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黄的日记已尘封多年

泛着绮丽的诡异的色彩

随手翻开一本

每字每句都撕扯着我们内心的痛楚

沉静的走在泛着油光的柏油路上

共同和着一支古老的曲子

气息都深刻的碾进彼此的年轮里

耳边有你残留的气息

那些记忆中的人们幻想着孤独

彻彻底底的孤独

哪个阴暗的角落

伤痕一点一滴溅开

知觉却依旧麻木

依然走向不知归属的远方

——伤流·溯源·折杨柳

以后不要在理我了。

一句话就结束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了么。是谁错了呢?

原本大家都没有错,包括秦雅楠,喜欢一个人有错么。

长歧站在那里想了很多。从大家最初的相遇,到最初谷泽第一个追求的女孩子。

十五岁的谷泽,第一次遇见自己心仪的对象,女孩长发披肩,样貌清秀,只是一个偶然,那天谷泽起来晚了,只好挤公车。然后就遇见了她。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谷泽在每天的七点半出现在153公车上,即使自己家离学校只有两站路的距离。但在这段时间只有见过几次女孩。那段时间谷泽常常走神,要么就是傻笑。说是少女怀春,大概就是这样吧。

一天早晨,谷泽再次遇见女孩,于是鼓足勇气,走上前,作自我介绍然后表白,红着脸说了半天女孩却没有反应谷泽用手碰了碰女孩,女孩一回头,谷泽才发现认错人了,当时羞愧不已,车到站就迅速跳了下来。

谷泽告诉长歧和辛子,结果两个人足足笑了半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暗的路灯,把长长的街道分成一小段一小段,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是要下雨了吧。

长歧在教室不知不觉呆到很晚,出门时,学校的晚自习就快要开始了。

天色的昏暗并没有使路上的行人减少,校门口的小贩,推着小车,上面摆着各种小物品,吸引着不同年龄的孩子们。

穿过马路,从长歧身边走过一对情侣,男的着装时尚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女的画着浓妆,很夸张,很漂亮。披散着黑色的长发。走过长歧身边,女孩朝男的怀里钻了钻。

那个女孩很眼熟,在哪里见过。长歧想。

是,是秦雅楠,对就是她。长歧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肯定的点着头。不会有错的。

长歧转身,偷偷的跟在两个人的身后,走到一片昏暗的地方,两个人停了下来,开始疯狂的接吻。男的在她身上不老实的摸着。

秦雅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长歧终于忍不住大吼道。

两个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静下来,

呦,我当是谁呢,秦雅楠顿了顿,转过头对身边的男人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我爸找的那个女人带的拖油瓶。秦雅楠脸上露出叫人恶心的笑容,长歧想了很久,只有恶心两个字来形容她的笑容。

你……长歧没有往下再说,转身想要离开,原来自己还在为她担心,现在完全被愤怒包围了。

拖油瓶,就是嘛,有种在识相一点,把你妈一起带走啊。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天下起了雨,虽说不大,但长歧的衣服还是很快被打湿,那雨水冷的刺骨,浇湿了他的心,长歧很矛盾,自己不想和他们争执,因为那没有意义。长歧不会做哪些浪费时间有没有意义的事。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去辛子家,要么去谷泽那。但是突然想起下午的事,还是那也别去的好。

谎言如潮水一般覆没了一切,谎言和欺骗哪一个更可怕,是谎言,人和鬼哪一个更可怕,是人。朋友和陌生人哪一个更可怕,是朋友。

推开家门,秦雅楠笑脸相迎,准备接下长歧的书包。长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打伞,看你衣服都淋湿了。然后又是拿毛巾,又是倒水的。

你不要假惺惺了,离我远一点。长歧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小歧,你怎么这样对妹妹说话。快道歉。

道歉,你不问问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一天她和她的爸爸伤害到你,你才肯相信我呢。愤怒完全让长歧丧失了理智。长歧走进屋子,将门反锁上。

小歧,你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你知不知道妈妈很伤心。

算了,小孩子的话,别太在意了。客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虚伪,长歧说道。

随手拿了本书翻着,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的头很疼。于是早早的睡下了。

外面传来了谈话声,不是很大,但却足以打破之前的一小段宁静。

吵死了。长歧抓起身边的书,朝门上砸了过去。声音小了一些,但那嗡嗡的说话声,好像许多只苍蝇聚在一起开会一般,叫人心情更加烦躁。长歧将整个身体都塞在被子里。隐约中又看见了秦雅楠的恶心的笑。

长歧喜欢沉寂的黑夜,甚至会觉得黑夜很安全。他习惯一个人沐浴着夜色,一个人在黑暗中惊醒,又沉沉的睡去。

梦里,长歧一个人在落英缤纷的小路上走,八岁,九岁,十岁……一直到十八岁,路的尽头,父亲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他,然后上前,用手轻轻地拿掉落在长歧发间的花瓣。这个梦长歧从小做到大,梦中的自己一点一点长大,而父亲却始终停在那个时候。

我真的好孤单,爸爸为什么不理长歧了,是不是长歧不听话。我以后一定听话,爸爸,爸爸。年幼的长歧趴在父亲的遗体边,看着父亲沉沉的睡去,就真的以为父亲是睡着了。母亲在一边不知道哭得昏过去了多少次。直到开始下葬,盖棺的那一刻,长歧才哭了出来,小长歧在那一刻才突然反映过来自己要永远见不到父亲了。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在场的人又再一次流下了泪。

雨下了一夜,早晨的天已经放晴,这样的天,晴的无奈,晴的感伤。

早上好,长歧走上前给辛子问好。

辛子抬起头,嘴角的肌肉轻轻地牵动笑容,可笑容却僵在嘴边,嘴角上扬,又长了张,像是在说什么话,有欲言又止,或者是说了,只是声音太小,小到辛子自己都听不清。

离早自习的时间好早,但是教室里有了不少人,小声的背着单词,发出嗡嗡的声音,长歧安静的走到座位,从书包里取出课本,开始小声的背单词。

长歧,你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我不太明白。

长歧接过女孩手中的习题,在稿纸上飞快的演算。这个,小球从这里进入磁场,受到磁场力的作用。做匀速圆周运动……懂了吗?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算了吧,我再给你讲一遍。

长歧同学,这么晚才来上课,你知道你迟到了多久,不如下课在来。英语老师皱着眉瞪着长歧。

是准备下课在来,我知道,我迟到了。

你进教室问什么不喊报告。英语老师有些发火,其实并不是针对长歧,也许因为讲课不够生动,况且又是枯燥乏味的英语,所以即便是高三,听课的人也是很少,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老师就像是在演独角戏,偶尔有几个人抬起头,回答一道题,念几个单词。再好看的戏没有观众的配合,一切都是零。

我不是怕打扰您上课吗。

你怎么不知好歹,我为了你好,别以为你现在学习好了,就了不起了吗。

刚才的这一吵,所有的人都抬起头,连小声说话的都停了下来。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全部盯着讲台前。

有本事,你就走,不要来上我的课,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好,是你叫我走的。长歧转身离开。

不要啊长歧,前排的同学小声的叫住长歧,可是长歧已经消失在门口。

长歧来到他们常来的空地,那本是学校的储藏室,后来拆掉了,长出了许多芦苇,杂草。对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块荒地,而对于喜欢芦苇的长歧他们说,这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四月,芦苇开始发出嫩绿的芽,还有一些,干枯的站在那里,金黄中带着些绿,新旧交替,过不了多久,浓浓的绿就可以完全盖住之前的金黄。生命不过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像这些芦苇一般,安静的生长,安静的死亡。当你还不曾注意时,他的生命就此完结。

长歧坐了下来,上一次来,还是去年的第一场雪,转眼半年就过去了。

现在的脾气是坏了不少,今天是有些过分了,就连以前的自己都不曾顶撞过老师,是自己过于情绪化了,老师也有苦衷。还是去道个歉吧。长歧一个人想了很久。

午饭后,长歧找到老师,给老师道了歉,老师的态度也很好,说自己太冲动了,他理解高三的学生压力很大,不该因为其他人不听课就把火全部撒在长歧身上……

窗外仍是艳阳高照,但阴暗处,还是很冰冷。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下周又要考试了。

不会吧,我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复习到呢。

天啊,我快支持不住了,迟早有一天死在考场上。

这么快。一个月又过去了,长歧听到同学们的抱怨。才猛地想起下周六要考试了,高考前的倒数第二次模拟考。

同学们,下周考完试,学校组织体检具体情况到时候再通知。对了,下周考试大家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啊。

考试也太频繁了吧,再说下周不是要校庆了吗。我们放不放假啊。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是关于校庆的。

真的,我们不上课。

还是我们可以参加。

不对,应该是我们可以参加而且不用上课。

静一静,大家听我说。老师拍了拍桌子。

由于校庆和体检是同一天,所以体检完放半天假,至于校庆,你们应该赶不上了,就别想了吧。

切,什么嘛。

就是,我们怎么那么倒霉,别人校庆,我们却要去医院。

就是,还不如上课呢,是吧长歧。

啊,哦。长歧抬头应了一声,又迅速把头埋在书里。

哎,现在的长歧和过去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是啊,就你,别说名校了,你连一般的都危险了。

伤心的时间像水一样流淌,又像蜗牛一样缓慢前进。

不知什么时候,夏天的脚步就这么近了,爬山虎开始疯长,包围了整个校园。

长歧很羡慕这些藤蔓,轰轰烈烈的生长,轰轰烈烈的死亡。

长歧从教室出来天已经很晚了,还是那天的女生,抓住长歧问物理题,讲了半天才弄懂,长歧走出教室伸了个懒腰,太阳已经落山了。

辛子和谷泽重归于好,所以自己也没必要排挤自己。

刚下楼的时候看见校园里还有些小学生,大概是课文没有背出来,被老师留下来背书吧。

长歧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因为贪玩忘记背课文,常被老师留下来背完才许回家。那时母亲回家很晚,总以为长歧很早就回了家,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训斥。

有些洁癖的长歧吃不惯外面的饭,开始只是饿肚子,后来学会了煮泡面,在后来学会了做各式各样的菜。

辛子第一次看见长歧做出的一桌子菜,吃惊的不得了,惭愧得不得了。然后回家缠着母亲教自己做菜。母亲习惯了吃长歧做的菜,他知道两个人口味的轻重,总是做得恰到好处,知道两个人要吃多少米,到几成熟时口感最好。

现在秦叔秦雅楠的加入,母亲在家的时间渐渐多了,加上自己功课很忙,难得做一回菜,盐却加的太多,害得大家猛喝了一晚上的水,第二天不得不顶着核桃一样的眼睛起来上学。

天空阴沉沉的给人感觉很压抑,呼吸都有些不畅快。

长歧早早来到学校,其他年级的学生正在为校庆做最后的准备。露天舞台已经搭好,上面铺着鲜红的地毯。

老师把体检表发给大家,然后一起坐车去医院,长歧坐在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管坐车还是去餐厅都喜欢靠窗的位置。谷泽和辛子坐在前排,长歧的身边坐着一个同班的女孩子,个子不高,容貌一般,正红着脸偷偷看着长歧。说起长歧,女孩子们都会不自觉的脸红,他可是女孩子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可长歧却心有所属,对所有人,都是绝缘体。老师不停的嘱咐,安排去医院的流程。长歧把头偏向车窗外,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树和行人。

很快,车子停在市医院的门口,车门打开,学生从车上涌了下来。

你多重,我比以前轻了五斤。

我也是,轻了四斤呢。

阿木,你呢。

别提了,都怪我妈,天天给我补,我又重了六斤。

长歧,你呢。说着辛子抢过长歧手中的体检表。长歧,男,身高181CM,体重56KG。

没搞错吧,身材这么好,太让我们羡慕了。说完辛子做花痴状。引起周围一片女生集体脸红。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由于早晨没有吃饭,有这么一折腾,肚子早已咕咕叫了。找了附近的肯德基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回了学校。那一大片芦苇已全是绿色,一阵风吹过,留下深深浅浅的绿和叶子轻轻摩擦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叫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和喝彩声,节目应该很精彩吧,长歧一直没有凑热闹的习惯,这次也没有。

初夏的微风给人以惬意的感觉,吹到身上感觉麻麻的,凉凉的与皮肤亲密接触。长歧想了很久,近来的事一直让他很心烦,秦雅楠时不时还会做出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但是比起以前,还是收敛了不少。母亲已经彻底站在秦雅楠那一边了。还常常责怪长歧,但无所谓的争辩没有意义,这时长歧通常会选择默默走回房间,反锁上门,静坐,发呆。

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长歧又感到一阵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