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二十五,月亮要到后半夜才会出来。wWW。QuANbEn-XiAoShUo。coM但水波微澜的西湖上,却不乏挂着彩灯的画舫,漫漫随波飘着。远远望去,西湖上点点灯火,不见了白天的喧嚣,平添了一种宁静之美。

所谓的芙蓉阁,乃是西湖上一艘三层高的画舫。船首的甲板上,是一帮西湖诗社的才子才女,小桌几上放在各式点心美酒。还搬来了书桌,铺上宣纸,看来是准备及时记录今晚诞生的好诗好文了。

林月如自岸边上了画舫,只见船头的甲板上尽是熟悉的面孔,却看不到唐彦,而船尾空空如也,更无一人。“难道唐公子在楼上么?”林月如看着身边那些人高兴的样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忽而又见四人走了过来,待到近处,才认出其中有两人正是张白跟苏小小。苏小小她不认得,但今日在宴会上见过,印象很深。另外还有两人,一个是《杭州文报》的老板齐三,他见过几面,还有一个丁童,似乎也在张家碰到过。见张白跟苏小小并肩走来,不时眉来眼去的,林月如本来心中就苦闷之极,此刻更是沉郁。只因张白之前的种种表现,在林月如看来,无疑是对自己有意。但凡女子,见到本来喜欢自己的男子陡然间勾搭上了别人,总归有些不舒服。

张白瞧见林月如盯着自己,察觉她不愉之色。大致也猜透了她心思。王鸿在船头等了许久,终见张白来了,立马迎了上来,笑道:“张公子可来了。”

张白道:“难道王公子一直在等张某么?”

王鸿一愣,方才明明跟张白说了,等会要谈谈生意,眼下瞧张白脸上醉意熏熏的,难道是喝多了不成?张白趁他发愣的机会,抢道:“小小,既然你不喜欢作诗,我们便到船尾去吧。”苏小小虽然已得张白承诺,但还是怕这王鸿巧舌如簧,说得张白改变注意,一时没考虑到孤男寡女,同处船尾的话,未免有些不妥,当即点了点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王鸿今晚也喝了不少,瞧见微弱的灯火下,苏小小那几分羞涩的样子,不由的为之一痴,俗话说酒能壮胆,虽说王鸿胆子本就不小,如今被酒气一冲,更是豪放起来,向苏小小笑道:“这位便是苏家的苏小小姑娘?”

苏小小道:“正是小女子。”话未说完,便被张白顺势一拉,穿过船上的木阁,往船尾走去。林泉看在眼里,气得不行,连忙大声道:“哎呀,我也不会作诗,还是到船尾躲一躲,省的被大家取笑。”

由于林月如的缘故,诗社里的人都认得林泉,对他甚是喜欢。听了这话,皆是禁不住哈哈大笑。林泉却没在意,紧跟着张白踱到船尾。

至于齐三跟丁童,则去了木阁一楼,那里有不少杭州商贾,正在那喝酒闲聊。

张白原先还为能跟苏小小在船尾独处喜乐不已,见林泉跟来,立时皱起眉头,暗骂这小鬼碍事。而随着林泉的到来,苏小小也是害羞起来。

张白没好气瞪了林泉一眼,不予理睬,对苏小小道:“倒没地方坐了,不如就坐在地上如何?”说罢率先坐下。苏小小微微犹豫之下,也是席地而坐。

林泉主动搭上来,坐在张白边上,笑道:“张大哥,嫂子在金陵还没来杭州么?”这话故意说给苏小小听,只想看看她有何反应。

张白一开始就看出了林泉捣乱的心思。所幸张白跟师晴晴的事,整个星沙城,又有谁人不知?是以苏小小脸色如常不变,只是林泉贸然过来打岔搅合,反而惹得她心里有些讨厌。

林泉大失所望,心中暗暗骂道:这女子真也贱的很,明知人家是有妇之夫,还黏着不放。随即想到或许是张白主动追求,心中又开始骂起张白。忽听木阁三楼响起一阵琵琶之声,叮叮咚咚,清脆动听,瞬时勾走的听者的注意力。

抬头一望,只见秦画不知何时站在三楼栏杆边上,弹起琵琶来,她面风俏立,云裳微扬,如同飘然而下的仙子。唐彦站在她身旁,衣襟带风,风流无匹。但听秦画弹了一段引子,接着唱到: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妹有心

得呀得郎有情

就好象两角菱

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心相印

此曲调清新活泼,唱出了江南女子久藏于心底的情丝,这样直白的唱出来,在这个醉人的夜晚,把众人撩拨的春思萌动。

船头那些诗社的人,听到琵琶歌声,却看不见秦画其人,立时赶来聚在船尾。林月如本来不好意思一个人来,但许多人一起来了,正称她心意。但一到船尾,瞧见唐彦跟秦画十分亲近的样子,心中徒增伤感。

林泉见不得姐姐难过,忽生一计,扯着嗓子向楼上叫道:“唐公子,区区张白斗胆领教你高才!”说完幸灾乐祸的看着张白,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琵琶之声不绝,唐彦听罢一笑,道:“那便请张白公子上来罢。”

众人一听顿时哄闹起来,诗社的人多半认得张白,目光齐齐投射过来,望着张白。舒影也在其中,听了更是兴奋,不等张白挪步,便先跑上楼去了。林月如一时竟有些佩服舒影,想上去便能上去,一点也不怕人笑话。

张白却不理会,摊手道:“大家可都瞧见了,我可没不自量力,是这小子冒充我的。”继而对苏小小道:“这里太过吵闹,我们去船头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白不理会唐彦,只是跟一名女子说话,似乎只将她放在心上。众人纷纷看向苏小小,都想瞧清楚,到底是什么女子,能使张白连唐彦都不屑一顾。只因那天舒影把张白靠两首诗说服社长之事,夸大其词的广而传之。如今恰好唐彦来了,若是能跟张白比比诗文,决出高下,实在是众人翘首以盼之事。

苏小小好歹见过不少市面,即便遇着再多的陌生人,也不至于胆怯,但此时被众人望着,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更是娇羞无限,夹着一丝骄傲,随着张白,走向船头。

林月如也极是希望张白能上去跟唐彦比比,甚至有些期盼,张白能把唐彦给比下去。只因唐彦身旁那江南第一名妓秦画,瞧上去跟唐彦情意匪浅。而自己的追求者张白能胜过唐彦的话,她心里多少也有些快慰。但眼下张白分明是对苏小小一往情深的样子,她心中空荡荡的,难受之极。

穿过木阁之时,张白喊来齐三,丁童见状也凑了过来。张白笑道:“齐兄啊,江南第一才子就在三楼,你若能请得他来写篇文章,印在《杭州文报》上,实在是件美事啊。”

齐三面露难色,道:“这个……这……公子……张老板,我丝毫不懂诗文,贸然前去,合适么?”

他本来习惯的叫张白“公子”,瞧见苏小小也在边上,立马改口称“张老板”,殊不知苏小小早就知道,齐三跟丁童乃是随张白做事的。

丁童急忙道:“什么江南第一才子,齐兄还怕他不成?”齐三见张白满脸期望之色,咬牙道:“那我上去试试,希望莫令张老板失望。”

丁童道:“嘿嘿,我倒也想上去会会那江南第一才子,看看能否跟钱庄扯上关系。”丁童近来自信大增,说话做事,豪气十足。

张白、苏小小两人走到船头,只因先前的诗社摆好了糕点水果美酒,有了现成桌凳。两人相对而作,苏小小脸上抹上了一片红霞,好看极了。张白笑道:“真要多谢那秦画姑娘,否则你我还得坐在地上。”

苏小小确实忽而哧哧一笑,道:“你那手下真是好笑,说什么‘希望莫令张老板失望’,旁人听了,还以为是你暗中欺压他呢。”

张白呵呵一笑,道:“我跟齐三说了,只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这内人面前……”

“谁是你内人了?”苏小小突然打断了他。

张白讪讪的道:“哎哟对不住,张某说错话了,自罚一杯。”取了两个酒杯,各自斟满,自己现就饮了一杯,将杯底朝向苏小小,道:“你瞧瞧,一滴不剩。”

苏小小咯咯笑道:“我又没说要罚你,你自作自受。”张白道:“我说了是自罚,小小定不舍得罚我了。”

张白这三句一饶,又是暧昧之极,苏小小招架不住,虽没喝酒,脸上却比喝了酒还要红。而张白的心意,她或多或少也已明白,心中有些茫然,也有些欢喜。

张白见她不说话,便要冷场,忙道:“小小,你不喝酒么?”苏小小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不忍说出口,鼓起勇气端起酒来,也学张白的样子,一下子喝光,立时烧得流下泪来。张白急忙递上一杯茶,笑道:“你一介女子,喝得那么快作什么。”苏小小接过冷茶,灌了下去,嗔怪道:“我见你就是那么喝得……”

张白见她从未喝过酒,今日首次喝酒,竟是陪自己喝得,心下一喜,想起她方才的疲惫神情,柔声问道:“小小,我见你有些心事,不妨说来给我听听,或能解忧。”

原本这些事情,苏小小断不会跟外人说的,但今夜情形却不同,张白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已经轻轻敲开了她的心扉,张白这么一问,顿时引出她一肚子苦水。但见苏小小脸色一黯,自斟了一杯,这次一口喝了半杯,忍住喉咙的阵阵烧热,道:“张公子有所不知。小小来杭州,也是迫不得已。苏家杭州的生意,原本是由三叔一手经营的。但今年苏家采购生丝的管家,已然去了王家,他人一去不打紧,但却带走了丝源,本来我苏家的货源就比王家少一些,如今几已面临断货之危,是以三叔要亲自去采购生丝,但别的生意又不能落下,便叫我到杭州来了。”

说到这里,张白想起自己挖走了苏家在星沙的钱庄掌柜管潮,正欲道个歉意思一下,又听苏小小道:“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二叔在家还老是气他。后来听说十万两银子无缘无故没了,心里难过,都病得不能起床了。”

张白问道:“令尊得了什么病?”苏小小道:“大夫都说,爹的心肺坏了,汤药是医不好的,只能慢慢调理。”什么中医西医,张白丝毫不懂,随意问了一句,也不好给出什么意见。

苏小小说了这些,张白已能感受到她一直独自承受的巨大压力,万分怜惜的同时,愈发看不起苏弦。

如此看来,苏老爷子膝下只有一男一女,苏弦断无可能从商了,那苏小小嫁了婆家,就由苏弦坐吃山空了?

这些苦闷,苏小小一直埋在心里,无人倾诉,今夜一股脑对张白说了,心里好受许多。微醺的船灯下,只见张白呆呆的看着自己,苏小小别过脸去,道:“张公子若是在跟王家联合起来,苏家在杭州的生意,可就……可就没得做了。”

一听她还是有些信不过自己,张白心中一阵苦笑,道:“小小放心便是,答应你的事,我绝不反悔。”苏小小歉然道:“你不必这么说,我并非信不过你,只是,只是心有感慨而已。张公子,其实自打知晓你靠这一百两银子,创下偌大基业之后,小小一直很佩服你。”

张白回道:“我有什么好佩服的,倒是你,小小,天下男子千千万万,生意场上,也没多少能比得上你。这世上的女子,多半及不上你十之一二。”

苏小小听得心里甜丝丝的,道:“你不必如此哄我开心。”

张白柔情涌动,禁不住一下子握住了苏小小的手,道:“小小,我喜欢你。”苏小小虽早已感觉到,但陡然间听他直言说了出来,仍是呆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苏小小微微笑了起来,道:“张公子,你是真心的么?”张白不愿放开她的手,握着不放,移到她身边坐下,说道:“如假包换。”

苏小小忽而低下头来,叫温热的小脸贴在他手背上,道:“公子待小小的一片真心,小小感激不尽。但苏家实在离不开小小。之前星沙也有不少富家子弟前来提亲,小小多半瞧的上眼的。那些人都不知小小是什么样的人,就过来提亲,无非是看中了小小的容貌。”

张白道:“不都是这样么,哪有先慢慢了解女方,之后才提亲的。”

苏小小道:“别的女子或许能不在意,但小小却不行。这只是原因之一。也不有多少男子来过,其中不乏出色之人,小小也曾想过,不如就这样嫁了,省得爹一直挂在心上。”

张白暗自紧张了一把,问道:“那后来怎么没嫁,莫非是因为你哥哥苏弦还未婚娶?”

苏小小翻起美目,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巴不得我嫁了么?嘴上说道:“哥哥看中了施家的怡雪姑娘,但又不许爹请人上门说亲,说是时机未到。原是想先定亲,等哥哥娶回嫂子,我再成亲。”

张白叹道:“多谢菩萨保佑,多谢施小姐,要么我的小小嫁了别人,真叫人痛不欲生,活着无趣。”手背感受着她脸上细嫩的皮肤,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忽地想起什么,心中一惊,苏小小迟迟没有接受自己,难道是因为已经定亲了?想到这里,嘴上随即说了出来。

苏小小见他紧张的样子,满心欢喜,道:“没有定亲。”张白松了口气:“我明白了,定是小小感受到张某的存在,临时反悔了吧。”

苏小小嗔道:“你想得到美。我一开始可是十分讨厌你。”张白道:“那为何没有定亲。”

苏小小突然紧张起来,俏脸也离开张白的手背,直起身子,缓缓道:“因为,爹都要他们入赘苏家。若是贫寒子弟,只要能看的开,入赘我苏家,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但前来提亲的,多少有些家世,都说我苏家又不是没有男丁,又说我性子强的很,男入赘我苏家的话,定要受我欺负,失了男子尊严。公子,小小并非敷衍你,你……你是……是小小长这么以来,第一个为之喜,为之忧的男子。况且,你一手生意上的好本事,你若入赘苏家,小小再也不插手生意,一心一意做你的好妻子。”说了这等羞人之极的话,苏小小螓首都快贴着胸口了,一辈子也没这么着急过,仿心似要蹦出胸膛,等着张白回答,一眨眼的时间,好似一年那么漫长。

张白听罢终算明白了,在一个现代人看来,女方招亲,男方入女家,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但在古人看来,却是一种屈辱,且苏家本就有个男丁,如此更是无理取闹。但张白如今了解了苏家的内情,明白苏老爷子实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苏小小如今饶了老大一弯跟自己说,无非就是想自己入赘苏家。若此刻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答应她也未尝不可,听苏小小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说了那些情话,试问哪个男子不动心?但如今已跟师晴晴有了白首之约,丝缎也绝无可能放下,身后还有一帮弟兄,入赘苏家是万万不能的了。想到若是拒绝,定会伤了她的心,一时左右为难,不知怎么说才好。(喜欢本书的请投票支持!本书最快更新,尽在一起看中文网 请支持正版阅读。谢谢!!)

ps:我知道秦画唱的那首曲子太现代了点,是一首江苏民歌《采红菱》,很好听,大家不必细作计较。比如唐彦的诗,都是我写的,无论从哪方面看,若说是江南第一才子写的,都会令人笑掉大牙,大家看罢一笑,小说小说,娱乐为上。(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