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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骂那个?还能骂那个?我骂那些吃人饭不做人事,长着四条腿的家伙!”天勤张口就回答道。

“你嘴巴放干净些!”牛益善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等一下乡队长回来,他会慢慢地收拾你的!”

“收拾我?还能把我打死?”

“打死不打死,等着瞧吧。有种,你就骂下去。”

“我就骂,”天勤接着牛益善的话又骂起来,“刘春如,他算什么东西,我还不正眼看他。不光是他,就是刮民党那帮家伙,见到他们我也不怕。听我娘讲,民国十五年,国民革命军从广东打到湖南,气势多大,我们这地方好多后生参军。如今咧?也是叫国民革命军?何解冒气势了?在前方打败仗,死了人,冒人补充上去,就来抓壮丁。抓吧!看能抓到那一天?”

“哼!哼!”牛益善冷冷一笑,“天天抓,月月抓,年年抓。告诉你,你哥哥不回来,你就是壮丁!”

“我是壮丁?”天勤两眼狠狠地一瞪牛益善,“我不去!”

“由不得你,”牛益善冷冷地说道。

“不由我,由谁?难道由你,牛益善?刘春如?由你们?由你们上头那帮刮民党?”天勤反问牛益善,“告诉你,国民党好景不长,要垮台了!”

“哦?”牛益善一怔,随即又一笑,问天勤:“你怎么晓得国民党要垮台?”

“我想呀,我昐呀,”天勤想也冒想就这么回答,“他怎能不垮台?”

“你算了吧!默默你自己的神,你还在坐班房咧!”牛益善不客气地嘲笑道。

“坐就坐,”天勤道,“看你们能叫我坐多久!”

“叫你坐一月?”牛益善打趣地问天勤。

“一月就一月,”天勤回答道。

“坐一年咧?”

“就坐一年!”

“哦?”

“哦甚么?你们关我多久,我就坐多久,非要把这班房坐塌,看你们甘心不甘心。”

“好笑,好笑,实在好笑……”

“好笑的不是我,是你们,是国民党!不等我把这班房坐塌,国民党就要垮台。你们还能逞几天凶?”

牛益善没吭声,笑着走了。守门的乡兵随手关上铁门。班房里安静下来,可天勤的心,这时却久久不能平静。刚才和牛益善说的那些对嘴仗的话,虽是气极说出口的,可是细细一琢磨,并不是不可能成为现实。国民党在前方吃败仗,在后方征粮、征款、抓壮丁.征粮征款,老百姓愿意吗?抓去的壮丁能甘心替他们卖命吗?哥哥跑了,章仁凤跑了,陶德福也可能跑了。刘春如下给四保的三名壮丁全吹了!要是其他保也和四保一样,嵩南乡,不,长沙县,或者更大些,全湖南省抽不上一个壮丁来,国民党兵员冒人补充,不就垮台了!

要抓的壮丁都跑了,四保是这样,其他保也好不了多少。有跑脱的,也有冒跑脱被抓住的,还有已经跑脱又抓回来的.刘春如带着乡兵夜夜出门抓。

自从天勤坐进班房那天起,隔三差五都有乡兵上门抓天俭。有时两个,有时三四个,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人冒抓着,坐着不走。饭时要吃饭,茶时要茶。桌上饭菜不好,拍桌子,没酒还摔碗。临出门时,还要家里打发草鞋钱,搞得家里几乎揭不开锅。

翠兰送饭时,都把这些情况告诉给天勤。

“这日子何时有个完呢?”翠兰每次说完乡兵来家的事后,都有这么一句话。

“快了!”天勤很肯定地说,“只要国民党垮了台,就不会抓壮丁了。”

“国民党垮台,***就要打过来。不!是***打过来,国民党经不起打,就要垮台!国民党垮了台,刘春如、汤丙奎这帮家伙也跟着垮台,穷人翻身的日子就要到来。”

坐班房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天勤也不晓得坐了多少天,只晓得时间是很长很长了。

天勤听说过***,也知道***是为穷人撑腰的。他听娘说过,民国十六年,这一带山乡里闹起了农民协会,就是***领着穷人干的。农民协会权力大,说了算,他们的人带着穷苦人造反,抢团防局的枪,抓地主老财、土豪劣绅戴高帽子游团。打开地主的谷仓,把谷分给穷苦农民。还口口声声说要分田哩!

要是如今嵩南山乡再来一次农会,我田天勤头一个就参加进去。到那一天,我跟着人,不!我要领着人来乡公所抓刘春如,叫他也坐坐班房……

“呯”的一声响,班房的铁门被打开。打断了天勤的思绪。天勤猛抬头,见刘春如走进班房,忍不住噗哧一声,默默地笑道:“嗬!我刚才默神要抓他坐班房,他现在就到班房里来了。好笑,真好笑!”

“你笑么子?”刘春如两眼一瞪天勤。

“笑?我想笑!”天勤说。

“你哥上哪里去啦?”刘春如问。

“不晓得。听讲你们两天一次,三天一回,到我家里去抓他。”天勤摇摇头说,“我在班房里如何晓得哩?”

“你要想出我这班房的门,你就给我讲出来,你哥在什么地方?”刘春如说罢,又问,“你听清楚我的话冒?”

“嗯,”天勤已搞清楚刘春如到班房找他的目的,没说听清,也不说冒听清。他反问刘春如说,“要是我不想出这班房的门咧?你又拿我何式搞?”

“哦?”刘春如一怔,“世上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怪人,想坐班房?我想你一定不是爹妈生的吧?““你才不是爹娘生的咧!”天勤眼睛一瞪刘春如,忿忿地回敬说。

“那我是谁生的?”

“你是豺狼生的!要不,你怎么那样毒呢?”

“懒得和你胡扯。”刘春如本想发火,但他马上又冷静下来,“你想坐班房,坐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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