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如花声鸟语。很温和,却冻结了十丈空气。‘走之前,我送掌柜一份礼物吧!’

掌柜的面上掠过诧异。她觉得气氛很诡异,分明柔软动人的话听来却如寒流裹袭。尚未从冰凉心神中缓过来。

只见如铁弓射大雁般从房子的梁处“扑扑通——”掉下来四个黑影。黑影砸到地上溢出闷哼。

掌柜的看清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趔趄了一步,她的布庄里藏了这么多人她竟不知半点。想想便冷汗直冒,她要是被杀了那不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亏得她今天把这店铺转卖了。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今天把店铺售出是英明至极的决定。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可是,眼前之人的身手实在快的离谱,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出手。以这女子的武功,不知和那出一下手便能毁百口人的紫王爷相比如何。

日影缓慢爬过。以立着的木杆在地上映出的长度。已至午时。

阳光大片倾进来。将地上黑衣人的面孔暴露出。自然是陌生的,凤琴歌一脚踩在其中一个身上,淡淡挑了下眉。可地上之人对她似乎毫不陌生,在胸腔被完全震碎放下她不甘的头之前口型描出了三个字,“紫王爷”。

连续杀了三个人,对方竟丝毫不反抗甚至认命的闭上了眼。仿佛死在她手中毋庸置疑。

凤琴歌蹲下身来,揪住最后一个人的衣领。那绝世的面容,阴冷的气质,黑色曜石在天光下如吞噬灵魂的骷髅,收命的黑白无常。黑衣人的身体瑟瑟发抖,眼中跟战死魂魄在白骨地上飘飞般窜过无数恐怖场景。

“肉被一刀刀的剐下来,简直能听到擦着骨头的声音。那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眼爬满狰狞,牙关被咬出血。头发乱蓬蓬跟草,却被左右侍从擒着,始终无法自杀。胳膊,胸部,腰-一刀刀切下,如分一只牲口般,恶心的器官肉泥扔了一地。血流如注,在地上流荡出一条红溪。整个凹凸有致的身形变成一棵扁平的血树。声音由凄厉怒骂渐渐失了声音——”

她那时就在隐处看着。耳朵到今还能回响那渗人入血入骨的可怕声音。眼前之人就是不折不扣的恶魔。她生生在炎炎夏日打了个冷颤。如果自己是那样的下场还不如自杀。

凤琴歌眼神猝然一紧,手捏住黑衣人的下颌,生生将牙齿与舌头分离开来。冷笑一声,脸庞凑近黑衣人的脸庞,直听到她紧促惊恐的呼吸声才移开。

“怎么?想要自杀吗?好像,没有那么容易。”语调很轻时有停顿就像针割过绸缎。凤琴歌满意的观赏着黑衣女子眼中如闪镜头般先是满瞳孔惊恐后是绝望。她,当真是,积威已久。

‘看你这么害怕我,自然是认识我的。那么,你也定知道下场。不如,你跟我说说,是谁派你来的?我也好发发慈悲赐你痛快一死。’

旁边紧张观着局势的掌柜头起了雾水。赐人死还是大发慈悲?

萧若卿广袖长袍,如随光而到的仙人。瞳孔宁静,好像自成世界。望着她们。将手中水囊翻了个过拿着。

黑衣女眼珠动了动,但嘴唇紧抿。

凤琴歌好像料到她会如此。动了动如蝶翼睫毛,作恍然大悟状。‘哦,我会错意了。刚刚你掉下来的第一瞬间看到我却没有自杀,想来是不想死的。不如我赐你活如何?’

黑衣人眼中惊恐空前炽盛。急促慌乱的摇头,吐字不清,“不不,--不--”

凤琴歌眼中森寒笑意浓浓。天光四落,让一切都无所遁形。“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派你来的,大皇姐,你说,本王说的对吗?”

黑衣人眼猛睁大如虎目。一个惊怔。而后身体竟瑟瑟发抖。表情惊恐狼狈如暴雨下烂泥中濒死的弱小生物。

这样一个眼神,凤琴歌已确定心中所想。站起身来。抬眼眺了眺外间烈烈红日。火焰便顺势安静的烧灼到了她的底线狭长凤眸中。黑翼凉凉盖上。

但见袖子随意往后一拂。那满绮丽惊恐的死亡想象戛然而止,生的痕迹凭空消纹。

凤琴歌往身边看了一眼,对身边人道,“走吧!’

掌柜的双腿发软,手颤巍巍的扶住柜台。眼巴巴看着两人脚步终于迈出门槛,衣摆带走暗影。再无法忍受扑通一声软到在地。

人流如水,暖风如花。

两人走出城西东阳街拐至碧湖路,正是太阳最盛之时。碧湖路两边巨大杨柳片片成荫,颇为凉爽。热风吹过水面携给岸边甘甜的水汽。

已近罢市。大树荫下卖瓜果的收起摊子挑起担子结伙伴队归家。这一片融洽洽的平凡之乐中却骤起一阵不和谐的吵闹。

两棵大柳树间,一辆旧的破推车。草席上零落放得十几个绿纹西瓜,油油亮。只见一名一二十岁少年,赤着膊,穿着破烂麻衣。一脸痞样。

右脚不羁踏在推车上,手拎起一个肚子大西瓜。轻敲了下,佟佟脆响。少年眼角朝上扬起一条斜线。

嘴里扯开嗓子冷哼道:“王大娘,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连老子的保护费都敢不交,你是不想在这天城混了哇!”

那王大娘瑟缩着身体,又是低头,一脸为难苦涩的道,“白三,不是我不交,是我实在交不起啊!我那女儿得了病,不但家里的钱全买了药,现在就连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指望着这田里收的几个西瓜换点钱,哪里还有余钱交保护费哇!’

那些本准备走的小贩看到白三来这里闹事,在这少有娱乐活动的古代大家都乐意看看热闹。装着东西没收拾完边磨蹭边眼往这边瞟。王大娘说完

完众人都不胜唏嘘,摇头叹气。眼中充满同情的光。

但大众同情,不代表当事人白三也同情。但见他眼里闪过狠光。手一举在日光下莹着绿色的西瓜‘咔嚓’一声被砸到王大娘脚前。红色的血肉汁水趴到坚硬的土地上,沾了一层脏兮兮的灰。“你吃饭?!你吃饭老子的弟兄姐妹们都不吃饭了?啊?老子们串东串西的收个保护费容易了?老子的威严你一个贱妇也敢把它扔到地上,你是嫌你活的太长还是太久!这大热的天,也敢劳动老子来处理你这点破烂事儿!”凶狠的说着毫不迟疑的又捞起一个西瓜一把砸到地上。

王大娘看着地上被糟蹋的西瓜,眼中一片冒水心疼。这些够她家女儿喝碗药了哇!她嘴唇哆嗦着但终究不敢阻止。看白三不谅解她,眼中尽是焦灼。手一边作势拦着,一边呼求一边拉着白三衣管,‘求求你了!别砸了,我是真的没有钱啊!你不要扔了,要不,要不你把这些西瓜拿回去成不成?这是我儿的药钱哇!——”

萧若卿一直端看着这里。眉蹙深深。袖子一拂,便欲上前。却被一只白皙玉手扯住。

凤琴歌声音清清冷冷。“这白三是哪号人物?一个男子也敢在这天城里如此嚣张。”

萧若卿望向凤琴歌,但见她如青山绿水的眼波中疑惑毕现。眉头微皱,这白三这天城里谁人不知?名声坏的程度远超他萧若卿。不过由于白三过恶倒无人敢指点。想来紫王爷整日呆在殿中对世事不感兴趣。

温润的道,“回王爷,白三没有父母,原是城西口的一个乞丐。他十二三岁就跟城里的其他乞丐打架抢地盘。最后成了乞丐中的头头,如今这天城中的乞丐都归他管。他不但把乞丐们归结成一队队,还吩咐那些乞丐们每日都要向这城中的店铺小贩收保护费,因为他是个不怕死的,也敢把事搞大。城中这些商人竟无人敢招惹他。任他横行。”

凤琴歌一边点头,心里暗道这白三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物。摆了摆手,沉声道,“你身为男子不用上前,让本王去解决。”

萧若卿眼中立浮上一层喜色。没有功夫考虑凤琴歌为何会大发慈悲,但他知道以紫王凤琴歌的本事打发这样一个乞丐简直易如反掌。白三再纵横,在这堂堂的王爷面前也不过是一小喽啰。

白三没有形象的对着苍天哈哈大笑,不屑的觑着那草席上麦秸里躺着的几个无辜西瓜。“现在知道给老子交保护费了?就你这罢市没人要的烂尾瓜,也敢给老子碍老子的眼?!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你们几个,把她全车的瓜都给砸了!她明日再不交保护费,还继续砸!”

“是!”跟从他的几个乞丐听吩咐便捋袖子上前要掀这推车。

王大娘惊慌无措,边携着哭腔哀求边身子趴在推车上护着那几个西瓜。“求求你们不要砸呀!我这妇人求求你们了!那是我女儿护命的东西呀!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此时路过的行人纷纷围观。心中愤慨却无人敢上前。这白三恶名昭彰贵族小姐都避他一避,她们平民百姓怎惹得起。一个乞丐那脏兮兮的手眼看就碰上推车的护拦。突听一阵风声。一道完美抛物线。乞丐直接惨叫着被抛到碧湖之中,溅起丈高水浪。湖中水草就势伸展柔姿好奇窜到乞丐张着的口中。她呸呸要吐却被一口水呛的脸涨红呼不过气。手张牙舞爪的扑腾着水,救命声憋胀在嗓子里溢不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众人张大了嘴,是哪里来的怪风。还是有神人暗助?尚未来得及向周围环视。

一个亦阴亦阳的声音流出。声调不高,魅惑如春天清风下花瓣。但却很奇怪的响彻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好似情人轻声呢喃。但正因如此,这样悄无声息更让人鸡皮疙瘩四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这欺女霸男之事做的可真是肆无忌惮,甚是碍我的眼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