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这三个字是什么含义,你知道吧?”我娘叹息着问,别说,这开场白还真把我震住了。

我当然知道了,这三个字有贬意,但也代表着美丽、媚人、妖靡、男人眼中的尤物和女人心中厌恶、轻蔑的对象。

“看聊斋的意思,应该是那种知恩图报,还很痴情的动物。”我尽量往好里说,虽然我不相信我娘的这个故事,但凡事有万一,万一我的祖先真是狐狸精,我不能太不尊敬是不是?

而且,狐狸精算是动物吧?毕竟有尾巴没修掉的,而且出身就低贱,不是人类。

我娘又叹了口气,“世上人有好坏,狐狸精也分两种的,一种是你说的有恩有义的,另一种就是媚惑男人,破坏人家家庭幸福的小三。”

“哇塞,妈你真伟大,连这也分辨得出,您怎么能这么聪明呢?”我贫嘴贫舌的来了一句,同时在我娘身上起腻。

我娘瞪我一眼,“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现在后悔死生你了。唉,怪只怪,我们家的祖先不是一只好狐狸精。”

“是小三!”我惊讶了,看我多倒霉,出身动物就够可耻了,居然还是只坏的。

我娘点点头,“咱们这位祖先眼光奇特,王孙公子、文人秀士看不上,偏偏看中了一名乡间兽医。”

耶?兽医?和我的职业选择没有关系吧?难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惊讶莫名,寻思着我娘编故事的本事似乎高了不少,懂得让人有代入感了。

只听我娘继续说,“可是这兽医是娶了妻的,咱们祖先如果这时候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可她却执着于情爱,搅得这兽医一家夫妻离散。唉,这世间的事都自有因果报应,抢了人家的幸福,自己哪能得到长长远远的好处去?”

“天打雷劈了?”我问,不但没有同情“祖先”,反而有赞叹老天公平之感。

小三嘛,得到这种下场是应该的,不值得可怜。如果她真是为爱,那么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应该是心甘情愿的。她都心甘情愿了,我干嘛为她感到委曲和惋惜呢?求仁得仁,从这个角度看,被天打雷劈是好事。

哪知我娘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咱们这祖先道法高深,不但没有遭到天谴,反而和那乡间兽医白头偕老,恩爱幸福,开枝散叶,这也才有了我们胡氏一门呀。”

不可能啊?没天理呀!可是――

“妈,你是不是病了?我姓于呀,哪来的胡氏一门。”

我自以为逮到漏洞,谁知我娘狠心的掐我一把,继续道,“我姓胡呀,让你姓于是因为我太爱你爸爸了,不忍心他们老于家就此断了根苗,才让你姓于的。其实我们胡氏一门中的女子,不管生多少孩子,嫁多少次,女孩就只能生一个,把狐狸精的血统代代相传,到你这儿,已经整整一百代了。”

哇靠一百代?我这位祖先的事迹年代久远啊!而且这血统还传女不传男,一脉单承,如果我娘说的是真的,我该高兴还是自认倒霉。不过从我娘悲悲切切的神色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我娘说,“但是这个兽医的老婆也是个有修为、有法术的,不是个寻常人,于是她在咱们祖先为那个兽医生下第一个孩子――这里要说明一下,生的是个女孩,而那个兽医的老婆没有生下一男半女,那兽医就是用这个理由休的她。”

“人伦惨剧。”我点头。

我娘对我冷笑,“惨的在后面哪,你听了就知道有多惨了。那兽医老婆在咱们祖先产下第一胎时自杀了,并以血咒对天发下毒愿,咱们胡氏一门的女子不管跟了哪个男人,那男人不出一年就得死,胡氏女子千秋万代都要孤单凄伶。怎么样?惨吧!”

我瞪着我娘,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是没有。她太严肃正经了,这事如果不是真的存在,就是她被我姥姥洗了脑,加上她自己的遭遇,所以她坚信就是如此。

不过细想起来是挺惨的。一个女人生下来就注定孤苦伶仃,所爱之人死于非命,这是一个女人一生所能有的全部悲哀了。

“哪有这样的?”我咽了咽口水,心中疑惑加深,“冤有头,债有主,那兽医老婆有本事和咱们祖先大干一场呀,干嘛在牵连到后辈,真不值得同情。这样阴狠的个性,也太――也太――”我也太不出来了。

我娘却一脸戚戚的道,“其实身为女人,也能理解那兽医老婆的心,被抢走了老公,一定连恨天灭地的心都有。只是我小时候不懂事,不相信这个传说,早早嫁了你爸,结果――唉,我害了他。所以之后我就再也不结婚,免得害了别的男人。其实我之前的九十八代胡氏女子都不信这个邪,但却没有一个不应验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而不再婚,不单是为了养育我,怕我给后爹虐待。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我很没良心的感觉轻松了些。之前因为我妈这么年轻就守寡,却一切为我付出,我曾经觉得特别对不起她,每回见她,心里都有沉重压力。

可是等等,这样不就是说,我也不能嫁人了吗?我如果嫁人,那个男人也会死?如果我真的能追到林泽秀,就是他生命走到终点的信号?

这是真的假的?如果是假的,当然没问题,就让我以自身来破除封建迷信好了,好伟大的使命。可如果是真的,我能拿我的秀秀,我二十九年来第一个一见钟情的男人冒险吗?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我娘是说真格的,林泽秀的生命换我一个明白,这代价是不是太高昂也太自私了?

“妈,你可别骗我,不然我会恨你,我真的会恨你。”我挺严肃的说,换来我妈一巴掌。

“死丫头,你恨我还能怎么着?杀了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把大了,现在要恨我了?你不怕给雷公当点心呀!”

她这一打,我倒清醒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娘是嘴恶心善的人,如果我家――不对,应该说是我胡氏一门真的背着这个恶毒的诅咒,为什么她一直撺掇我嫁人,照她的说法,我那不是嫁人,是杀人去的,这么恶毒的事她做不出来。

没想到我还有这功能,有什么仇家不用打打杀杀,直接把我嫁过去了事。多狠哪,克死人全家。

我不愧是我娘亲生的,我这边一转心思,她那边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道,“我家小新是个有福气的,因为你不早不晚,正好是咱们小三祖先的第一百代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