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天幕中繁星点点。荒原上狼吼虫鸣。肃肃凉风中浩浩军队枕戈待旦。这本就是个不平静的夜。“紫王爷,急报!”一声急切嘶吼声压过凄凉荒原。灯火通明的帐篷中,凤琴歌从折子堆里抬起头,声音沉稳:“传!”

一个盔甲三分凌乱的小兵急匆匆跑进来,气息不稳。“将军,不好了,天召军队再次围攻郾城,郾城已经守了半个月,现在粮尽草无,就要守不住了!”

凤琴歌骤然丢下折子。站起身体,眼神凝重。头转向一旁立着的横江。声音有两份急迫,“我们距郾城还有多远距离?”

横江精确沉稳的抬头答道:“138里路。”

凤琴歌点了点头,转回身来。沉声吩咐:“你已颠簸一路,且先下去休息。王统领!”

小兵领命下去。一个一身铠甲,体格彪悍,人高马大的女子快步走进帐中。拱手道:“将军!”

凤琴歌眼眸睿智,精光闪闪。单手按在木几上。沉声道:“你派一人快马加鞭赶往郾城,告知郾城知府,拼死抵住一个时辰。本王会在一个时辰内赶到援助她。还有通知铁骑兵立即整装待发,跟随本王夜行军务必在一个时辰内抵达郾城。不得有误!”

王统领惊愕了一瞬,立即站直身体有力的答道:“是!”

王统领身影走出宵帐。凤琴歌也不迟疑。合上奏折便欲拔腿走出帐篷。

腿迈了一半。横江皱着冷眉,大步迈进。一个闪身挡在凤琴歌面前。

风情而非眉一皱,不耐烦抬起头来。

“怎么?”

“你身为三军之首,当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援助郾城,你派手下人或者任何一个人去都好。唯独不能是你自己!况且,在夜里一个时辰内到达郾城,加上路途崎岖,困难太大!”横江眼神郑重,面色坚毅。认真的道。

凤琴歌眉皱的更深。拨开横江,脚步不停。声音坚定。“救人如救火!你考虑的问题在生命面前都不是什么问题!请让开!”

横江呼吸有三分不畅。但也心知这头犟驴是拉不回的。对着就要迈入无边夜色的背影扬声吼道:“刀剑无眼,王爷至少穿上铠甲戴上头盔吧!”

号角四起霜冷兵器摩利声中夹着一个头也不回的沉声腔调:“不必!”

睡梦中的兵士快速爬起,利落的收拾好装备。匆忙集合。等待她们的将是生命的考验。在这一处,距郾城138里,据昔阳223里的空旷荒原上正喧闹滚滚,兵士的雄心壮志,澎湃激动在沸腾着。

凤琴歌一身锦袍。战马上风缠绕猎猎滚动。

五千精兵整装待发,铠甲反光。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发光。豪无疲惫之态。不愧是千挑万选的精兵。

凤琴歌居高临下的看过去。想起一首诗,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一股豪气升腾心间。

稗斯麦说过,这个时代的重大的问题不是演说和决议所能解决的,这些问题只有铁和血才能解决。

凤琴歌坐定在战马之上,五千精兵之前,声音沉稳有力。目光如炬。“在本王出征之前,所有人都议论说,这紫王爷带领这二十万大军必然要败的一塌糊涂。但本王想,本王不才,但我们北漠的将士却个个是铁血汉子,铮铮儿郎!没有你们,就没有这北漠的秀丽江山!战士们,你们说,你们真的会如百姓所说的那样,会输吗?!”

荒原上回声震响,气贯长虹:“必胜!必胜!必胜!”

凤琴歌手往下按了按,吼声停下。凤琴歌从容指顾。眼神往外眺时幽深如黑海。“好,那就让本王看看,也让那些嘲笑我们的人看看,你们会不会应了他们所言,让他们说出“你看,我就说他们会输的吧!”这样的话来!五千北漠最为优秀的战士,现在跟随本王在一个时辰内抵达郾城!告诉本王!你们做得到吗?!”

回声波澜壮阔。震彻云霄。“做得到!!”

“好!你们就是我北漠的英雄!出发!”

烟尘滚滚,战马嘶鸣,铁蹄如雷。头顶寒月悬挂,为这清冷荒原披了一层薄霜。人人激情盎然,在为最伟大庄严的事业,保卫国家!保卫领土安全而奋力着!

……

郾城。两军对垒。铁甲如雪色,宝剑动星。厮杀正欢。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高大城墙上又一个魁梧身影被射伏于地。胸口正中一只铁箭直插入内。血流不止。旁边兵士见状。惊得把箭扔于一旁,扶住中箭之人。张大了嘴看着那血如注的伤口。惊恐哭喊道:“大人,大人,大人你不能死啊!大人,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呐!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啊大人!”

中箭之人艰难的抬起头,眼神无力的看了士兵一眼。眉微皱了皱,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士兵贴着她耳朵的吵闹。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喷涌而出。她张了张嘴,手颤颤抖抖的举起一快青色玉印:“守,守住城池!还有,还有把这官印,交给,交给紫王爷……”

只来得及说出这么几句话。头立时如断了线的风筝,栽了下去。这死亡的速度快的让人始料不及。士兵眼泪夺眶而出。悲痛嚎声如雷:“大人!”

但再凄厉悲痛的声音都很快被战场的冷酷厮杀淹没下去。战场是大海,你的悲痛只是一滴海水,再咸的泪滴进去都什么也不是。这里只有鲜血,只有刀戟,只有敌人,只有宰割。

士兵仰天长吼一声,如疯了的狮子般,眼中狠厉鲜红

红线条爬满。咬牙切齿,“你们这些天召的蛮子!”

小心翼翼放下中箭之人身体。拿起倒下之人手中将那青色官印收好,贴身放到怀中。手执起地上长弓。青筋暴显。整个人似癫狂般抓起利箭,只听一道紧跟一道,嗡嗡箭声擦着耳朵朝城下射去。

厮杀已至白热化。

城楼上的人倒得越来越多,士气越来越低。相反天召的蛮子却凶狠勇猛,越战劲头越大。她们杀人时眼中汹涌着火红**,大刀每舔舐一个人的鲜血她们都好像看到夺城后的成堆的金银财宝,如花似玉的看不尽的美男,占满粮仓吃一年都吃不完的粮食。这些推着她们越斩越多,功越立越大。

城门两边推挤。沉重作响。频频撞击,所有人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可是那城门正在逐渐裂开一条小缝,那关门的锁早已砰然落地。这条缝在涨,众所周知,当这缝宽到能容纳一个人的身体时,将意味着郾城失守。

云梯一架架搭起,推倒重放。砸坏重搭。不休不止。冲锋来的天召士兵像是乌压压的蚁群,怎样赶都赶不完。

渐渐有人踏上城楼,与城楼上人拼杀。渐渐门缝越开越大。渐渐有北漠士兵往后逃跑。渐渐北漠士兵心中涌起恐惧。

他们最后抬头望了望高悬的月,月色如此之美。银光遍地。来此是为他们祭奠的吧!亲人啊!我们要永别了!此生缘尽于此,只求来生我们还是亲人,眼中晕出暗暗泪意。她们咬了咬牙,知府大人对他们寄予厚望,不能让她失望!她从不压榨她们,这是他们报答她的时候!做着殊死的拼搏!垂死的挣扎!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们已经无法抵住了,她们也无法等待援军到来了。这城,是守不住了!

城门若腐朽了千年的重物,在被暗暗启开。声音沉闷。如沉睡了千年的凶兽咆哮,声音嘶哑。

一个人挤进来,两个人,三个人。当挤进去第三个人。那来自于远方,坚定而响亮的声音突然传来。如雨前大鼓,震响每一个人的耳膜。让所有人发自心底的齐齐颤了一下。“紫王爷凤琴歌到此!你们的将领身在何处,可敢与本王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