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坐在电脑面前做工资统计(公司不大,行政部身兼数职啊),老总突然大驾光临。

我抬头看他:“总经理,有事吗?”

他说:“来我办公室一下。”

我哦了声,把电脑进入待机状态才跟着他进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屏幕,见屏幕上需要密码才能进入,微笑:“果然心思很细密啊。”

我呵呵一笑:“陈总过奖了。”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他绕到桌子后面,习惯性地点了烟。像他们这种赚大钱的人一般都爱抽烟喝酒,应酬所需。虽然讨厌烟味,但我脸上仍然是明亮笑意。神情与内心背道而驰,可见我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了。

“小叶啊,你来公司也有好几个月了吧。”

这样的开场白,让我心里一跳。莫非他想炒了我?可仔细想想,他刚还夸我心思细密呢,没理由转眼就把我给炒了吧。神色不动,且听他说下去再说。

“是呀。以前从未在外贸公司上过班,觉得在这里工作很有活力。”我趁机拍了个马屁。

陈总笑着点了点头:“我觉得你反应机灵,做行政有点可惜了。”

啊,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糊涂了。“是陈总太抬爱了,我这个人比较没野心,又总爱坐着不动,所以行政工作还是挺适合我的。”

陈总笑道:“我不是质疑它不适合你,只是说你只做行政有点可惜。”

我有点摸着门道了,他貌似想再让我兼点别的活儿。心里暗暗骂,你个资本家,剥削我还不够呀,身兼数职还不行,难道连扫地的活也想我干啦?故意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陈总。

这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用一种平稳的语气说:“公司需要扩大发展,但是人手很不够。再加上唐欣马上准备移民去加拿大了。”唐欣是我们公司的副经理,比我小一岁,长相可人,工作能力又超强的一个女生。

我讶异:“她要去加拿大啊!”

“是啊。所以准备找个人来接她的位置。”

我仿佛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是不敢确定。陈总笑看我说:“你也差不多猜到了吧。”

我干笑一声:“没呢,总经理的思想,小的可窥视不出来。”

“少贫了,”他笑道,“就你吧,我看你挺好的。”

果然是这样!我连忙说:“我不行的。我一点业务能力都没有。”

“没关系,唐欣会把他手头的客户都转给你。都是些外国客户,稳定合作好多年了,你不用担心找不到客户源。而且你的外语能力也不错吧。”

“也不算不错,勉强能用。”

“那就行了,”陈总说,“就这么定了吧。明天开始跟着唐欣交接工作内容。行政主管一职,我会另外安排。”

我有些囧。就这样升职了?毫无悬念的?啊……果然是跌宕起伏的人生啊。我升的不是职,是寂寞。

灰溜溜地从总经理室出来,发现有好多双眼睛同情地看着我,也许我的神情太萎靡,看起来就像刚挨了批。张玲过来小声问:“挨训了?”

我摇摇头。要是我说升职了还这种神情,会不会引起办公室群怒?那些资历比我老的人擅没有升职,反是我原本做为一个行政主管的上了副经理的位,任何一个同事表面上如果恭喜,背地里肯定也要愤愤不平一下:凭什么一个做行政的人去当副经理呢?

我懊恼,总经理这不是在给我竖敌吗?职位上的敌人,就是金钱敌人。我会被他们的眼光砍成十八段的。

幸而经理没有跟出来把我即将接手副经理位置一事说出来,可我却紧张得草木皆兵了,明明是升职,怎么感觉像是进了狼窝?

好不容易下班,我飞一样咽到家里,前脚进门,关舰随后就跟进来了。他晃动着钥匙:“老婆,今天好早啊。”

我连忙抱住他的手:“老公……”

“怎么了?”关舰见我神色有异,忙问道。

我把今天的事一字不漏地全和他说了。关舰在我头上摸摸:“小样儿,升职了啊,你这是什么神情?我以为你干什么天大的坏事了。”

“怕被同事们挤兑啊,”我撑着脸,“我又没上进心,当个行政主管就可以了,工资也还过得去,干吗让我当什么副经理啊,推还推不掉,真是郁闷。”

“哪有你这样的,人家升职乐还来不及,就你苦着个脸,简直欠揍。”关舰拉着我坐到沙发里,“升你呢,自然是因为你有潜质,有这个能力。不然你们经理吃撑了呀?”

我郁闷地皱着眉:“同事们私下里肯定会议论纷纷,啊,搞不好还以为我潜规则了经理……”

“……”关舰目光古怪地看着我。我底气便不足了,“干吗这样看着我?”

“你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丰富,”他敲敲我的额头,“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去潜规则别人。”关舰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杀向他,在要抓到他肩膀的那一瞬,他一溜烟跑上楼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关舰见我吃得仍然没劲,便说:“你要真不想升职呢,那就回家来吧,现在不是在备孕吗,等怀孕了就得辞职。万一现在就怀上了,才刚升职就辞,似乎也不好。”

“为什么怀孕就要辞职?”我眨着眼睛。

“当然是不想你太累。”

“可是不上班我会很无聊的啊,听说有工作和没工作的孕妇不一样,没工作的孕妇比较容易有早孕反应。”

“听谁说的啊,瞎掰。”

“不是瞎掰,有科学根据的,”我认真地说,“你想想,没事做在家里是不是会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这里痛那里痛,本来痛的,想得多了就真的变痛了。”

关舰笑着在我脸上掐了一把:“只要不你怕累,什么都随着你。”

“可我真不想当那什么经理啊,”我郁闷地说,“当了经理,明显和那些同事就脱层了,她们有阶级意识,都是尽量和经理保持距离的。”

“没见过比你更没野心的,升就升了——换个角度想,要涨工资了不是吗?钱多还不好啊?以你这个掉进钱眼里的性格,工资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的眼睛默默地朝他飞出两把小刀子:“谁掉进钱眼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