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陈思思当惯了大小姐,哪里懂得愁滋味,仅仅因为被包大成误解成个风尘女子,就觉得天塌了地陷了,这在劳苦大众眼里,绝对是为赋新词强作愁。她也不想想,就算她受了点委屈,脑袋上戴了顶风尘女子的帽子,那委屈也是在希尔顿受的,还背着gucci,还有千千万万的劳苦兄弟,因为衣冠不整或者衣冠禽兽而被希尔顿拒之门外,还有千千万万的穷苦姐妹连gucci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只能说明,陈思思严重缺乏生活历练,严重脱离群众,高高在上,官僚主义。如此看来,秦主编对陈思思的打压,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现在的陈思思,还很不成熟,距离一位称职的记者,还有很大的差距,她急需挫折教育!

话不扯远了,且说陈思思喝了几杯酒,脑袋里晕乎乎的,冒着绵绵细雨,愁绪满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上江城的大街小巷,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滨江路。

长江穿城而过,将上江一分为二。早春季节,天气寒冷,又下着雨,滨江路上空空『荡』『荡』,没什么行人。但见茫茫一派大江,江水裹挟者泥沙滚涌而来,雄浑而沉寂,看似波澜不惊,却是杀机重重,一个接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江面上聚散翻涌,上江人都知道,那悄无声息的漩涡,可以在一瞬间把一只驳船吞噬得无影无踪,如果人掉进了漩涡,唯一的办法,就是到下游三十公里的唐家沱去收尸,那里有一个回水湾。

陈思思站在江边,寒风凄雨扑面而来,浑身冰冷,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一时间眼泪汪汪。

陈思思想一个人好好哭一场,这个想法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从医学上讲,眼泪是发泄情绪平衡心态的好办法。据说,女人比男人寿命长,就是因为女人喜欢哭,一场痛快淋漓的大哭之后,烦恼一扫而空,二世为人,效果和涅磐是一样的。

于是,陈思思祭起了“大哭”利器,准备让眼泪『荡』涤心灵,面向浩浩大江,放声痛哭:“呜呜……”

陈思思刚刚“呜”出两声,就呜不下去了,

就听耳边一声大叫:“姑娘,使不得!”

陈思思被吓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心头却是暗暗悲叹,本大小姐真是倒霉到了家,连哭一声都“使不得”!忽觉自己被人拦腰抱住,吓得陈思思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死死抱住陈思思,狠命往后拖,边拖边叫:“姑娘,爹妈养你一场不容易,就是天大的事,看在你爹妈面子上,也要往开了想!”

那人不提她爹妈还好,一提她爹妈,陈思思更加悲愤,老爹陈大强,不仅不支持她的事业,而多方阻挠,老妈姜玉环,唯老爹马首是瞻,毫无主见,跟着老爹瞎起哄。陈思思怒火攻心,大小姐使出大小姐脾气,拼命挣扎:“我没有爹妈!我没有爹妈!放开我!让我走!”

一句“让我走”,那人把陈思思抱得更紧:“你是孙猴子吗?”

“我不是,我是陈思思!”陈思思大叫。

“不是孙猴子就有爹妈!”

“我就没有爹妈……我就不是孙猴子!放开我,你,你这个……”陈思思扭头一看,抱着自己的是个一头银发的老太婆:“你这个老妖婆!”

陈思思出口伤人,表现出一个娇生惯养大小姐的劣根『性』,那老太婆却不以为意,连拖带拉,又哄又劝,把陈思思拖到了一把太阳伞下。

太阳伞下,却是一个报摊,摆着十几种报刊,上面铺着塑料布防雨。老太婆把陈思思按在一张塑料小板凳上,自己坐在陈思思对面,拉着陈思思的双手,叹道:“这么漂亮的丫头,有什么想不开的,给阿姨说说,可千万不能走那条路啊!”

“我走哪条路你管得着嘛!”陈思思脑子还有些懵,大小姐脾气还没过去。

老太婆却是一笑:“丫头随便走别的哪条路,阿姨都管不着,可是啊,要走那条路,阿姨就得管管了。”老太婆瞧了一眼白茫茫的长江。

蒙蒙细雨中,江水茫茫,水天一『色』。

陈思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老太婆以为她要跳江『自杀』,是来见义勇为的。

陈思思仔细一看,那老太婆慈眉善目,一头银发,红光满面,穿着一身洗的泛白的蓝布工装,却是干净整齐,这模样不像老妖婆,倒像是王母娘娘。再一看自己,浑身**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肿,一脸悲『色』,徘徊在江边,魂不守舍,一副标准的寻短见『妇』人形象,而且,还是那种没了男人寻死觅活的村『妇』。

陈思思想起自己刚刚骂了人家“老妖婆”,很不好意思:“阿姨,对不起。”

“对不起阿姨没什么,可千万不能对不起自己的爹妈。”阿姨说着递给陈思思一张干『毛』巾:“快擦头发,别感冒了,瞧瞧都被淋成什么样了!。”

陈思思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脸,冷风一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

阿姨脱掉自己的工装。

“阿姨,我不冷。”

“什么不冷,身上都湿透了!披上!”阿姨不容陈思思推脱,硬把工装披在了陈思思身上,那工装带着阿姨体温,温暖如春,陈思思像是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眼泪扑簌簌而下。

“哎呀呀,”阿姨叹道:“咋又哭了,丫头啊,听阿姨一句话,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阿姨,我,我不是哭,我……我想哭……我……”

“想哭?那就哭吧!”

“哇……”陈思思裂开嘴,一头钻进阿姨的怀里,嚎啕大哭。

阿姨一手搂着陈思思,一手拍着陈思思波浪起伏的肩。

滨江路上,四周空无一人,一老一少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相互依偎在铺天盖地的绵绵细雨中,细雨打在黄桷树上,沙沙作响,江水流淌,却是寂寞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