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无奈摇头,心想天啊,这狂儿和山溪,怎么说也都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人,可怎么还不改孩子气呢。他说不出什么来,只好道:“行了轩辕,看样子山溪对那殷劫十分了解,我们不妨先照着他的话做,何况你父母才认回你,你若不去,让他们该有多失望多伤心啊。你先把这里的阵法撤了吧。”

轩辕狂刚撤了阵法,便听见外面小二的声音道:“真没人,公公我都看了好几十遍了,要是有人我把这头摘下来…”

声音嘎然而止,小二像见鬼似的死死看着屋内三人,一张嘴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哼哼,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杂家可是奉了圣旨来请皇子殿下进宫的,你欺骗杂家就是欺骗皇上,这欺君之罪慢说你只有一个脑袋,就是十个脑袋,便能担当的起吗?”是先前的王公公,他笑骂着小二,一边上来给轩辕狂行礼。

晚舟笑道:“公公别冤枉了好人,刚刚我们确实有事出去了,这才回来呢,小二哥没有骗你。”说完王公公也笑了,道:“哎哟先生,杂家哪能和一个小猴子一般见识啊,只是皇上说殿下答应今晚进宫赴宴,如今这天色就要黑了,还不见你们的影子,这不实在是着急了吗?所以派杂家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晚舟点头道:“我们知道了,实在是有些事情耽误了,公公放心,我们这就进宫。”

王公公道:“先生且慢,杂家奉旨给你们带了几套衣服更换。”说完回头高叫一声,几个内监捧着几套光彩夺目的金袍玉带走了进来。

“不用了,我师傅从小就修真,自由随性惯了,这些衣服穿上去反觉拘束,我们也都随他,反正我爹娘只是要看我,又不是要看我穿这些衣服的样子。”轩辕狂淡淡道,他了解师傅,那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最不屑这些富贵奢侈的东西。

这些话果然正合了晚舟心意,王公公也不勉强,呵呵一笑道:“既如此,就请殿下随老奴来吧。”说完头前带路。三人跟着他一路走出房门,也不知招来多少羡慕赞叹的目光。

出了客栈,抬头一看,只见天上一轮弯月,发出幽冷的光芒,晚舟忽然醒悟过来,忙问王公公道:“敢问公公,距离八月十日还有几天?”

王公公一时没反应过来,便笑道:“呵呵,先生,今日是八月初六,还有四天便是初十了,怎的,先生可是和人有约吗?”

晚舟笑道:“也没错,是和人有约呢。”他想到如今轩辕狂成了皇子,皇上皇后又对他喜爱非常,更是急于要补偿他五百年来所受的苦楚,如果狂儿肯救那些大臣,这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想到这里,心里不觉轻松了一些。

来到皇宫门前,只见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王公公笑道:“殿下有所不知,皇上皇后寻到了你,欢喜不已,一回来便颁了天下大赦的诏书,更令所有四品以上的臣子出席今晚御花园的宴席。正好明天又是个大好的吉日,还要带你去太庙祭拜,诏告天下认祖归宗呢。”

轩辕狂忙道:“什么?还要认祖归宗?我可事先得说清楚,这名字是师傅给我取的,我是坚决不会改的啊。”话音未落王公公就笑道:“那当然不用改,殿下就是皇姓,如此这般,只是让殿下认归皇族而已。”

此时进了宫门,那些侍卫们得知轩辕狂便是失踪了五百多年的皇子殿下,全都大礼参拜,不时的也有人过来参见说几句话,好在往御花园的途中倒有一段路程,王公公见晚舟似有话要说,便带着他们从小径绕路过去。

果然就听晚舟道:“公公,今日是为狂儿接风洗尘的宴会,不知太子殿下会到场吗?”他一说完,王公公的面色就变了一变,悄声道:“这个谁知道呢,太子虽然仁厚,可受他母亲之累,皇上心里也不喜欢他,尤其是今天的宴会,只怕皇上更不会希望他参加。”他见轩辕狂和非念都瞪大眼茫然不解,便叹了口气道:“唉,殿下还不知道吧?当日将你抛弃到荒野的人,便是太子殿下的母亲,当时的皇后娘娘所为。”

“什么?”这回连晚舟都忍不住惊叫出声,他知道这件事,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太子的亲娘,又听王公公叹气道:“可不是么,当日皇上宠爱殿下的生母,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那时还只是一个当宠的贵妃而已。因为贵妃娘娘生产后身体虚弱,皇上命人抬她去圣池受七七四十九天圣气补养,就把刚出生的殿下交给了奶娘。谁知娘娘怀的乃是双胎,不知为何御医和产婆竟都没有断出来,及至到了圣池,娘娘又诞下了枢王殿下。身入圣池,必要满四十九天方能出来,否则必受大损,所以枢王殿下也和贵妃娘娘还有皇上一起在圣池中呆了四十九天。皇上大喜,说枢王殿下洪福齐天,竟在圣池出生,将来必定有大作为。谁知出池之后,才知殿下竟然失踪,皇上大怒之下,彻查此事,方查出幕后乃是当时的皇后娘娘所为,于是赐死,只是太子那时已立,此事与他无关,不能随意废黜,况且他仁济天下,虽不似枢王那样积极开拓,却不失为一个好君王,所以皇上虽然不喜欢他,但也始终没有废掉他的太子之位,不过现在情况有了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总之三年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要退位专心修炼,这废太子立枢王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一席话简单道明了轩辕狂被弃的原因,晚舟叹气道:“唉,皇上皇后也算可怜,和亲生骨肉分离五百多年,这份思念的煎熬岂是容易承受的。”他又看向轩辕狂,轻声道:“如今你明白了,并不是你的父母抛弃了你,所以一定要对他们好一些,知道吗?那是和你有着至亲血缘关系的亲人呢。”他一边说,心里着实为太子的处境担忧,如今听来,太子对于枢王,竟是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啊。

说话间到了御花园,只见皇上皇后春风满面的在接收着众人的恭贺,枢王轩辕卓微笑站在旁边,众多臣子如星拱月一般捧着他,衬的他更加出色耀眼。

皇上皇后看见王公公领着轩辕狂晚舟非念过来,忙撇下众人迎上来,那些臣子们哪个不长眼睛,于是也都围了上去。直到一番寒暄唏嘘过后,轩辕卓才微笑踱到轩辕狂身边,沉稳道:“这回好了,一家人终于团聚,欢迎你回来,皇兄。”

轩辕狂连连摆手道:“别,别这么叫,我不习惯,你还是叫我轩辕狂好了,我也不叫你弟弟枢王什么的,就叫卓儿,也显得亲近。”他说完,皇上和皇后也直点头道:“没错没错,狂儿说的没错,你们本就不差一天出生,大小也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正说着,忽然有个太监过来低声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刚说完,皇上就微微皱眉,却是没说什么,只是“恩”了一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倒是枢王,他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低叫道:“他来干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他不许他过来的。”言罢催促那小太监道:“他在哪里,快带本王去。”言词之间竟微有怒意。

晚舟对太子的事向来关心,如今在旁边听得清楚,更为太子在这宫中的地位叹息,他见枢王怒冲冲去了,又见轩辕狂被皇上皇后和其他大臣围在中间,便微一沉吟,随着枢王和小太监离去。这一幕却没逃过非念的眼睛,嘿嘿笑了一下,他也尾随在晚舟身后,跟着去了。

走了小半刻钟,便见枢王加紧了脚步来到一棵桂花树下,小太监告退后,晚舟和非念连忙藏身于一丛灌木林后,这里离太子和枢王很近,只是因为太子背对着他们,所以还看不清他的面容。

就见枢王一把攀住太子的肩膀,不悦问道:“我说过不让你来得,你怎么到底还是来了,上次的风寒还没有痊愈,又跑到这里吹风,何况你知道今天的宴会是干什么,父皇也不喜欢见到你,何苦还跑过来。”

然后一把醇厚温和的声音响起,是太子殿下,他先笑了两声,才道:“没关系,我只是觉得,皇弟他历尽了辛苦,如今终于认归皇族,是一件喜事,父皇不喜欢看见我,我就不让他看见,悄悄的看一眼也就罢了,你看我身上披着你早先给我的雪貂披风呢,暖得很,不会有事的。”

轩辕卓抚了抚柔软的披风,语气也平缓了许多,关切问道:“那你的咳嗽好些了吗?前日那几味藥材可不易得,对你大有帮助,我帮你行完功后,你有没有按时吃?”

太子殿下回答的是什么晚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就像一个发现两人打架,于是急匆匆赶来排解,最后却发现人家只是夫妻两个打情骂俏的人一般,张口结舌的杵在了那里。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非念的舌头伸出老长,一副被雷震昏了的木呆样子,双眼发直的看着前方桂花树下那对传说中水火不容事实上却是兄友弟恭的两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晚舟和非念都糊涂了,为什么…为什么枢王殿下似乎对太子很关心呢?可他们俩明明在为了皇位竞争不是吗?

正不解间,忽见远处又走来一人,到得枢王和太子面前,也不参拜,只是微微一笑道:“何方君子雅兴,偷听人家私语,何不大方现身,听个痛快呢?”

晚舟只觉脸上微微发红,非念那个厚脸皮的倒没觉出什么,大喇喇拉着晚舟现身,刚说了一句:“我们只是凑巧到这儿来,不是…”他便接不下去了,双眼只是死死盯着枢王身边这个一身白衣,俊美无俦中带着十分邪气的青年。

晚舟也惊呆了,因为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殷劫。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个冤家对头,下意识的就要套上战甲取出飞剑,却见殷劫依然是嘴角边那抹邪佞的笑容,轻声道:“啧啧,大好的日子,也正该化干戈为玉帛,否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人又愣住了,殷劫话中的意思分明是暗示他们,今天不会挑起战端,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却见太子早转过身来,春风般温润如玉的面孔上对他们露出淡淡笑容:“两位应该就是皇弟的师傅和朋友吧?轩辕洛有幸,得与二位相识,此处说话甚为不便,我们到那边吧。”他的话让晚舟意识到,对于这个殷劫,太子殿下也是深恶痛绝的。

和枢王勉强打了个招呼,一行三人施施然离去。剩下枢王轩辕卓和殷劫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双目中都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来。

“怎么回事,似乎他们见到你愣了一下,你那句化干戈为玉帛又是什么暗示?难道你们交过手了吗?为什么?”轩辕卓皱眉看向死党,眉宇间有一点不满。

而殷劫却露出玩味的笑容:“放心,没什么大事,你现在该关注的不是这个,三日之内,京城里必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轩辕,你既有情,便该知道自己的心愿可不是容易达成的,呵呵,逢魔时刻英雄辈出,看着吧,好戏终于要开始了。”他说完也转身离去,剩下轩辕卓站在原地苦思这几句话的意思。

天边忽然飘来几块乌云,夜幕下,渐渐有风吹动树木枝条的声音响起,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让无数英雄大放异彩的千万年大劫已经缓缓拉开了厚重的序幕,而属于轩辕狂,晚舟,非念,殷劫,山溪以及以后会出现的许多少年英雄的时代也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