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十婶讲得对!”天勤接上十婶的话道,“别的不讲,就讲抽壮丁,把嵩南搞得人心惶惶,苦不堪言!本来生活就艰难困苦,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讲讲过去,看看现在,又想想将来,嵩南又该是什么样子呢?一句话,嵩南不能再让卜三好、刘春如、汤丙奎他们糟踏下去了!嵩南应该是穷苦农民的嵩南!应该要回到穷苦农民的手中!

嵩南在长沙县境内,嵩山寺的南边,是一片红壤土质的丘陵山区。大坝河由东向西流过丘陵山区,穿田垅,出山谷,然后向南流去,注入蓝湛湛的湘江。在大坝河的两边,大块大块的河滩地连着大田垅,大田垅连着小田垅,小田垅连着大小山冲,形成一个近百条田垅和山冲组成的丘陵山区。世世代代在这丘陵山区耕作的农民,给它叫出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嵩南山乡。

嵩南山乡很美,青山绿水。

连绵成片的小山包上,生长着四季长青的松树、杉树、樟树、冬青树,也有春夏青翠,秋冬变紫变红的枫树。在树与树中间,还夹杂着丛生的灌木,满山遍野的映山红。

山坡地里,桃李成林,柚桔成片。没种果树的山坡里,也是冬种小麦,夏种红薯。民以食为天,少地的人家,小麦、红薯半年粮。

世世代代居住这里的山乡人,房屋都靠山而建。房前屋后,松柏树、桂花树、蜡树、樟树,也有屋后不种树的,而是一坡南竹。南竹耸立,枝叶相交,风吹南竹,枝叶沙沙地响。

山冲的山下,都有排水的沟渠。沟渠的水流入垅中的小溪,溪水漾着笑涡注入大坝河。沟渠水清,流入溪中变绿。注入大坝河,更是绿得醉人。河岸那随风起伏的垂柳,挺拔向上的白扬,更给大坝河增添了一层浓浓的诗意。

山乡不仅是青山绿水,也是四季花香。每年的年初,腊梅花报春,在严寒中给人们送来了春天的信息。桃花开了,李花开了,油菜花也开了。映山红花满山遍野,从春开到夏,迎来了满垅满冲的稻花。更有河边塘边莲藕,荷花一枝接一枝地开放着。到了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金黄的稻谷沉甸甸的,满冲满垅。可在人们的房前庭院,菊花、玫瑰,争相开放。还有桂花,香飘十里。山乡里有句顺口溜:农历八月桂花香,家家户户接新娘。桂花开放的季节,是结婚喜庆的最好日子。

入冬以后,开花的季节已经过去。夹杂在青山树丛中的枫树,叶子由青变紫,由紫变红,万绿丛中,通红一块!给初冬的山乡,带来勃勃生机!更有严冬来临,霜冻将至,山乡大地,覆盖着一层银色的霜花。鲜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霜花耀眼,璀璨夺目。

嵩南山乡很静,寂静无声,静悄悄的。

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农民,用自己的双手,开荒造田,修塘筑坝。靠着出力气,挥汗水,春下种,秋收割,过着自给自足的平静生活。然而,由于封建社会的地主阶级掠夺农民的土地,对农民残酷的剥削和压迫,也激起穷苦农民的抗争。民国十五年冬到民国十六年春夏之交,嵩南山乡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动!静悄悄的嵩南山乡,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成百成千的山乡农民,投身到农**动之中,成为农民协会的会员。他们在农会的领导下,推翻了地主阶级的特权统治。他们扛着梭标、扁担,把土豪劣绅,不法地主捉起来,用麻绳捆绑住,戴高帽子,牵着游垅!叫土豪劣绅,不法地主,体面无存,威风扫尽!

成群的山乡妇女,她们放开缠脚布,光脚板踏进祠堂大门,喝酒吃肉,叫那些族尊大人毫无办法!

伢妹子们邀在一起,在农会委员的领导下,成百成千地跑到土豪家里示威!少不得要土豪杀猪出谷,宰鸡杀鸭,吃大户。

农会成立了清算委员会,清算土豪劣绅经手的地方帐务,追回他们侵蚀的地方公款。强迫他们捐款,修路搭桥,修塘筑坝。

在嵩南山乡的农运中,涌现出四个农民领袖,第一个是黄家屋场的黄勇贵。黄勇贵是广州农**动讲习所的学员,毕业后回到嵩南,办起了第一个秘密农会。这就是黄家屋场农会。

随后,他又联络田纪州、林冬华,还有谷梅青,分别在青龙铺、白鹤桥也办起了秘密农会。农会的会员不多,加起来不到一百人。快入冬的时候,农会活动公开了,会员增大很快!嵩山乡农会成立时,黄勇贵是嵩山乡农会委员长,田纪州、林冬华是乡农会清算员,谷梅青是白鹤桥农会委员长。他们四人都是嵩山乡农民协会的创始人。

一九二七年春夏之交,蒋介石背叛了国民革命。五月二十一日,许克祥在长沙发动了***判乱的马日事变。嵩南山乡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嵩山乡成立了铲共团,嵩南山乡也有好几支铲共义勇队,到处追杀农运干部。嵩南的四个农运领袖,就成了铲共团,铲共义勇队的追捕对象。

在这场追捕中,黄勇贵牺牲在嵩山寺前边的大松柏树下,林冬华被枪杀在青龙铺河边,谷梅青被抓住后又逃脱,不知去向。只有田纪州,铲共义勇队追捕时连连扑空,后去了湖北,三年后回到嵩南山乡。

田纪州是柏树冲人,在三代内兄弟中排行第十,最小。他无姐无妹,只有一个同胞哥哥,排行第五,五哥十弟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称呼。

在一个黑夜,天空乌沉沉的,地上黑漆漆的。田纪州敲开五哥家的后门,五哥不在家。五嫂怀抱着两岁的天勤,身后跟着六岁天俭,开开后门,十弟闪身进门,说:“五嫂,我要走啦!请兄嫂帮忙关照我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