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当日之事,张白便觉烦闷,也没兴致再去找师晴晴,出极乐阁之时,外头已见明月当空,天格外的高,张白抬头深吸一口气,站在外头,竟不知何处可去,心中没来由一种酸溜溜的味道。WWw.qUAnbEn-xIaosHuo.CoM

此刻,张白忽地觉得从未有过的凄凉。漫无目的的走在寥落的星沙街上,一入夜里,行人少的可怜,张白孤影茕茕,不知不觉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竟是走到罗家门口,张白苦笑一声,暗道:“看来也就在罗家吃过家常便饭,这里还稍微有点温馨的感觉。”

既来了,张白也没多想,敲了敲门,哪管得了此举多有冒昧。

开门的是罗萧,不耐烦的缓缓拉开门,见是识张白,罗萧立时不自主的笑了起来,道:“原来是大哥,吃过晚饭了么?”既而自问自答道:“大哥想必在青花楼吃了吧。”

张白这才发觉自己连饭都忘了吃,经罗萧一提,立时饿意涌上大脑,道:“还没吃呢。”罗萧见张白神色有些落寞,语气有些颓然,当下问道:“大哥今天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

张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哥每个月总有几天这样,你多虑了。”罗萧笑道:“大哥,没事就好,也不知王爷什么时候回京,那本《三国演义》,我如今得熬夜写呢。”

罗萧既是决定进京,在旁人看来,当真是前途似锦,写小说这等难等大雅之堂之事,他既答应了张白,便不随意言弃,也令张白对他多了几分欣赏,道:“你不必着急,写不完大哥自有法子。”

罗萧道:“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有这等无聊工夫。”张白道:“这话怎讲,千字一两,一帮人抢着干,还怕没人么?”

罗萧道:“这话倒不假,但既然跟大哥又约定,势必要写完,男儿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虽然听起来有些做作,但罗萧说起来一股沛然正气,张白还是首次觉得这类话语有些顺耳,恰恰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下,叫了一声,颇感尴尬。罗萧忙道:“瞧我这一说话便没边了,这边去叫丝缎给大哥弄些吃的。大哥到堂上等着便好。”

张白走到堂上,只见罗天成正坐在那处,跟罗母商量着什么。

罗天成一见张白来了,立道:“张公子来的正好,小老儿正好有事要跟张公子商量一下。”他本是商人,年轻时也曾四处飘荡,日摩夜摩,起早贪黑的,办起事来,常常忘乎其余一切,性子渐渐也随和许多,换做一般人家,晚上无缘无故来了外人,定会大感意外,或有甚者,心里不乐意,摆出脸色也说不定。

但罗天成之所以这般,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差不多已将张白看着女婿了,是以对张白也少了一些前客套,不过,这更对张白的口味。张白道:“什么事?”

罗天成道:“那五个裁缝,开了那么高的月钱,竟跟我说,能否带几个学徒进来,说手艺都不错。”刚好张白还为不日之后开张大吉发愁,到时候要出拿不出几件衣裳,难以撑起排场,影响力也要大打折扣,当下道:“无妨,伯父把关,只要手艺过硬,一起聘来也无妨,只是明天下午,便要开工。不瞒伯父说,我那天已在星沙的花魁大赛上宣布,五日后便要开张,所以正好缺些人手,若是伯父认识一些好裁缝,一块请来便是。开张那天,总得拿出衣裳出来。”

罗天成听了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这世上哪有开张前几天,才着手准备的。但他见张白说很是轻松,一时也不知是否来得及,且张白也说了,那些裁缝的学徒,一并叫来也行,当下道:“既如此,那明日下午便开工,只是小老儿不太懂做衣裳,全凭张公子定夺了。”罗天成怎么不懂做衣裳,只是张白的锦绣年华阁定位太高,搞得罗天成根本不敢插手,生怕要是亏了本,也有自己的过失。

张白笑道:“那是自然。”罗天成似是又想起什么,道:“至于布料,小老儿这也有上等的,但却不够好的,明日便去买布,嘿嘿,贱内别的本事不行,唯有两样还说的过去,烧好菜,识好布。”

罗母听得竟有些不好意思,啐道:“死老头子,就晓得损人。”罗天成难得风趣一次,道:“我可是夸你了。”张白见这两口拌嘴煞是有趣,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心下有些悲凉。罗天成见张白没说话,以为他另有打算,问道:“张公子有好路子么?”

他这么一说,张白还真的想起一人,当下道:“不知星沙的金不换,金老板那,有没有什么好布?”

罗天成眉头一展,笑道:“张公子既认识金大老板,那便好办了,金老板的布,别说星沙,便是大王朝,也没几家的布能好过他的。”张白道:“那好,我明日上昼便去找他,往后伯父要布,便去他那去买。”罗天成点头道:“跟张公子说了这些,小老儿也舒坦多了,时候不早了,张公子若不嫌弃,今晚便在寒舍屈就一晚?我叫丝缎做些夜宵。”

张白也很清楚,平常这时候,罗天成差不多都睡熟了,哪有什么吃夜宵的习惯,今日对自己这般,还是出于客气,当下道:“伯父不要把我当作外人便好,叫我小白便成。”说的是心里话,甚是诚恳。不过随即有些后悔:小白!诶,不是好名字啊。不过,太白,岂不就是白过了头?

罗天成却将那句“不要把我当作外人”听的格外清楚,心下以为张白是暗表对丝缎的意思,干笑几声, 夹着一些喜意,毕竟经过种种事端,罗天成饶是眼光再么短浅,也晓得张白不是寻常之人,前途难以限量。罗母却没什么反应,不过随后一句话,却让张白大感意外。

只听罗母道:“时候也不早了,让萧儿招待小白便是。”头也未回,径直出了厅堂。这般转变的太快,张白反倒也觉得不习惯。看来人都很贱,这也不好,那也不行。

罗天成出屋不久,便见丝缎端着碗筷,走了进来。饭上盖着鸡蛋跟一些热过的菜,冒着丝丝白气,老远的就闻到香味。张白吞了口唾沫,叫了声丝缎,连忙走过去接过,端起筷子大口猛扒,好似牢里面放出的一般。

丝缎笑道:“又没人跟大哥抢。莫要又噎住了。”想起之前张白哽住的狼狈模样,一朵笑颜如莲花一般,绽放在脸上,在星沙的夜里,独自幽香着。

张白风卷残云填饱肚子,刚想喝水,便见丝缎将一杯温开水递到自己手上,道:“娘说过,晚上喝茶,就睡不着了,还是喝水好一些。”这等细心的女子,最能打动张白,何况张白已被她打动过几次,真是个心百动丝毫不觉厌,且有上瘾的趋向。

张白喝了水,冲了冲嗓子,道:“罗萧呢?”丝缎道:“哥在房里写字。”张白见丝缎 烛晕渲染之下,如同一副醉人的仕女图,小家碧玉的温婉可人,此刻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情不自禁的道:“丝缎,以后你天天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丝缎听了心中颤动,张白这么一说,再她看来,无疑是求婚了,虽然张白之前说过一次,但显然没有这次浪漫,不管是现代或是古代,女子始终比男子更具浪漫情怀,是以丝缎听了之后,心中如灌了蜜糖水,满腹皆是甜意,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回答,一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怔怔几次想开口,却没说出。

张白笑道:“你没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你光自己烧饭不行,还得教会晴晴,她敢不听你教导,尽管责骂便是。”这话张白也只敢在晴晴不在的时候才说。但丝缎听了,却得到极大的满足。心想大哥的意思,难道是我做大,那师姑娘做小?随即想起,张白日里还说了,都是妻室,不分大小,和睦相处。想到此处,还真想瞧瞧,那将会是什么景象。

张白见丝缎一脸神往的样子,便知刚才的话起了作用,问道:“隔壁那宅子,如今怎么样了?”

丝缎道:“大哥找人忙活了一下午。现在住进去都行了,被褥都是新的,我说要洗一水,哥说男子汉没那么多讲究,说洗了过几天才能干,大哥便要晚几天再搬进去。”张白哦了一声。

丝缎问道:“大哥什么时候搬新家?那……师姊姊也搬进去么?”后头那句,丝缎思量再三,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白当下对“家”字特别敏感,苦笑道:“明日就搬,不过,却不是搬家。”或许是因为还没住进去,张白始终无法将“家”字,与隔壁的施家老宅联系起来。丝缎不解道:“丝缎听不懂。”

张白抚上她脸蛋,道:“丝缎没嫁过来,怎么称之为完整的家?”丝缎心思还算细腻,听出张白心事重重,方才那话,不过是哄自己开心的,不过即便知道是哄人的,还是很欢喜。见张白眉锁阴云,丝缎也想替他分担一些,是以张白的手抚上她的脸的时候,她本能的动了一下,还是没避开,说道:“大哥心里为什么事烦恼么?”

张白道:“丝缎,你陪我去隔壁看看,好么?”张白这般既似哀求,也似命令的语气,丝缎无心拒绝,点了点头,道:“我去找哥拿钥匙。”

不过多时,便见丝缎提着灯笼,摇步走来。张白很自然的牵起她手,道:“夜里小心跌倒了。”张白牵个手都要搬出理由,丝缎心里一阵好笑:先前怎么不这般客气?丝缎正值情意易深种的年纪,边上无人,又是夜晚,胆子也大了许多,由张白牵过几次,此时也习惯了。

两人不约而同蹑手蹑脚的轻开宅门,小心掩上,相对一笑 ,甚具默契。张白走到施家老宅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丝缎指着东边的厢房道:“大哥,那便是你的房间,哥说那房间既大且宽敞,就专门给你收拾好了。”她嘴上说这般说,乃是心中直言,半点儿没想到,如她这般未嫁女子,夜里进了男子房间,若是传了出去,什么名节清白,便如泥菩萨跌进湘江,无影无踪了。

张白更不会想那么多,道:“那便进去瞧瞧。”进屋揭开灯笼布,取出蜡烛,点着烛台。张白环顾四周,新买的雕花大床,红漆的座椅,崭新的屏风……罗家拿出许多银子,为张白购置家具,定然动用了积蓄。看来罗家虽是商贾之家,却是有恩必报,朴实的很。

张白心中已将两家当作一家,是故也没说什么,在桌旁坐下,眼光随意一落,落在摇曳的烛光上,那烛焰时大时小,时而冲上,时而往下一缩。张白心道:靠,怎么跟小弟弟一个德行。想到这里,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丝缎见他又是失落又是发笑的,问道:“大哥想起什么开心事么,怎么方才又有心事的样子。”

张白叹道:“丝缎,人生无常啊,犹如这烛火,随时都可熄灭,但萤烛之光,也可燎原,换了地方,说不准能烧他个三天三夜,天昏地暗。”

他这般瞬时又变得深沉起来,仿佛一刹那老了几十岁。丝缎愈发看不透他,便愈发好奇,便道:“大哥究竟有什么心事,丝缎想听听。”

张白此刻正缺个可以倾诉的人。眼下心中乱成一麻,看似一切尽在掌握,但面对这个陌生的时空,张白常常有种无力感,特别是再遇到孝康王之后,潜意识里总有一种对绝对权利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自己太弱。

既然心中很乱, 张白干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道:“丝缎,你看大哥做生意好,还是做官好?”丝缎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张白平日极不正经的样子,她虽讨厌,但如今这为萎靡的样子,她更不喜欢,当下道:“大哥高兴就好。”

张白心中舒然,道:“那要是大哥哪天造反了呢?”

丝缎听了一惊,忐忑道:“大哥好好的,怎么造反了?”扯到政治上的事,丝缎拿不出主意,只因没注意,她怎会想过那些?听罢心中除了惊怕,还是惊怕。

张白又道:“丝缎,如果哪天,大哥赚了不义之财,大哥的钱,是靠别人的性命换来的,千千万万的人命换来的,那可怎么办?”

丝缎听罢更是惊惧,道:“啊?!那比造反还吓人。大哥定不会那样的。”

张白道:“世事无常,假设那般,丝缎你怎么对我?”

丝缎想了片刻,道:“那我便听听念经拜佛,祈求佛主原谅大哥,即便不能原谅,也要减轻大哥的罪孽。不过,大哥定不会那样的。”

这跟那晚丝缎独自一人说的一模一样,张白心里感动,阵阵温情袭来,发愣似的盯着张白,眼中说不来的意思。丝缎这才发觉方才那话过于直白,面皮微热,道:“大哥就想这些心事么,稀奇古怪的。”

张白道:“也不晓得为什么,心里就是不舒服。”忽地突发奇想的问了句:“丝缎,大哥当皇帝你喜欢么?”

丝缎摇头道:“大哥莫要乱说,万万不能造反,是要杀头的。”张白摸摸丝缎臻首:“你也怕杀头?嘿嘿,大哥比皇帝厉害,没人敢杀你的头。”

丝缎终于瞧见张白开起玩笑,心中顿时轻松起来,道:“大哥,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去睡觉了。”张白道:“不许走,陪大哥……说话,然后……睡觉。”他说然后睡觉,也没说然后让丝缎回去睡,还是陪自己一起睡。丝缎听出蹊跷,道:“你就喜欢说乱七八糟的事,我可不想听。”

张白笑问道:“那你想听什么?”丝缎俏皮的道:“我什么都不想听。”

张白道:“那便是了,直接睡觉。乖,过来。”

丝缎道:“大哥,我真要回去了。”张白见她面露为难之色,知她心里过不了这一关,且张白也没真打算如此,只是喜欢嘴上调戏一下,习惯使然,不过,来个吻别是必然的,当下捧起丝缎秀脸,在她散着淡淡芳香的红唇了轻了一下,道:“睡个好觉。”夜深人静,丝缎也有些动情,被张白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竟有些意犹未尽,心中立时自责道:糟糕,什么时候这般不检点了。

张白瞧见丝缎红扑扑的脸,站在那里,神请变了几变,也不知想些什么。当下扯着嗓子,道:“小姑娘,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丝缎见他跟自己逗乐,也装成吓懵了的样子,脸上无比惊慌,提起灯笼便逃。

这小甜甜如此配合,看来可以考虑以后玩制服诱惑。张白跟着出门,将丝缎送了回去,这才回到房里,方才跟丝缎倾吐一些,心中畅快许多,也好受不少,虽然依旧对未来恐惧,但信念却愈发坚定。

老子想发财,不惜万骨枯。天下我最大,四海我独尊。

张白的奋斗目标,就是这么简单。躺在**,新纺好的棉絮独有的味道,让张白觉得有些了依靠,掏出pda,把玩了起来。(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