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功夫答理思春的三娃子,夏昱带着他暗中回到了矿区,这通忙活,里里外外干了二十来天,矿区应该早就开工了,夏昱心里有点着急,也有点不安。

他的直觉是对的,矿区出事了,而且事儿还不小。一进矿区,夏昱就感觉后气氛不对,见到的每个人都一脸丧气相。夏昱拉过一个人询问,此人的回答让夏昱大吃一惊。

矿区五天前就开工了,矿工们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可是乐极生悲。开工第二天,条件最好的一号撑子就出事儿了,塌方。

一号撑子条件好,工作进度也是最快的,撑子面空旷,但矿工们只顾抢产量,支护没到位,葛力这个最有经验的工长这些天净忙活矿区改造的事儿了,没顾得上去巡视,结果工作面上方的硬顶冒落了,整个撑子全被踏落的矿石给填满了,里面十个人都没跑出来。

好在是夜班,李宇在岗,在撑子垮塌之前有所感应,但收敛了灵识的他,也只是在垮塌那一瞬赶到用元气罩撑起了一小片地方,护住了靠近出口的六个推车的人,那四个在工作面打钎的矿匠当场就被矿石埋在底下了。

等闻讯赶来的葛力和吉山、吉岭联合李宇把活下来的人转移出来后,工作面再次冒落,这回连进出口都被堵死了。

吉山、吉岭、李宇三个修士急了,腾出储物袋装取冒落的矿石,那四个矿匠是没救了,怎么也得把尸体弄出来啊。这边装了好几天,可上方的矿石还在不停地下落,进展极慢,到最后他们也不敢动了,生怕这里彻底废了。

面对这种情况,凡人矿工是一点忙也帮不上,整个矿区的人们都集中在矿洞外面,静静地等候结果。

矿难,这两个字此时现得格外沉重。矿工们采矿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干活儿,以前有不少人也经历过矿难,可象这样大的事故还是极少见的。

这三个修士的修为都没到结丹期,所能用的手段并不多,最后,三人一合计这样不是办法,得回门里找人支援,就在这时夏昱回来了。

听完事故的整个过程,夏昱顾不得惊世骇俗,一闪身形就到了矿洞里,先在洞口看到了葛力和葛全,这两个平日爽朗的汉子,这几连累带倍受心灵上的折磨,都胡子拉碴地有点瘦脱相了。

见到夏昱进来,也没心情问他为什么这段时间不在矿区,只是用沙哑的声音打了个招呼就又把头转向一号撑子方向,眼睛紧盯着出入口,目光中即有深深的自责也有高度的期望。

夏昱也没心思客气,闪到一号撑子里,把刚要往外走的吉山撞了个大跟头。“你......干什么!?给我出去,这里危险,不是你来的地方!”吉山难得地发火了,也没想到夏昱为什么能把他这个修士撞倒,坐在地上冲夏昱猛喊,那是真急了。

“师叔!你可回来了!”吉山的叫喊惊动了还在低头和吉岭小声商量措施的李宇,一回头惊喜地叫道,犹如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也直接暴露了夏昱的身份。虽然夏昱一直表现的是筑基期初阶的修为,可李宇总觉得不止,眼下或许夏昱能有什么办法。

夏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是不满李宇暴露自己的身份,事情到了这一步,夏昱想要有所作为也瞒不住修士的身份了,他是在怪李宇行事不够沉稳。

被夏昱瞪了一眼后,李宇连下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不过也没想的太多,一脸疲惫地上前说道:“师叔,你快给想想办法吧,我们是真没辙了。”

吉山和吉岭都蒙了,“师叔!?”

夏昱是李宇的师叔?李宇就比他们强上一阶了,这个更年轻的小子怎么会是李宇的师叔呢?难道他比李宇的修为还要强!?那他来这儿干什么?庆华门可没什么让他们惦记的东西啊?

夏昱没功夫和他们细说,灵识稍一放开就探查明白了整个撑子的情况,情况不容乐观,头顶的矿石不在不停地开裂、冒落,那四个人的位置就在最底下,而且有两个还活着。

好在有一个大石板正搪在他们的头上方,两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倦伏在那里,随身的水壶也喝光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得活活饿死在里面。另外一面的一组两人没这么好运,直接被落下的矿石砸死了,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等着!”夏昱对三人说了一声,直接用起遁术遁到撑子上方,把三人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修为?吉山和吉岭疑惑地瞅向李宇,李宇无奈地说道:“别看我,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不是我本门的师叔,而是与本门渊源极大的另一门派修士。来此也不是图什么,而是尊门里吩咐出来游历的。此事有他插手想必能够解决。”

不说他们在下面交流,夏昱来到上方,法力激荡,先行加固顶部的矿壁,加固的范围直达山体外层的泥土之下,彻底绝了后患。随后下来,挥手几下就把所有冒落的矿石装近四个空的储物袋里,整个撑子为之一空,露出下方的两个活人和两具尸体。

乖乖,这是什么能力?得有多少储物袋能容得下那么东西啊?

储物袋对于这些中级境界的修士来说是很珍贵的,而且平时佩戴的内部空间最好的也不过十来方大小罢了,夏昱用的可是两鹏所杀结丹期以上修士用的,内部空间小的也有几十立方,夏昱用的是四个最大的,每个有上百立方,所以几下就把矿石全装没了。

“还不救人!”夏昱对下方看得愣神的三人一声轻喝。

“啊?还有活的!?”三人很是惊喜,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三人赶忙上前,扶起两个奄奄一息的矿匠,拿出一粒灵药,用法术慑来一大团净水化开,慢慢给两人喂服了下去。

那两具尸体,夏昱把葛力和葛全叫了进来,凡人处理后事有自己的方式,夏昱不懂,就让他们处理。葛力和葛全又招呼几人进来把人蒙上布用木板抬了出去。

死者死状极惨,必须盖上。活着的眼睛不能骤然见光,否则有会失明。

等一众人出得矿洞,在外面守候了好几天的矿工们纷纷上前,但是大家并没有乱,有秩序地从矿洞到石楼排成了两行长队,葛力和葛全他们十几个人在中间的通道中行走。

矿工们原本沮丧的心情被生还者的消息冲淡了许多,这些人每日在艰苦的环境下劳作,见惯了意外和生死,对生死之事倒也能看得极开。

第二天清晨,葬礼在隔了矿区几里外的另一处山谷举行,火葬。因为有修士,修士不信鬼神,所以连带着天华帝国的凡人也不敬鬼神,只信今生、尊天地。人死之后也都火化,化为一捧轻灰而已,不过做个牌位以作平日记念。

骨灰用两个木筒装着,由葛力收起,这是要交给他们的家人的。后事处理的极快,不到一个时晨全部完事儿,凡人们纷纷回转,生活还要继续,明天还得开工干活,五百多个家庭还要他们养活,凡人是没权力、也没那时间一直伤感的。

夏昱站在高高的山顶,默默地注视着整个过程,观看着两个生命的终结直至消散,这对刚经世事的夏昱触动很大,他头一回清晰地感觉到原来死亡离自己是那么的接近,生命在这世间原来是那么的脆弱,想着想着夏昱不觉地痴了,坐在山顶抬首望天久久不动。

本来达到灵寂期顶峰的修为后修士一般不会对接触的事物有太多感触,可夏昱很特别,此时心境倒还平稳,可经过这一番感触,本没什么涉世经历的他,灵魂却一如死水般逐渐沉寂起来,灵识形如自我封闭起来。

心经不是万能的,心思没有剧烈的波动心经也不会自发运行,所以夏昱不知不觉间就心智沦丧了,这样很危险,如果持续下去,夏昱必定会心死道消,只剩下躯壳一具,这也是修行路上不可避免的危险之一。

李宇没来,三娃子也不在身边,否则在此时惊动夏昱一下也不会产生太大问题,凡人办丧事,三娃子可没兴趣,也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夏昱就孤伶伶一个人在山顶仰望苍穹,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之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夜晚如期而至。今天天气极好,无风无云,白亮亮的满月高悬夜空,大好星空繁星点点。就在夏昱的灵识即将彻底封闭之时,天外一颗斗大的流星托着长长的尾巴,从遥远之处横贯天际,眨眼间又消散不见了。

流星不仅划过了天际,短促的华光也洞穿了夏昱的心灵,让夏昱马上就要沉寂的灵魂瞬间有了一丝波动,心经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夏昱的脑海里,似钟鼓齐鸣又实无声息在夏昱的灵识中吟唱起来,让夏昱的心神猛然警醒过来。

“我这是痴呆太过了!”转息之间,夏昱就明白了自己经历一场天大的危机,不由得苦笑连连。

“生死有法,生死合理,生死既“道”之一部分,没想到自己却只为一事而沉沦至此!不如凡人,不如凡人亦!看来人之情感真是有待历练啊!”

“多谢你,不知名的流星,没有你我怕是失去道心如行尸走肉一般了。”夏昱对流星消失的方向深施一礼。

“人生何须在意凭多,只持自我即为逍遥。如流星划过,在天只存一秒也散尽光华,此为大自在!”夏昱拍拍衣襟,长身而起,此番沉沦又醒,对道心倒无影响,还让夏昱对生消之境有所获益。

试试了几个法术,夏昱长笑停下,并不深入探寻,“生是消之始,消是生之蕴,世间事物莫过于此。但我阅历不多,现在并不是探究的最好时机,来日良多,不急一时。”

修士在很多方面特别是人生阅历方面其实并不比凡人强多少,象夏昱这样年纪的修士更容易钻牛角尖,向道之心越重越容易犯这个毛病,什么事都想弄个透澈。

能悟通还好,悟了就悟了,以后再也不会在同一问题上犯错误。可要悟不通十有**就会象夏昱刚才一样自己把自己陷入沉沦之中,难以自拔。除非有旁人点醒,否则对其本身就是莫大的灾难。

所以夏昱适可而止,把这段暂时放下,算作一种积累,日后必有厚积薄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