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这日夜里忽然挂起了冷风,前几天还似秋天一般,今日好像突然进了冬天。wWw、QuANbEn-XiAoShUo、COm白天开业,张白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中,灶冷锅空,师晴晴歉然道:“公子,晴晴烧的菜,实在是难吃的紧,还是丝缎做的菜好吃。”

张白道:“无妨,今晚便去罗家蹭一餐。”师晴晴莞尔一笑,道:“一天蹭三餐,公子也不怕罗家笑话。晴晴都不好意思了。”她说归这般说,但还是笑嘻嘻的去了。

罗天成见师晴晴是王爷的干女儿,态度何其恭敬,便连张白也羡慕不已。晴晴左一声罗伯,右一声罗伯母,加之她美貌乖巧,罗母是打心里喜欢。在罗家吃了晚饭,两人牵手回到家中。

一想到明日便要分离,两人情到浓时,怎舍分开?饶是张白平日里开朗的紧,整日挂着一张笑脸,此刻却再也笑不出来。正欲说说情话,却听外头有人敲门。张白甚感烦躁,无奈走了过去,开门一看,竟是姚九日,心下稍缓,请了姚九日进来。

两人坐在厅堂,晴晴强笑道:“姚叔,你来了。”随即泡茶招待。姚九日摆手道:“晴丫头不必了,待我无需这般客气。”晴晴便坐在张白边上,等姚九日离去了,再想跟张白说说话。这几日她虽与张白共居一家,却不同房,张白也是每日累得厉害,回来便睡,根本没精力再陪她说话。她每晚在房里等着,直到看见张白房里熄了灯火,这才失落的上床睡觉。

姚九日见师晴晴并无退避之意,也不避讳,径直问道:“他还是要你去琼台商战么?”

张白摇头,将今日白天跟孝康王所谈,毫无保留,尽数说了。姚九日听罢神色木然,道:“这老狐狸果真狡猾,当年我便领教了他厉害之处,处处怀柔安抚,叫人死心塌地效忠于他,到头来个个为他卖命。你说的苏家筹集的十万两银子,只怕也给他独吞了。”

张白白天听孝康王说那十万两银子为蜀国海盗所劫,便觉这解释过于荒诞,眼下又听姚九日一说,更觉孝康王端可怕之极,当下道:“那苏家好好的为何要为他筹集十万两的巨款?”

姚九日叹道:“只因他对苏家有恩,那老狐狸素来擅长以人情为线,牵来大鱼。你日后从商,若是得了他好处,便要处处提防,莫要被他利伺机利用了。”

张白心神领会,道:“多谢姚兄提醒。”姚九日道:“如此便见外了,贤弟前些天说的法子,董兄弟也采纳了,那蜀国的商万申,名气何等之大,也乖乖的回了蜀国。只不过,眼下再有纷争,便不再是商场的角斗,而是兵戎相见了。”

张白还未清楚各国的军事强弱,当下问道:“我昔日专心经商,这天下大势,还不甚了解,不如姚兄概要说说,我也好为董兄弟再出些主意。”

姚九日自不会推辞,当下道:“如此说来,得花些时候了,贤弟可有兴致听完?”行商行商,说来仅是做生意,但商场跟政治关联极大,张白深谙此理,怎会觉得厌烦,当即道:“姚兄能多说一些,求之不得。”

姚九日听罢呵呵一笑道:“如此还是劳烦贤弟妹给泡杯淡茶。”晴晴正好对天下大事没什么兴趣,听姚九日称呼自己“贤弟妹”,脸上一红,起身便去泡茶。

姚九日深深吸了口气,道:“如今天下四分,若论军力强弱,自然是燕国最强。蜀国其次,最次便是王国,至于姜国,从没主动出兵,且姜国远在高原之地,其余三国的将士,若要去打蜀国,首先自个儿就扛不住,是以燕、蜀、王三国,也从来未曾跟姜国打过仗,姜国的军力有多强,倒成了难解之事。”

张白皱眉道:“王国打起仗来,难道一无是处么?”姚九日道:“那却不然,王朝的水师之厉,无人可敌,是以燕国一直对王朝虎视眈眈,但却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取下王国,必要攻下金陵,那便先要过江,此乃燕国之所忌惮之处。燕国若是从边陲打到长江,必也伤亡惨重,再也无力渡江。这也仅是我一人之见,真打起仗来,风云难测,结果如何,无人可知。”

张白问道:“但蜀、王两国交战,未有长江之险,为何不敢动手,怕燕国渔翁得利么?”

姚九日道:“正是此理,可贤弟还有一点却没想到。”张白没读过什么兵书,也只能想出其一,至于其他的,他哪里晓得,忙问道:“姚兄请说。”

姚九日道:“蜀军虽说比王军稍强,但双方交战,还要看统帅之人。蜀国想进攻王国的话,星沙乃是第一道屏障,湖广都指挥使薛大将军,既擅谋略,也能披挂上阵杀敌,乃是不可多得的猛将。且星沙、洪都、江汉三重镇互成犄角之势,即便蜀国取下此三城,一路打到金陵的话,路途何等遥远,即便打到金陵,也早已疲惫不堪,王军以逸待劳,蜀国凭何攻下金陵。再者,即便攻下金陵,王朝也大可迁都杭州,与之抗衡。是以即便蜀国灭了王国,自身以必受大创。此时燕国观战已久,岂会无动于衷?”

张白听罢此段,对当前天下大局的了解也深了一层。姚九日先说了概况,想到张白方才说的话,接着道:“那老狐狸叫你说服我,再叫我去说服董兄,好让琼台臣服王朝,这也罢了,但拿出几十万两银子的礼金,却也有些过分了,老狐狸爱财,倒没什么,但如此狮子大开口,未免过了,几十万银子,想要出兵远征,自然不够,可当作造反的本钱,却绰绰有余。”

张白心下一凛,道:“姚兄的意思,是说王爷想谋反?”姚九日笑道:“不仅是孝康王,朝中还有六王爷庄平王,论才干机智,都不逊于当今圣上,只不过先皇立了当今圣上为太子,先皇雄才大略,他传位于圣上,朝中百官,虽觉有些不妥,但也知先皇必有用意,如今看来,还是先皇高瞻远瞩。”

这时师晴晴泡好了茶,一杯递给姚九日,另外一杯更为清淡的,却是为张白泡的。姚九日喝了一口,那茶水滚烫,他竟似在喝冷水一般,一口喝的精光。师晴晴瞧得目瞪口呆,神色讶然。姚九日一愣,道:“弟妹泡的好茶,一口喝干,才叫尽兴。”

哪有他那般解释的,师晴晴一声浅笑,道:“姚叔,还要晴晴再泡一杯么?”姚九日扯着嗓子,装作生气的模样,道:“我叫张公子贤弟,你却叫我姚叔,你莫非是瞧不上我贤弟,不愿下嫁?”

师晴晴不依道:“姚叔……姚大哥就会拿我说笑。”张白搂住他他小腰肢,道:“宝贝果真懂事,快去去洗个澡,今晚相公教你练习练习三十二合身相。”

师晴晴听不大懂,什么三十二合身相,似乎在哪听过,不过张白既说了,今晚要陪她,她心中欢喜,笑得愈发动人,果真跑去沐浴去了,难在小碟尚在湘天堂帮忙,需她自己烧水。

姚九日自然知晓“三十二合身相”的意思,上次在极乐阁相互打趣之时,张白说了个“三十二合身相”外加“哭天喊地一百零八式”,叫他神往已久。待晴晴一出屋子,姚九日立马翘起大拇指,道:“论起风流场上的本事,姚某自认不如了。”

张白道:“暂不论这个,姚兄方才说到先皇高瞻远瞩,接着说吧。”

姚九日呵呵一笑道:“先皇之所看重,乃是用人之道,论及个人本事,当今圣上的确不如孝康王跟庄平王,但比起御人之术,却要高出一等。想不到贤弟对政事也有兴趣,为何不答应那孝康王去做官,如今那赌约已作罢,我定不会阻拦。莫非贤弟真想劝我那董兄弟臣服于王朝么?”

张白心里的确这般想,见他明言说出,顾及两人交情,一时有些为难。姚九日见状哈哈大笑道:“贤弟重情重义,不舍得晴丫头,我心里明白。琼台地小势弱,无可避免要臣服于一国。蜀、王两国,哪国开的条件更为实在,对我琼台好处更大,我琼台自然臣服于哪国。且贤弟之前跟说了那惊天之志,我也跟董兄说了,董兄叫我带句话给贤弟。”

张白忙道:“姚兄请讲。”姚九日道:“董兄说,贤弟若是有难,大可前去琼台,董兄可保贤弟一命。”以前一直是姚九日在打此包票,只不过今日换成了琼台首领董必才亲自发话,张白也没觉太过惊喜,道:“我那志向,飘渺不可及,董兄没说我是疯子,张某已谢之不及,能得董兄如此关照,来日若有难,我自不会客气。”

姚九日站起身来,道:“贤弟一月不到,闯出如此局面,姚某觉得,天下没第二人有此本事。即便蜀国的商万申,只怕也办不到。且贤弟那志向虽是遥不可及,但分析看来,并非不可能之事,只是若不经贤弟提点,我等是万万想不明白了。”

张白可不敢跟姚九日说什么“钱掌天下”,他只是说了自己钱掌天下的第一步,王朝之内,无所畏惧。虽然在古人看来,区区商贾,怎可于朝廷官府抗衡,此事既属于非常,自然免不了非常手段。张白略举几例,姚九日忖度之下,也觉得有些可行。结合张白这些天来完成的不可能之事,一时心中狂性被张白带起,竟想跟他携手并进,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缺了豪气!想当年刘邦那等琐屑之人,又有谁能料到,他竟成了大汉的开国帝王!

张白见他站了起来,道:“姚兄要走了么?外面风大,冷得很。”

姚九日笑道:“明日晴丫头便要去金陵了,你好好跟她说些话儿,我若是赖着不走,岂非坏人好事?外头那点小风,算不得什么,我还想去牡丹院喝上几杯。”

目送姚九日出了院子,张白前去插好院门,看见师晴晴房中一片晕黄烛光,赫然便是茫茫夜色之中那避风的港湾,走到她房门前,轻轻叩门。却半晌没听答应,张白又敲了几下,这才听师晴晴漫不经心的道:“是公子么?”

张白道:“不是。”

师晴晴笑道:“我马上便洗好了,公子稍等片刻。”

张白心中一荡,道:“等不得,等不得。”再次推门而入,尽显男儿本色。(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