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摔上,唐门的身影彻底消失,只余下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原本吵得不可开交,准备砸锅摔碗干一架的安莫言和陈政也纷纷停了下来。

两人停战,陈政跑到了门口,把脸贴在门缝边上,仔细的窥听着门外的动静,安莫言冲到了窗边,探出半个头,小心翼翼的查探着楼下的情景。

直到唐门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直到楼下那五辆跑车载着唐门和他的一众手下彻底离去,消失在绿荫小道上,安莫言和陈政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两人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前还战火熊然,差一点就掐起架来的两人,此时却好像根本没事似的,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胆战心惊。

刚刚在唐门面前那样吵闹,两人犹如悬空走钢丝,如履薄冰,只要激怒了唐门,随时都可能小命不保,门外守着的那十个壮汉保镖只要冲进来,他们两个便再无活路。

况且,他们的命早在六年前就该被收了,侥幸逃过一劫,活到现在,又遇到了唐门,怎么能够不害怕。

还好,唐门一心只想着关于陈小君和阿曼达,也没工夫搭理他们两个,这才勉强过关。

“吓……吓死我了……”陈政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拍着胸口说道。

“你还说……”安莫言战战巍巍的走到沙发上坐下,瞪了陈政一眼,道,“……你知道你刚刚的演技有多浮夸?还好唐门没有看出来,否则的话……”

“你的演技倒是挺自然的,你说,你心里是不是还有这个男人!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他!”陈政怒声喝道。

“陈政,你要死啦!”安莫言面上一红,怒声骂道。

就在这时,卧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脸冰冷的唐佐和走了出来。

从安莫言带着唐门回家,到唐门愤然离去,这期间,唐佐和一直都躲在卧房里,只是没有出来而已。

早在唐门追着安莫言去了B1的地下停车场,两人纠缠不休之时,唐佐和就给安莫言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赶在他们之前,回到了这里。

然后唐佐和又让陈政吃了些药带病起床,配合安莫言演一出好戏,好让唐门对陈小君彻底死心,然后两人又翻出了四年前在纽约市女子医院产下陈小君时,医生开的出生证明以及产妇保险。

四年前她在医院产下陈小君的时候,确实是用的安莫言这个名字,身份证也是用的安莫言的,因为那时的她,想要彻底摆脱唐家,就连唐佐和这个名字,她也不愿用。

“唐”这个字,是她心头的一道疤,所以她才会改名换姓,丢掉了唐佐和这个名字,让自己成为了阿曼达。

所以,出生证明上的母亲确实是安莫言,父亲是陈政,给唐门看的那份出生证明以及产妇保险,如假包换,货真价实。

走出卧房,她看着那个目瞪口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小正太,心尖微痛。

他们这些大人之间的争吵,猜忌,勾心斗角,争锋相对,很难说清,会给一直旁观的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心理创伤。

“儿子,过来妈妈这里。”唐佐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将呆愣住的小正太抱在了怀里。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她躺在手术室的手术台上,一旁的医生和护士正在为这次人流做着最后的消毒准备工作。

冰冷的器械碰撞时发出“哐当!”的响声,刺耳又刺心,那些冰冷的器械,就好像刽子手行刑的工具,而她,就是那个犯了原罪的孽人,躺在这里,等着处决。

她看着那些正在被医生护士摆弄的器械,泛着惨白的光泽,她不敢想象,再过一会,这些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器械,就会进入她的身体里,肆意妄为,残忍的将那个与她有着生命纽带的小生命撕裂。

“唐小姐,现在我为你打麻醉剂,等一下你就闭着眼睛睡一觉就好了,手术很快就能结束。”护士开口说着,那又尖又细的针头已经扎进了她右边胳膊的动脉血管里,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冰凉的药水流进血管里的那种感觉。

“不……不要……!!我不做了……!!我不做了……!!”就在这时,她仿佛发了疯一般,惊呼起来,原本被纽带固定好的双腿和双手也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从冰凉的手术台上挣脱开来。

医生和护士纷纷傻眼,赶紧冲过来,搀住那个差一点就从手术台上摔下来的女人。

“唐小姐,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了?”医生疑声问道。

“医生,我不做了,这个手术,我不做了。”这一刻,她泪流满面,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着做人流手术的那种感觉。

生死不过一刀之间,然而当她躺在那个冰凉的手术台上,等待着,却是这一生,她所能经历的事情当中,最可怕,最令人绝望的,那一刻,她宁愿死掉,也不愿躺在那里,等着那些冰冷的器械,将她腹中的孩子残忍的杀死。

而那个真正残忍的,并不是那些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器械,真正残忍的,是她!

是她选择了放弃这个孩子,是她选择了要做这个手术,所以,活该她来承受这一切。

如果说这世上必须有一个人,来为了这个无辜惨死的小生命负责的话,那个人,绝对是她!

作为孩子的母亲,她没有好好保护自己腹中的孩子,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该尽的责任,只是一味的想着要逃避。

听到她说,“这个手术我不做了”,原本一脸惊愕的医生和护士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似乎一点也不因为她的反复无常而生气,反倒为了那个小生命能够继续存活下来而感到欣慰。

当她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一直站在手术室外等着她的安莫言,早已泪流满面。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她终于,还是选择接受这个上帝赐给她的礼物,而她也相信,这份礼物,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是她这一生收到过,最美好的礼物。

“麻麻,你们为什么要吵架?”孩子的呼唤将唐佐和的思绪拉回现在,她低下头,看着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

“小君,妈妈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叹了口气,她将脸贴在孩子娇嫩的脸颊上,轻声说道。

“麻麻!那个叔叔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一来我们家,你们就要吵架?”小正太眨着双眼,好奇地询问道。

“他是坏人,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人。”唐佐和的眼神在一瞬间变的凄凉起来,好在她此刻的样子并没有被孩子看到。

“真的吗?比怪兽还坏吗?”小正太眨着双眼,继续问道。

“是的,他是这世上,最坏最坏的人,所以小君一定要离他远远地。”唐佐和说着,眼泪却从眼眶中流淌下来。

“麻麻别害怕!别哭!小君会保护你!我会帮你打跑那个大坏蛋!不会让他伤害你!!”小正太眼神无比认真,伸出手轻轻地将唐佐和脸颊的泪擦去。

“好,你先回房睡觉,我还有事要跟安麻麻和爸爸商量。”唐佐和努力对孩子挤出一个笑容,将他放到地上。

“好!”说完,小正太便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关上。

孩子走了,他们这些大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可以说一些只有大人才能说的话。

“你说,他会不会派人调查我们,如果被他发现小君真的是他儿子,他会不会直接把小君从我们身边抢走,带回唐家?”安莫言开口说道。

“只要我们三个咬住不松口,他调查不出来的,他永远都只能调查出来,四年前在纽约女子医院,安莫言生下了陈小君,仅此而已。”唐佐和说道。

“万一……万一他来个滴血认亲,或者和小君验DNA什么的怎么办……?”安莫言皱着眉,满是担忧,她害怕这个孩子被人从她身边抢走。

“他敢!!”唐佐和怒声说道,眸中戾光一闪而过,“我不会让他动我儿子一根头发!”

“可是……纸包不住火,只怕早晚有一天……”安莫言叹了口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就算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小君是我儿子,是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我才是小君的爸爸,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做人家父亲?这些年来,他可曾尽到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他要是敢把小君从我身边抢走,我就和他拼命!”陈政怒哼了一声,冷声说道。

“从明天起,小君不能再带去公司了,我们必须找一家好的托儿所,这样才能放心。”唐佐和开口说道。

“这样吧,明天我就不去公司了,我去帮小君找一家最好的托儿所。”安莫言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或许,当初选择回来J市,本身就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