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翌寒一个电话过去,莫父带着妮妮很快就赶来了,看着在躺在病**,黯然沉睡的宁夏,莫父不禁老泪纵横起来:“翌寒,宁夏这是怎么了?昨个不还是好好的?”

妮妮身上还背着小书包,显然是刚放学,此刻见宁夏昏迷不醒,她也没想扑了上去,在宁夏床前呜呜哭了起来:“妈咪,你醒醒,你不要吓妮妮,妮妮还要你送我去上学呢!”

妮妮和宁夏一向亲厚,再加上打小就是由她带大的,虽说现在一直和莫父生活在一起,但她内心深沉最爱的还是宁夏这个妈咪。舒榒駑襻

这一大一小都红着眼眶哭着,叶翌寒看在眼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上前扶着莫父,这才发现他浑身颤抖,动作温和将他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低沉的嗓音中染上一丝柔和:“爸,你别担心,宁夏没事的,明天我就帮她转院,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嗓音顿了顿,他心里堵的难受,当着宁夏的亲爸面前,他忽然觉得无颜面对。

扑通一声跪在莫父面前,叶翌寒垂下漆黑鹰眸,垂在两侧的拳头紧紧握起,寒着面容,冷肃的声线中难掩沉痛愧疚:“爸,我食言了,早在当初请求宁夏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好好照顾她,但她每次的伤痛都是我给的,爸,我对不起你一直以来的期盼”。

他和叶博山的关系不好,自打母亲去世以来,他就很少再叫他爸,每次回叶家大宅,也不过是看在那两位老人的面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即便当年温婉情投意合的时候,他对她的父母也不过是仅有尊重,但现在面对这个身材圆滚,泪水纵横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把他当成亲人了。

在面对他的慌张,他也会感同身受的难受,而且这份打击,还是他给予的。

他无数次的说想要给宁夏幸福,但宁夏的每次伤痛却是从他这遭受到的。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他最不想看见的。

莫父吓了一跳,面对叶翌寒的突然跪地请罪,他眼皮跳了跳,紧张问道:“翌寒,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就连忙伸手慌张将他扶起,但他却倔强的不肯起声。

即便跪在地上,叶翌寒脊梁也挺的笔直,褪去笔挺军装,他俊颜依旧刚毅,稍敛着的目光陡然抬了起来,眸光一瞬不瞬盯着莫父,真诚的向他请罪:“爸,宁夏现在这样都是被我刺激的,我发现了她和徐岩还有来往,就以为她背着我和他藕断丝连……”。

这不是第一次朝人跪下,但却是第一次这么心甘情愿。

早年叶博山要娶肖雨涵的时候,他也曾在家大闹了一场,但却被爷爷喝止,并且罚他在书房里贵上一天。

那个时候他心中是不服的,内心深处更是在为死去的母亲而感到不值,更加讨厌叶博山“宠妾灭妻”的行为。

但现在却不同,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外人,他是宁夏的父亲,现在也是他叶翌寒的父亲,他这一跪,跪的心甘情愿。

踢到徐岩,莫父眸光闪了闪,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却是了然,他抿了抿唇,然后笑着将叶翌寒扶起来:“该来的总会来,翌寒,你先起来!”

他从来就不否认自己当年的自私,他就宁夏这么一个闺女,妻子走的早,唯有这根独苗养在身边,别说她不是故意杀人就是她真的杀人泄愤,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只有包容,纵使倾家荡产也要将事情摆平让闺女平安。

也许很多人会对于他这样的做法很不耻,但他无心关注别人的声音,他眼中只有闺女,妻子不再了,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让闺女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次叶翌寒没有再固执了,他顺从的起身,清俊面庞上挂着一贯的冷沉,因为是高级病房,并没有外人,所以他说起话来并没有太多顾忌:“爸,对不起,在这件事上去的确不理智了,我没想到宁夏会因为徐岩的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更加没想到她……!”

冷酷嗓音一顿,他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了,眼底更是涩然的厉害。

他爱宁夏,总是想要要给她世上的最好的爱,但却从未想过她当年小小年纪竟然承受了如此痛苦,可这些他都不知情。

不……他其实有机会知情的,但却被他错过的。

六年过去了,他脑海中一直记得她一袭纯白浑身在街头寻思的场景,并为此在婚后很长一段里心中不痛快,但他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宁夏其实遭受了比他更痛苦的事。

不可否认,他叶翌寒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总想到自己的不舒服,却忘了设身处地的为宁夏思考。

说到当年那惨痛的车祸,莫父脸上浮现出一丝沉重,他闭了闭浑浊老眼,然后无奈吐口:“想来你也都知道了,这本来不是什么光彩事,我以为都过去了,我已经快六年的时间没见过徐岩了,以为这件事早就从我们生活中消失了,但没想到宁夏回国之后竟然和他还有联系!”

说着,莫父微红的眼眶中泪水不自觉流了出来,抬眸看着叶翌寒,语气中透着抱歉:“翌寒,真正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想到宁夏到了现在还对徐岩有感情,其实他们当年的订婚,我一直都不同意,宁夏当年还小,才刚刚二十,大学还没毕业,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我想让她无忧无虑过完大学生活,然后毕业之后找份简单的工作,人生也就这样简简单单过了”。

爸竟然误会了宁夏和徐岩如今的关系,叶翌寒听在耳中,眼角抽了抽,刚想解释,却听他继续沉声道:“可天不随人缘,她遇上了徐岩,就像遇到人生中的劫难一样,根本听不进去旁边人的劝解,我无数次的和她交谈,但她却态度强硬,一颗心都扑在徐岩身上!”

叶翌寒听着,口中的解释渐渐淡了下来,不由自主沉静在莫父的陈诉中。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在意着宁夏和徐岩当年的事情,他更是好奇,宁夏对徐岩的爱有多深?深到在他的悔婚之后能不顾一切的去街头寻思?

莫父怜爱的眸光扫了一眼在病**面色憔悴的宁夏,心跟着直抽着痛,但看着叶翌寒专心致志的神色,他垂眸掩下心底苦涩,继续开口讲诉:“有些事就像上辈子注定的一样,宁夏爱徐岩,爱的不可自拔,我就辈子就宁夏这一个闺女,赚的这些钱,也不过是想让宁夏能过上好日子,既然她喜欢那个男人,我也就只能试着去接受他!”

回忆起往事来,莫父嗓音低沉,就连扑在宁夏床前哭的伤心的妮妮泪水都止了止,视线不由自觉向这边看来。

叶翌寒紧抿薄唇,刚毅面容上挂着隐晦光芒,眸光深沉凝视着莫父。

莫父紧接着又扬唇笑着摇头苦笑了两声:“这都是孽缘,徐岩打从第一次见我时就面色不善,从那时起我就应该长个心眼的,但我一直忽略这个事,甚至没找人调查过他,可后来好了,那个男人的确是心存报复来的,可怜宁夏当时才那么小,心中除了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外什么都没了”。

当年的打击是致命了,宁夏一直算不是坚强的女孩子,平时有个小病小痛都哼个不停,可在和徐岩婚礼失败之后,她竟然决定一个人漂洋过海去学医。

他这辈子就宁夏这么一个闺女,哪里舍得看她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受罪?尤其还在她情绪不稳定下,可她就是倔强的坚持了下来,而且这一坚持还是六年。

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再加上自打那次婚礼过后他就没见过徐岩,心中就自以为是的以为徐岩早就消失在他们生活中。

现在听翌寒说宁夏和徐岩还有来往,他是一怔,但心中却并无惊诧,没人比他这个当父亲的要了解闺女心中是怎么想的了,尤其当年闺女爱徐岩爱的那么奋不顾身。

抬眸,目光愧疚望着站在眼前一表人才的叶翌寒,莫父苍老的声线中透着哽咽:“翌寒,对不起,我替我们家宁夏向你道歉,她当年的确一时失手撞死过人,后来是我花钱把这事处理干净的,我知道,这种肮脏事是天理不容的,可我没办法,我就宁夏这一个闺女,我舍不得看她坐牢!”

说着,说着,他老眼中泪水不由自觉从眼眶中划了出来,眼角有着明显皱纹。

叶翌寒看在眼中,心忽然软了一半,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是个好丈夫,他更是个好父亲,相当于衣冠楚楚,明面上看上去温和亲和的叶博山来说,宁夏的父亲无疑好的太多了。

他年轻丧妻,却一直未娶,单身将宁夏抚养长大,这些年对宁夏更是好的没话说。

他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换成了是他,是否能做的比他要好?

妮妮在一旁听的似懂非懂,只是见莫父哭的伤心,她心中难受,从病床前抽了几张面纸跑到莫父脚步,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软糯吐口:“外公……外公……不哭了,妈咪肯定明天就能好了。”

莫父一低头看见的就是妮妮紧张安慰的面容,他心中划过一丝暖流,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面纸,然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哽咽的嗓音中尽量扬起一丝柔软笑意:“妮妮先出去玩玩好嘛?外公有话要和你爸爸说!”

闺女不在身边的这些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过习惯了,现在有了妮妮的陪伴,他才体会到那份久违的亲情,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想,他不敢想象闺女一个人带着妮妮在美国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就算在那给她置办了最好的房子和保姆,可不是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是心有不安。

他想,也是时候向翌寒坦白一切真相了,他和宁夏毕竟已经是夫妻了,他也有资格知道宁夏当年的感情。

良久未曾开口说话的叶翌寒这时候也笑容温和望着妮妮:“妮妮听话,先去走廊上玩会,你妈咪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第一次有了家庭的叶翌寒在这方面还很生疏,望着粉雕玉琢的妮妮,他到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孤单了这么多年,身边突然多了闺女和媳妇,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他过去三十多年岁月里不敢想象的。

和温婉在一起是众望所归的事,他们打小就玩在一起,是大院里最让大人头疼的调皮孩子,她同他一般的性格,比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更能入她的眼,荷尔蒙蓬勃的青少年时代,周围朋友都以有个女朋友为荣,而他叶翌寒当时也不为过。

就这样,他和温婉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时间过的太长了,长到他早就忘记当年对温婉心动是什么感觉了,

可现在的一切却变得不一样了,这样初为人父,初为人夫的感觉是强烈的,强烈到他怎么也忽视不了。

他想,这次真的就是他叶翌寒的归属了。

妮妮微微抿唇,光彩琉璃的凤眸看了看莫父又看了看叶翌寒,心中明白他们这是有秘密话要说,而她这个小姑娘在这不方便,就十分懂事的点点头,然后一个人转身向着外面走廊走去,她也没走远,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里面的人随时叫她进去。

瞧着妮妮那小声影消逝在病房前,叶翌寒忍不住摇头浅笑道:“妮妮真是被宁夏教育的太好了,这么小小年纪就如此知书达理!”

第一眼看见妮妮的时候,他的目光就无法移开,这实在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穿着柔软舒适的小裙子,粉雕玉琢的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其实这辈子有个像妮妮这样的女儿,他叶翌寒已经知足了,就算以后和宁夏真的没有自己亲生孩子,他叶翌寒也认了。

他得到了太多宝贝,如果已经招惹的老天爷嫉妒的话,那他宁愿舍弃孩子换取宁夏和妮妮的健康平安。

说到教育问题上,莫父顿时哑然,眸光一闪,幽深黑眸中隐过一丝暗芒,半响之后,才望着叶翌寒淡淡一笑:“这都怪我不好,我早年忙着生意对宁夏的关心很忽略,以为能给她过上富裕的生活就算是宠爱,可她后来出了事,我才觉得我真的不懂这个女儿”。

话落,莫父心底无声叹息,一时间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的许多,在这安静的病房内,只有他苍凉的面孔和无奈的嗓音是那么悲情。

叶翌寒看在眼中心底很难受,他忍不住上前扶着浑身颤抖的莫父,微抿的薄唇轻启,安慰笑了笑:“爸,这些陈年旧事您就别想了,宁夏那个时候还小不懂事,她现在大了,能明白您当时的难处。”

一个单身男人带着孩子生活本来就不易,他不但要承认头上父亲的压力,更要承认来自生活的压力。

如果换做是他叶翌寒,他第一点想到的也是要努力赚钱给女儿一个优越的生活条件,至少别人有的,自家女儿就不能少。

莫父挥挥手,拦开了叶翌寒的搀扶,他一步步向宁夏病床前走去,眸光疼惜怜爱盯着宁夏苍白无血色的面孔,扯了扯薄唇,苍凉的嗓音向一旁的叶翌寒询问道:“翌寒,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说说,你和宁夏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争执?她得了什么病?”

他的女儿他太了解了,被翌寒发现她和徐岩之间的来往,她应该是恼羞成怒吧?毕竟当年她那样爱徐岩。

想到这,莫父不禁摇头轻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昏迷的宁夏。

宁夏啊宁夏,你怎么就这么脑袋不清楚?

徐岩那是狼子野心,恨不得我们全家人去死才好,你招惹什么人不好,非得招惹他?现在好了,被翌寒知道了?你们父亲间还怎么相处下去?

叶翌寒知道打从一开始莫父就误会了宁夏,但他有些自私的没有解释,而是避重就轻的挑开话题:“爸,您别担心,宁夏是和我争执的时候一激动昏迷的,医生说在医院调养两天就好了,我打算明天帮她转院,正好那的私人医院是我朋友开的,效果和口碑都很好”。

他本来是想将宁夏的病情告诉莫父的,但在舌尖上流转了片刻,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爸已经不再年轻,前些年又因为宁夏的事操心操肺,他现在真不忍心再将宁夏的病情告诉他。

眼前这个老人不同于叶博山,他在面对病危的妻子时,仍旧可以在外寻欢作乐,但宁夏的父亲只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他有着浓重的家庭使命感,宁夏生病,会比他自己生病还要让他疼痛。

他想,他这个善意的谎言,始终还是骗人了,但企业希望以后能得到莫父的原谅。

莫父闻言怔了怔,皱眉看着躺在病**至今昏迷不醒的宁夏,甚至担心吐口:“宁夏真的没事嘛?可我她脸色不大好啊!”

不是不相信叶翌寒,而是他实在紧张宁夏,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看着她过的开心美满,他比赚个上百万都要开心,看着她现在了无生趣的躺在病**,他就劳心劳肺的难受,恨不得带她受这份罪。

他从否认宁夏是被他宠坏了,父亲是女儿上辈子的情人,有这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他就在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他舍不得让女儿受一丝苦。

面对莫父眼中浓浓的担心,叶翌寒有些愧疚的移开视线,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的差不多了,天色昏沉,一扫先前的碧蓝如洗。

看着从远处天际掠过的大雁,叶翌寒心中闷的难受,但还是微扬薄唇,沉声道:“爸,你放心吧,宁夏真的没事,医院说她这是贫血,都怪我前些日子不在家,没好好做饭给宁夏吃才让她一顿三餐不正常,等她病好了回家之后,我就请个保姆来照顾她,不然老麻烦爸也不好。”

宁夏的确是瘦的厉害,他抱在怀中都没几两肉,但现在的小姑娘不都这样?明明轻的连一百斤都没,还在那嚷嚷着要减肥,他一听到这样的话就最烦了。

之前因为怕宁夏不习惯家里尝尝有人,他就没请保姆,而是找了靠谱的家政公司让他们找了个小时工,每个星期来家里打扫下,但现在宁夏情绪不稳定,他也的确要找个保姆来家里一日三餐做可口的饭菜了。

在他的一再保证下,莫父紧张的情绪这才稍稍抚平,他重重叹息一口,然后幽深的目光打量了叶翌寒一眼,半响之后才苦笑道:“翌寒,你有没有生气我我的生气?我和宁夏从未和你说过关于徐岩的事?你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吧?”

要不是这次翌寒主动发现了这事,他其实也没打算主动开口,这毕竟是一段不光彩的回忆,他躲都躲不急,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挂在嘴边?

但如今宁夏和翌寒闹成这样,他不得不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思考一下,这事也的确是要和翌寒坦白,他既然娶了宁夏,就应该能接受她的一切,不然这个男人,他就要好好再考量考量,他到底适不适合宁夏?

“爸?”叶翌寒猛地抬眸,惊愕望着莫父,有些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将心中那丝惊诧压了下去,老老实实交道道:“爸,您是宁夏的父亲,那也就是我的父亲,我理应敬您爱您,是,我的确对于徐岩的事很不舒服,可那是因为我在乎宁夏,更加在乎她先前的感情,可您如果问的是关于宁夏撞死人那件事,我就得正儿八经的说清楚了。”

他不是良善之人,对于正义光明看的不比平常人重,而且宁夏现在是他的妻子,他爱这个女人,自然就不会在乎她曾经做过的任何事。

真正让他在乎的是宁夏对徐岩的感情,但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他努力克制心情,不想让自己变成个小心眼的男人。

莫父扬了扬眉梢,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其实他是过来人,打从宁夏第一次带这个男人回家的时候,他们就隐隐知道了,可他当时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帮他逼迫宁夏。

他的闺女他太了解了,宁夏一直就是慢性子,如果没人逼她,她就不会动,一直在原地踏步,比如毕业之后回国找工作的事。

如果不是他提前半年有事没事就打电话过去说这事,恐怕宁夏毕业之后,理所当然的就选择留在那边找工作继续生活下去了。

她就是这样的孩子心性,真是被他宠坏了。

所以在这个男人第一天登门拜访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主意,最主要的是看人眼光一向很准,他眼中的爱意不是骗人的,正因为这样,他才敢豪赌一把,将闺女交给他。

不过这个男人也的确没让他失望,婚后的生活,宁夏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但在很多事情上已经懂得了收敛退让,他想,这一切应该都是翌寒的功劳才对。

在莫父专心致志的目光下,叶翌寒掌心中溢出一抹冷汗,拳头紧握,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莫父,郑重吐口:“爸,我对宁夏的感情,你应该都看在眼中对吧?”

在莫父的点头下,他紧接着又继续沉声道:“我爱她,爱她的一切,不管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我都爱她,或者到了我这个年纪说爱很可笑,但爸请您相信,我真的爱宁夏,我从没想过,我叶翌寒这辈子也能娶到像宁夏这样可心的媳妇。”

他的肺腑之言让莫父一愣,冷沉面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欣慰。

叶翌寒从未觉得在老丈人面前表达心意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即便面对枪林弹雨,他也是保持一贯的冷静,但现在他却紧张的每字每句都要掂量着重要。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说不好,指不定就让老丈人对他心中有想法。

拳头紧了紧又松了松,他呼了一口气,然后怜惜的目光看了一眼容颜憔悴的宁夏,漆黑鹰眸中透着万千宠爱:“她太傻了,我明明就不在乎她当年所做的错事,可她一直将真相阴谋着,还让我误以为她和徐岩藕断丝连,爸,其实宁夏是想要和我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只是先前我太激动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才觉得是多么不应该!”

他的确不是个有风度的男人,每次发现有问题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怎么解决,而是愤怒的忘记了一切。

这种性子说的好听是冲动,说的不好听就是鲁莽。

是,他的确一直不承认自己粗鲁,甚至在薛子谦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下,他都嗤之以鼻。

但每次静下心来想想,他的确激动的过头了。

这是他不愿承认的缺点,但又不得不面对。

“翌寒,你真的不在乎?”莫父微皱眉梢,目光紧紧盯着叶翌寒,像是在考察他这话的真假:“我一直都知道你家世不凡,上次带着妮妮去北京找你们,见你家住在军区大院,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只是个小商人,这辈子赚的钱不过是希望保宁夏和妮妮幸福的生活下去,我虽然希望宁夏好,可从未想过让她长一个家世多好的男人!”

见叶翌寒脸色幡然猛变,他挥手无奈笑笑:“可你们现在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我现在再来说这些,也都是没用的了,看着你爷爷奶奶很喜欢宁夏,我很开心,翌寒,我不希望徐岩能伤害宁夏一分……”。

低沉的嗓音顿了顿,他抬眸,目光冷肃盯着叶翌寒,微扯薄唇,慎重启口:“翌寒,你明白嘛?”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罔顾人命也罢,他就宁夏一个女儿,只求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至于徐岩家,他下辈子愿意做牛做马去他们家还债,这辈子只希望宁夏能不受打扰。

面对莫父的恳求,叶翌寒楞了楞,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微微赫首,冷锐鹰眸中泛着坚定冷光,微抿的薄唇微扯,嗓音中更是透着浓浓坚韧:“是,爸,您放心吧,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必定会让宁夏安安全全的不受伤害!”

这件事的始末始终都是那条暧昧不清的短信引发的,徐岩难道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

想到这,他突然扬唇一笑,唇畔边漾着清浅冷笑,微垂下的鹰眸中更是隐过万千幽幽冷光。

他还真是期待和徐岩的交手,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曾经是宁夏爱慕的男人。

他不敢掉以轻心,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够让他劳心劳肺的难受了,和徐岩的几次见面,谈不上愉快,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如果徐岩真的还敢心怀不轨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不介意先一枪毙了他!

……

北京,市政府大楼。

坐在外面办公的吴靖接到一通电话之后脸色猛然变了,好在这是私人办公室没有外人,不然被人看见他这样的脸色,还以为是发生了重大事情。

里面办公室,副局还在还人谈事,他拿着文件夹已经忧心忡忡了好久,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里面谈的差不多,别人带着秘书已经离开之后,他才才匆匆忙忙走了进去。

刚刚市委那边派人来安排了任务,徐岩更和别人谈好,就见做事一向稳定的吴靖沉着脸从里面走进来,不禁微微皱眉,喝了口水,这才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紧张?”

可能因为刚刚谈完事情,再加上今早肖雪的事也传来了消息,他现在心情不错,连带着一向冷峻的面容此刻也染上丝丝笑意,丝毫也没有平日的威严冷肃。

可吴靖却没有平时那份云淡风轻的心情了,他站在徐岩办公桌前,眸光深沉望着他,在心中组织着用词。

徐岩见他这副凝重模样,放下手中茶杯,窝在椅背上的身子不禁微微挺直,皱眉冷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吴靖深吸一口气,眸中隐过一丝隐晦,但在徐岩清冷的面色下,他不得不将自己刚刚知道的说出来。

“南京那边的人说,莫宁夏今早被叶翌寒从家里抱着去了医院,直到现在还没清醒,甚至医生还建议叶翌寒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

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是惊雷,吴靖也是沉静了好久才敢相信这个消息,排在南京那边的人很靠谱,肯定已经查的清楚了才敢将这事禀告给他,基本上不可能出错了。

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徐副局,虽然副局一直在否认,他对莫宁夏的余情未了,但他就是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古人说的话果然没错。

“什么?”徐岩猛地拍着桌子从椅背上站起身来,一向清逸俊颜此刻挂着浓浓惊诧,目光紧紧盯着吴靖,想也没想就沉声问道:“吴靖,你刚刚说什么?”

见徐副局满脸的不可置信,吴靖微微敛下双目,心底苦笑一声,副局啊副局,今早在得知肖雪的事情时,你也不过是挥手一笑,满脸的云淡风轻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可如今换成了是莫宁夏,您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加忘记这是何处?

顶着徐岩隐晦惊愕的目光,吴靖垂着头,十分敬职的沉声禀告:“南京那边的人打电话过来说,莫宁夏现在昏迷不醒,医院通知叶翌寒让他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至于得了什么病,现在还不清楚……”。

嗓音顿了顿,他微微抬眸,眸光浅淡幽深望着徐岩:“副局,您看,需要我再去查个仔细嘛?”

徐岩有些慌张的推开椅子,拿起西服外套就往门口跑去,但在途中脚步却猛地挺了下来,这才想到,他现在身在北京,而且手头上还有工作要忙,压根就不可能说去南京就去南京的。

吴靖将他的手忙脚乱看在眼中,心底无声叹息,忍不住劝慰道:“副局,您别担心,也许她没事的,而且有叶翌寒在身边照顾着,他一定会请最好的医生来治疗她!”

徐岩现在脑袋乱的成浆糊,有些气恼将拿在手中的外套扔在地上,然后他整个人有些气愤的坐在椅子上,抿着薄唇,想说什么,但却终却被他强压了下去。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目的已经达到了,那条短信的效果更是奏效了,可他怎么会如此心神不安?

吴靖察觉到徐岩的这种矛盾心理,心里并不好受,抿唇沉思片刻,他忽然开口问道:“副局,需不需要我订最早的机票,您飞去南京?我想她应该伤的不轻,而且可能还有其他的疾病!”

已经到了要请心理医生的地步,他想,那莫宁夏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心理疾病吧?

谁知,此话一出,徐岩脸色却猛然一变,他一股脑将摆在面前的文件夹都挥扫在地上,然后愤怒的拍了一下桌面,眼角中噙着愤怒,情绪激动瞪着吴靖。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吴靖,你难道不知道?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对我不了解?现在这边这么多工作要处理,我没事飞什么南京?你当我真的很闲,而且她莫宁夏病重,关我什么事?我巴不得她早点死了才好”。

他说的极为狠辣,像是一点也惦记着曾经和宁夏之间的感情,不知道人看上去,恐怕真的以为他恨透了宁夏。

但吴靖看在眼中却觉得现在这样的副局最是可悲,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他懂,但身为局中人的副局却忘记了。

他抿着薄唇,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徐岩发着滔天怒火。

好在这是私人办公室,隐密性好,再加上副局刚刚上任,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连带着底下那些人都不敢怠慢,更加没胆子跑这来偷听。

徐岩的确是愤怒,他发现这种情绪不能控制,只要一想到宁夏的事,他心里就劳心劳肺的难受,恨不得杀人才好。

但很快,他就将这种情绪收敛起来,有些无力靠在椅背上,朝着吴靖挥挥手,挫败道:“对不起,刚刚我有些激动……”。

他不擅长解释,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只好沉声道:“算了,你先出去吧,马上也要到下班时间了,你自己先回去吧,晚上我自己开车回家!”

他满脸疲惫靠在那,闭着眼睛,对于周围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没空去考虑这几天忙碌的工作。

这些吴靖都看在眼中,他跟在副局身边这么多年了,了解他的一切习惯,可现在这般疲惫黯然的副局,是他一直不曾多见的,但自打他和莫宁夏见面之后,他总是一个人静静闭着眼睛靠在那,面容隐晦清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在心中想了半响,并没有着急下班厉害,而是继续小心翼翼问道:“副局,您真的不用订最早的一班航班飞去南京?上次她在街头突然昏倒的时候,送去医院,医生就说她贫血,身体不大好,您要真的担心,不妨过去看看!”

其实他还要说从北京飞南京时间并不长,您要真的担心,完全可以现在去看看,然后晚上的航班再回来,明天正常上班,一点也不耽误工作。

但这些话,他在心中徘徊良久,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真的自己这样做,是在让副局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但现在看着他如此痛苦纠结,他觉得还不如放手一搏来的痛快。

“吴靖,你就是这么当我助理的?”徐岩微闭的双眸陡然睁开,冷酷黑眸中闪烁着浓浓幽光,脸色不善盯着吴靖,薄霜的面容上挂着熊熊怒火:“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你是没用脑子思考才说出这样的话嘛?我不希望再听见第二次,不然你自己掂量着办……”。

撂下这句狠话之后,徐岩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量靠在椅背上,搭在扶手上的拳头悄然紧握。

窗外是万丈高楼,雄伟的建筑一座紧接着一座,北京城的繁华热闹正在随着天色的黯然而渐渐上演,但他的心却如破了洞的船只一样渐渐下沉到海底深处,沉寂的看不见明日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