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士断司遣二十使者分赴扬州十郡复查土地,这些使者都持有尚书台和司徒府的诏令,对检籍违禁者有拘捕并解赴廷尉受审的权力,谢玄和刘尚值为正副使赴吴兴郡,陈郡谢氏与吴兴郡渊源极深,谢万和谢安先后担任过吴兴郡太守,所以由谢玄去吴兴郡复核土断是最合适的。wwW、QuANbEn-XiAoShUo、coM

谢玄原以为陈摇之会去吴郡,没想到派去吴郡的是贾弼之,陈摇之和他阿神谢道愠要去会稽郡。

离京的前夜,陈操之去乌衣巷拜访谢安,请教应对会稽大族抵制土断的对策,纶巾唬衫的谢道艳与陈摇之并肩跪坐,恭听叔父教诲。

谢安手里摩挲着一柄白玉如意,看着面前的侄女谢道愠与陈操之相敬如宾的样子,谢安唇边含着笑意,却又微微摇头,他了解侄女的心意,也知陈操之非陆氏女不兽的决心,但不知为何,谢安似乎并不在意侄女谢道愠与陈操之在一起,对这次司赴会稽郡的安排也无异议,这个东晋最有智慧的名士兼名臣究竟是何考虑,他到底是考验陈操之呢还是考验他侄女谢道蛆?

谢安道“操之和英台到会稽后要拜访三个人谢沈、虞预和虞啸父,此三人,会稽郡名达也,接之若得他三人支持,则易破解会稽土断之难局。”

陈操之躬身道,“多谢安石公指点,操之记下了。”

谢安又道,“英台虽有俊才,但与人交际接角毕露,这个还须操之多多提醒她。”

陈操之侧头看了谢道棍一眼,见谢道愠眼波一横、唇角微动,不知是笑是嗔,乃道,“英台兄辩才,我甚敬服,并非徒呈口舌之利的,言必有中,即有锋芒亦无妨,正是进取之锐气。”

谢安一笑,心道,“这二人还真是相互惜才啊,知己乎?”口里道,……虞预,字叔宁,乃鼎鼎大名的隐士虞喜之弟,虞预年过六十,升平三年以散骑常侍领著作郎致仕,雅好经史,帐厌玄虚,对阮籍裸袒、则伶醉酒可谓深恶痛绝,汝二人在他面前切忌谈玄。”

陈操之和谢道愠一起点头。

谢安又道,“虞啸父,其祖虞潭,在苏峻之乱中立有大功,虞氏这,支在会稽郡声名最盛,虞啸父与孔汪同年,学识不在孔汪之下,然为人傲气,不似孔汪谦和,操之若能与虞啸父交好,那会稽虞氏对土断就不会百般阻挠了,当然,你想要把虞氏隐户全部搜舌出来那是不行的,凡事适可而止,老子云,持而盈之,不若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夜之,。”

陈操之恭敬道,接之铭记。”等了一会,不见谢安介绍谢波其人,便问,“敢问安石公,那谢施何许人也?

谢安道,“谢波谢行思,曾任著作郎,博学多识,才学在虞预之右,英台知之甚悉,不须我多言,我已书一帖,你二人持我书帖去拜见谢行思便可。”

陈操之回到顾府已是玄夜时分”小婵和来震等人还在收拴行装,黄小统也是快活地帮着收拾,离开钱唐九个月了,明日就可以启程回乡,真是快活得睡不着啊。

来震见陈摇之回来,便问,“小郎君,我三弟来德不能回去吗?”

陈操之道“军府正加建冶炼炉和大风箱,来德一时不能脱身,我已对军司马说定,腊月初一让来德启程回钱唐,那两名陈氏私兵我也留在了姑孰,到时与来德作伴一起回陈家坞。”

,小婵道,“希望来德能在青枝分娩前赶回来”小来德都要做爹爹了。”

来震呵呵而笑,众人都极是快活。

陈尚过来与陈捧之说话,陈尚今年是不能回乡了,他是司徒府典书禾,掌管司徒府的经书典籍以及日常礼仪,会稽王司马昱以他颇为看重,有意明年再擢升之,所以陈尚年节时得留在都中,而且秦淮河畔的宅第也需要他时时监工二陈操之道,“三兄放心,我回京复命时会把三姓和小侄儿一起带来的,估州是要年后了。”

陈尚将家书和送给父母妻儿的礼物交给小婵,让小婵收好,带回陈家坞。

陈操之沐浴后就寝,已是三更时分,听得隔着屏风的外室小婵在榻上接转反侧,便问,“小婵姐姐快活得睡不着吗?”

小婵“格”的一声轻笑,“是,平时也算不得很想陈家坞,一旦知道可以回去了,就特别想,恨不得一觉醒来就回到陈家坞了。”

陈操之看着东窗漏下的月光,下弦月的一缕月光在暗室里如此明亮,象一片白帆,陈操之道,“我也很想陈家坞了,其实我倒愿意象六伯父、五兄那样做个田舍翁。”

小婵披衣走了过来,坐到陈操之榻下,白帆…般的月光就在她身边横着,小婵笑嘻嘻说道,做田舍翁可就娶不到陆小娘子了,而且在钱唐,咱们陈氏会被鲁氏、被氏欺负得死死的,哪能有现在的兴旺。”

陈操之也坐起身来,…小婵赶紧取了秋衣给他披上,抱歉道,“我打扰小郎君睡眠了”

陈操之道,“我也睡不着,说说话也好。”

小婵在榻沿侧坐着,心跳加快,不敢看操之小郎君的眼睛了,听得小郎君说道“小婵姐姐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有些事我都忘了。”

小婵定了定神,笑了笑,说道,“有一事,我每次与幼微娘子说起都要笑,我那时随幼微娘子初到陈家坞,才十二岁,…小郎君六岁怎么说呢,小郎君那时有点呆呆的,嘻嘻,哪有现在这么聪明俊美,陈操之笑道,“这是污蔑,我从小,就俊羔,不然我娘练以叫我六丑,就怕上天嫉妒,养不大嘛。”

小婵这才扭过头来看着陈操之,抿嘴笑道,“是是是,从小就俊美,那时呢”小郎君就很好学,常要我讲故事给你听,可怜我识字不多、书也没读过几册,见识又少,没几天心里的故事就全被小郎君给掏空了,有一天被你缠得没法子,就胡乱讲有个陈家坞,陈家坞分东南西北四房。,小郎君倒是机灵,即说这是讲你们陈家了,我就说不是不是,上虞那边也有一个陈家坞,小郎君就信了,又听我讲下去,我就把陈家坞所有人的名字报了个遍,说上虞那家人与这里一模一样,但我把英姑给漏了,…小郎君提醒我说,小婵姐姐,还有英姑哪,把我给笑得走不动路。”

陈操之大笑起来,心道,“这事埋藏在记忆极深处,…小婵姐姐不说起我也不会想起来,嗯,我是两世魂识融合的,应该是后世的魂识占上风吧,不过也难说,少年陈操之的执著、纯孝和勤奋烙印极深,小婵看着陈操之开怀大笑的样于,那暗夜里的眸光和白齿。脸庞鼻粱的轮魔,让小婵忤然心动,低声道,“…小郎君自幼就极认真呢“这样的夜晚,面对的又之绝不可厌的人,很容易迷醉的吧?”陈捧之这样想着,眼前的小婵呼吸可闻,还有暖暖的体香让他感觉有些躁热,可以抱住、推倒吗?好象有一道坎没跨过去,这道坎是什么?道德?棒守?对葳蕤的爱恋?还是仅仅是因为缺少一个更好的契机?

那片白帆似的月光拉长、斜转,消逝不见,房盯里昏黑一片、寂然无声。

此次二十名复梭土断的使者习日离京,各奔东西,陈舔之、谢道扭、谢玄、刘尚值、贾弼之可以同行一段路,陈操之还特意去东安寺拜访了支道林,他上月让来震给支道林送去了十斤葛仙茶,支道林派弟子支法寒前来答谢,并请陈操之有暇再赴东安寺一晤。

谢玄、刘尚值见到东安寺前那两块碑记,土面是王献之所书的“片片仙云”和陈捧之书写的佛教偈语,刻县名匠吴茂先技艺高超,镌刻精妙,完全保留了原书体的神韵。

支道林本想与陈换之谈论《金刚经》的“空”。但见陈操之行色匆匆,便不再多言,只道“贫道与会稽魏思恩有旧,魏思恩信奉佛法,陈檀越去会稽,可去拜访魏思恩。”当即写了一封书帖让陈操之持帖去见魏思恩二魏思恩是会稽魏氐的家主,早年曾任吴国内史,后一心奉佛,少问世事,陈捧之有支道林引荐,能结识魏氏家主,当面细谈土断,这样就比较容易化解矛盾。

陈操之拜别支公,一行人在句容分道,谢玄、刘离值往南前往太湖西南岸的吴兴郡,陈摇之、谢道愠和贾弼之等人往吴郡,本来去会稽郡经由吴兴郡更近一些,陈操之却要绕太湖北岸,说是要去拜访隐居吴县的范武子之父范汪,范汪固然是个重要人物,但谢玄知道,陈操之去吴郡显然是要去探望陆葳蕤的,这让谢玄有些不快,阿姊不急他急。

临别时,谢玄道“子重,会稽郡承郎陆俶是陆始长子,贺铸前日亦启程回会稽,你此去会稽复核土断绝非易事。”

陈操之道,“我会小心应对的,又有英台兄相助,幼度放心便是。”

谢玄压低声音道,“我阿姊毕竟还是女子,子重要多关照口”

陈操之握了握谢玄的手,点头道,“不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