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和公公还在冷战,我下去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思来想去,才终于迈开步伐走了下去。下面静悄悄的,沙发里中坐着关大鹏一个人,看起来格外孤单,和他平时雷厉风行,意气风发的样子有很大不同。

我只好怯怯地打招呼:“爸。”

关大鹏抬起眼皮看了看我:“哦,你们回来了。吃过了?”

“吃过了的。我倒水喝,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关大鹏想了想说:“好。谢谢。”

我倒厨房倒了两杯水,恭敬地递到关大鹏前面,其实也想和他聊几句,可又实在不知道要聊什么,一时间有些进退不得。他兴许看出来我在想什么,淡淡开口道:“上班一天也累了,去休息吧。”

我如获大赦,点着头说:“爸爸你也早点休息。”接着抱着一大杯水就进屋了。关舰一出来接过我的水就喝:“真是渴死了。”

我不安地看着关舰:“你老爸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发呆哦,你要不要下去看看他?”

“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看?再说,他都经历过多少大事的人了,又不会怎么样。”

我哼:“真没良心,生儿子就是不中用。”

“所以我们以后生女儿。”

我不置可否,又看着他说:“我看你爸挺落寞的,可实在不知道陪他说什么,只好先上来了。你真不去和他聊聊?”

“不用聊。以前生意经过多少风波,他都淡定稳如泰山,一点点和我哥之前的鸡毛蒜皮小事,能把他怎么样?”

我不以为然地说:“那可不一定。在父母的眼里,孩子也许比事业重要。别人一句话可能不会撼动他,但是自己最在意的人随意说的一句话都可能成为伤人的利刃。”

“你这还没当妈呢,就完全父母的语气了。”关舰搂着我笑,“别担心太多,他没事的。”

既然人家儿子都不当回事,我自然也不愿意去多说什么了,省得关舰还以为我在瞎献殷勤呢。可是想刚刚关大鹏坐在沙发里时落寞的神情,又觉得挺可怜的。

这样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老了没个伴,应该也会觉得孤单吧?如果关舰的母亲还在,是不是会好点呢?

我忽然觉得,人家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个含义。虽然我离“老”还得至少有三四十年的时间,但身边的关舰,他会不会和我一起走下去,一直到白发苍苍,暮年鹤岁?

躺下去久久不能睡去,也不知怎么着,今晚心情显得特别沉闷。迷迷糊糊把头靠在关舰的肩膀上睡着,不知几点,电话铃声划破夜的宁静,在耳边尖锐的呼啸起来,把我吓得个人震醒。

关舰也醒了过来,还是他伸手给我摸的手机。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屏幕:“是谁啊,这么半夜地打来?”

我看到屏幕上是家里的电话号码,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连忙按下接听键,果然妈妈在那边大叫道:“静静,快点回来,你爸生病了!”语气焦急,竟还带着哭腔,刹那间把我的瞌睡虫吓得魂飞魄散。

“爸怎么了?”

“不知道,昏倒了。我打了120,这会儿车子还没到啊!你快点回来!”

关舰一直望着我,这时才问:“怎么了?”

我对着电话说:“妈,我们马上就回去,你别急啊。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络。要是120车先到了,先送爸去医院,路上再告诉我们去哪所医院了。”

关舰比我更快地从**跳了起来,我们迅速穿衣服,然后慌慌张张地下楼。下楼的时候脚下不妨,还差点滚下去,关舰一把扶住我:“镇静点,文静。”

“哦哦。”刚刚听妈妈那样的语气,我又镇定不下来,就怕爸爸有个万一。心跳加速,手脚冰凉,害怕的感觉像水淹过了头顶。

关舰迅速开了车来,我说:“别开太快,免得夜里出事。”

“我知道。”关舰把车子开出家门,缓缓地滑上了马路。我一直看着手机屏幕,就怕错过妈妈的任何一通电话。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妈妈用手机打来说:“我们在救护车上了,去协和医院。赶紧来。”

关舰腾出手握了握我的手:“没事的,静静。”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又还回去:“好好开车。”

到达协和后,我们直奔急诊楼,妈妈在急诊外面早已不知所谓,关舰忙上前和大夫交涉,交钱付费,我则搀着妈妈:“爸怎么样了?”

“在急救呢,”妈妈忍不住眼泛泪光,“晚上就说头晕不舒服,我睡一觉起来觉得他不对劲,原来昏过去了!这也不知昏了多久。万一他要是……”

“妈!”我连忙打断她,不禁酸了鼻子,“爸不会有事的。”

妈妈点着头,紧拽着她的手说不出话。过了会儿,急诊室里走出来一个护士说:“哪位是叶达的家属?”

我和妈妈连忙走上前,那护士说:“病人血压很高,现在还在昏迷,得办住院。”

我忙问道:“他现在要不要紧?”

“只要没醒来,就不能说不要紧。”护士态度冷漠地回急诊室去了。

我拉着妈妈到旁边的长椅坐下:“妈,爸不会有事的,就是血压高点儿——可能最近太累了。等他好了,就让他办退休,在家里休养。”

妈妈点着头,神情十分疲惫。关舰迅速地办好了手续回来,又得去办住院,忙前忙后,等爸爸清醒过来,都已经凌晨三点了。幸而没什么大碍,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之后,才觉得人格外倦累。

关舰对我和妈妈说:“你们先去休息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