心地说道:“那可是本源果!拍卖会上能标8000晶币底价还有市无价的本源果

!想想吧,维克,只要我们能得到它,就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地到手!丰富的资源、厉害的老师甚至是贵族的头衔……维克,我们累死累活地做佣兵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维克皱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

辛西娅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冷笑了一声,起身走开。

她的笑声把维克从深思中惊醒过来,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卢姆说的那些话确实让维克心生动摇——人类的思维中天生就带着想要高人一等的渴望,但维克决不愿自己是一个为了金钱就出卖尊严和道德的人。他冷下脸来,对鲁姆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我们的工作就是把海曼先生安全地送出森林,你不要节外生枝。”

卢姆耸了耸肩。

*

接下来一天的路程并没有再横生什么祸事,深黑面具正逐渐偏离到森林的外围,魔兽和魔植的等级都降了下来。

等到傍晚吃饭的时候,卢姆趁着大家去拾柴拉住了一个六级剑士,他和这个人等级一样,平日常常厮混在一起。

卢姆拉着剑士拐到一棵大树后,悄悄说了半天话,剑士有些犹豫地回应道:“真的要这么做么?我总觉得不太放心,那个誓约书……”

卢姆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胆小?你听说过那玩意儿没?谁会相信在一张纸上滴几滴血就能要人的性命了?”

他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爱干不干!想想那笔钱,有你后悔的时候!”

“别、别,卢姆大哥!”剑士叫住卢姆,但还有些犹豫。“万一事情闹大了怎么办,队长那里都说不过去啊。”

“怕什么。我就要那个果子,其他一概不动,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就是真的落了馅儿,维克那么护短的人,最多吵你几句啦。”

两个人又嘀嘀咕咕了一阵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地走了回来。

晚上大家各自入睡的时候,和卢姆谋划好的剑士想办法说通了维克,让他和陆斯恩一组当第三波值夜人

而卢姆就趁着这个时候,从后方悄悄地钻进了泰伦斯的帐篷。

他本想趁着深夜泰伦斯正是熟睡的时机,将泰伦斯手上的戒指偷走,但没想到他刚刚把卷起的帐篷角放下,一个声音就在他的头顶响起来。

“深夜来访,盗贼先生不觉得自己没有礼貌吗?”

泰伦斯站在另一边上,抱着手臂看他,那兜帽下漆黑的阴影在这种时候让卢姆悚然一惊。

六级盗贼的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他哈哈笑着说:“不好意思,起来上厕所进错地方了。”

“既然如此,”泰伦斯不想多说什么,指了指门口,“我想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当然、当然。”卢姆点着头,擦着泰伦斯的身子走过去。

但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腰侧的口袋里,那里面装着的是卢姆刚得到的附带麻痹效果的匕首。

锃亮的刀光猛地闪过泰伦斯的眼睛,小公爵只来得及俯下身子在地上打个滚,险险躲过这一下。

翻滚中,他的帽子蹭落了下来,露出一张不见日光的苍白的脸。

泰伦斯垂下眸子,轻声地说:“啧啧,我可是最讨厌偷袭和匕首的啊。”

他的声音太轻,卢姆并没有听见,反倒因为他苍白的侧脸和低头的示弱举动升起了野心。这个盗贼快步走近他,把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劝你不要大叫,否则我的匕首就会割下去,你信不信?!”

泰伦斯故作柔弱地点了点头:“我、我听你的,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求你不要杀我。”

“那就把本源果交出来!”

泰伦斯微微勾起嘴角:“你果然是想要这个。”

卢姆不耐烦地顶了顶匕首:“你笑什么!今天那个红色果实果然是本源果,你赶紧拿出来

!”

“当然,盗贼先生。我愿意将它送给您。”泰伦斯笑着举起左手,食指上一枚戒指闪闪发亮。“它就放在这里面。”

那细白的手掌在油灯的照耀下,好像通透地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和流动的血液。而嵌在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就好像一抹氤氲的流光。

卢姆想也没想,伸出另一只手去碰那枚戒指,但就在他碰到宝石的一瞬间,突然发出了惨烈的大叫!

鲜红的血水从他皮肤里一点一点往外渗,将薄薄的紧身短打浸湿染红,卢姆觉得身体内部就像是有一根木棍在使劲翻搅,要把他的内脏和血肉都搅成汁/液。

他受不了的吐出一口血,正喷在旁边泰伦斯的身上,然后就浑身抽搐地倒了下去。泰伦斯站起来离远几步,用手扇去厚重的血腥味。

他看着卢姆的眼里露出不甘的神色,挣扎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就像是在看一出哑剧或是时间线前模糊的往昔:“妄图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的坏孩子就该受到惩罚。”他眨眨眼,视线重新聚焦在卢姆的身上,“见识浅薄的愚钝之人,我早就说过了,誓约书会制约你的行为。可惜你现在懂得这些也没用了。”

泰伦斯说完,重新带上帽子,遮住自己冷漠的表情。

*

卢姆的惨叫和随之而来的血腥味惊动到了其他人,最先跑进来的就是负责守夜的陆斯恩和六级剑士。

这时,卢姆已经瞪大着眼睛死去,他的血液已经全部流光,染湿了身下的土壤,皮肤变得干瘪青黑,像是一具风干的腊肠,空气里那种血腥气简直就像是流动的**一样黏腻,剑士捂着嘴和肚子把脸转向一边,发出干呕的声音。

陆斯恩也看着这样的情况皱了皱眉,他大步跨过尸体走到泰伦斯的身边,问道:“你受伤了没?”

泰伦斯摇了摇头,对于陆斯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保护自己的工作而深感满意。

没过多久,维克等人也赶了过来,看见几乎不成人形的卢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