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白白的怒气,众人心里都打了个寒颤,几乎在这种威压下跪下来,连京兆尹都立于原地,不敢发声,也不敢吩咐下人去救助她的夫郎。全场静若寒蝉,独留赵夫郎一人口中溢着血,歪在碎的瓦砾堆上和肮脏的土中,眼白不甘的翻了一下,昏了过去。

凤琴歌收回手,面色冷然,一步步的往萧若卿面前走。萧若卿的眼神绯色,如破碎的樱花,此刻盈满了绝望的哀然和心碎的悲伤,此刻看着她走过来,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幸福最充满希望的时刻,心里有夕阳般的暖意和痛意,像是要把身上的一块肉割下,这样痛也这样需要时间来弥补。

凤琴歌直接错过他,走到躺着的萧霍氏跟前,瞟了他一眼,回身看向萧若卿,声音如风敲竹林,带着清楚的洞察:“方才他说的话本王听到了,这是你不跟本王走的原因吗?”

萧若卿一顿,她听到了?那样远她竟然听到了?可是就是她听到了,就是她会帮他解决又怎样呢,她对他无意,他有什么理由欠人人情,而假如她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他们之间悬殊那样大,他有什么资格麻烦她?萧若卿嘴角漫起一个苦涩又难堪的笑,摇了摇头。

凤琴歌眉微微皱,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萧霍氏,“那你是因为你父亲受伤了而责怪本王吗?本王并不知道他是你的父亲,本王稍后就会派人去你们府中诊治他,确保他安然无恙。”

萧若卿再次慌乱的摇了摇头,他怎么会责怪她?怎么可能责怪她?他知道她是无意的。“不,若卿断不会责怪王爷,是父亲惹王爷生气了,若卿代父亲替王爷赔罪!请王爷消消气儿,不要放在心上!”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生气。

凤琴歌一顿,分明是她的错,他赔个什么罪!凤琴歌往右后边跨了一步,正好站在萧若卿面前,眼里有一股郁沉,声音也是隐忍的怒气:“既然都不是,你至少,给本王个理由!”

两人眼神相撞,凤琴歌的眼深如黑潭,似乎望一眼便要迅速掉下去,萧若卿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眼神,不敢再看。理由,什么理由,每一条都不敢说,生怕她把残忍的现实揭露出来,那样不如他带着美好的幻想挨过余生。这时间似乎恒定了,可以闻到近在咫尺的身边人的安静的呼吸声,阳光暖暖的倾斜着,静静的风回旋着,古朴的房子淡漠的观看着,一切都是静谧,一切似乎都在天荒地老着,一切都在无声惊动的发生着,在这日光之下,十里金麦在夏风中摇曳,千里外的桥上正有路人行过,那浓绿的树林中正有牧童愉悦的吹着口哨赶着黄牛,而在心间似乎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淌着血,透着痛苦,凝着悲伤,充斥着叫嚣的无法停止的漫天的**。

最终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没有理由。他不明白她为何带他走,他不想明白。所以他无法回答他为什么不能跟她走,不能说出来。其实,他想,非常想,疯狂的想把眼前人揉到自己怀里,成为他一个人的。想一个人欣赏她的全部,哪怕是怒气就好。

凤琴歌见他摇头,顿时嘲弄的一笑,没有理由?好得很,宁愿嫁这样的女人都不跟她走,她算是明白自己的失败了,前世她基本不与人交流,怕的就是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情绪,而这一世,看到萧若卿,他的出场就是那样脆弱那样需要保护,让她很容易卸下心房,还想过可以信任他,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

凤琴歌眼神一眯,有一种被愚弄的怒气,更多的却是不甘。她唇角冷冷一勾,声音除了暗沉的怒气,再也没什么多余情绪,“没有理由?没有理由你也敢违逆本王?!”

她怒气发出的那一刻,顿时想到她忘了一点,差点忘掉这是封建社会,而有很多东西就是贵族阶级的特权,而现在,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你,”凤琴歌冷冷的朝马车夫一指,沉声吩咐:“把他给本王扔进马车!”

萧若卿一怔,惊呆的站在原地,没料到她会出现此举,她一向尊重他,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她是一个生来就位高权重,会掠夺一切的王爷。而他,在最深最深的心里,竟生出了丝毫丝毫的喜悦,像墨水从青色的池子里渐渐浮上来。像春雨后青草拔节而长,更像是,前路无望,却将要今朝有酒今朝醉,而这酒,竟让人觉出暗暗的欢喜。

但是在压抑着,他在一片无奈中被人请上了马车。

向紫王爷府行驶的马车,在绿树荫浓间穿过,在清平小院门前穿过,在烈日炎炎的碾磨下发出平静的咯吱声。

现在正是午时,马车外天蓝的像是描绘蓝色描的要透明了。日光灼目不可视,像要把大地燎原。炊烟缕缕飘起,饭香丝丝溢出,不知谁家的鸡又鸣叫了一声,鸣声嘶哑难听。当马车路过他人府门前时,狗往往惊动发出连连吠声。

这是首次心里安静下来听到的世俗安宁祥和的声音,无污染无喧闹的真正的平平凡凡的生活里的声音。鸡犬相闻,人与人关系简单和睦。

凤琴歌半倚在马车内,闭着眼假寐,心思却在百转千回。不知道多久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自己的状况,稍微的反省一下了,前世忙着生存,来这里忙着生死。想要的是什么,她眉微微蹙,沉沉的想,自己想要的一直是平淡生活,喜乐安康。她少年时也会野心勃勃,想要掠夺,想要在制高点上挤占更多的位置,但那是因为她清楚,如果你身上没有一处地方让人看到你的价值,岂止是平安的生活,他人的轻视不屑不将放在眼里已经足够让你喝不知多少坛了。

凤琴歌想到此,嘴角冷冷的往下一拉,眼睁开来。那睁开的眸子如一汪清澈澈的水,但随着她那眼睛一眯开始色彩斑斓,意味无穷起来,浑身的气势也顿时光华大亮起来,像是一头苏醒的雌狮。她可没忘记,这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而这马车里剩下的那个人此时正以斜对角线的形式坐在离她最远的马车门边,手扶着车门框,屁股坐的位置也就挨了一点点,脚向门外侧,似乎感受到她瞟来的眼神,身体紧绷,眼神

四处瞟没有焦距,神情躲避,他似乎意识到这样显得太局促了,突然把帘子掀开了一个小缝,装作朝外看风景。

凤琴歌嘴角掀起一个意味的笑,目光灼灼毫不客气,她可没有什么羞涩可言。这人,已经够惹她了。“你再往外边坐就掉下去了!若卿,”凤琴歌身体突然前倾,素手托起自己的下巴,垫在交叠的腿上,笑睨道:“本王虽然传说中杀人成性,但你不惹本王生气本王也不会怎么样,你这么害怕是怎么回事?”

萧若卿身体一怔,仓促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光彩夺目,风姿无限的凤琴歌,顿时脸微微红,头又往一边扭,半紧张半答道:“回,回王爷,若卿没有……没有害怕。”他的确没有害怕,就是紧张,紧张的心怦怦跳,之前还没有,可自从她对他做过一些亲密动作后,跟她坐在一起,奇怪的,越来越紧张。心里甚至对她之前的亲密动作很怀念,并隐隐期待,当他发现自己的渴望的时候,顿时心里又生出深深的鄙视,自己真是无耻,这哪里是一个正经男人该有的想法。

“既然不害怕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还不坐过来!”凤琴歌出声命令道,她算是摸到了一个规律,眼前的男人,你与他好好说话他死活推辞,装成命令他就乖乖的听话了。

果然,萧若卿放下那被他捏皱的可怜的帘子,面上一片紧张,跟小鸡啄米似的往里艰难的挪了挪身子,那挪动距离目测,不足一寸。

凤琴歌眉一挑,不动声色,却自有威严。“你敷衍本王呢?!”

萧若卿一顿,不敢违逆。再次往里挪了一下,这一次挪动距离目测刚刚一寸。

凤琴歌唇角冷冷一笑,手一挥,那萧若卿惊呼了一声,下一刻,被人拽到了怀里,这一刻,他的心脏极速的跳声跟擂鼓一般,敲响在自己耳朵里。自己倚靠的身体软的不可思议,他呆在当场,头不敢往回看,紧张的动都不敢动一下,身体完全僵硬,不受自己掌控。

凤琴歌头侧过来,眼神睨了一眼完全傻楞掉的萧若卿,两人距离很近,甚至能看到他那阳光下细碎的绒毛,他那喜服红艳,使得他此时光彩夺人,英俊迷人的像是太阳神阿波罗,属于男性的阳刚和野性气息让人忍不住多嗅几口,而他那完全懵懂无知的眼神更是引人犯罪。

凤琴歌固着萧若卿腰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分,两人接触这样近,无法控制般的,凤琴歌生出了一种燥热感,咽了口口水,慌忙收回目光,心里暗咒道:“该死的!这男人身上的荷尔蒙气息分泌肯定是太他妈旺盛了,要不然以她的控制力怎么会让她对他产生那种感觉!”

凤琴歌稳了稳自己乱促的呼吸,有那么点不舍的把萧若卿放了下来挨着她坐在旁边,吸了口气,声音才恢复平淡:“本王惩治你的方法有很多,比如现在抱了你,比如再深一点再恶劣一点,所以下次本王向你下达命令的时候,若卿最好乖乖执行,并且执行到让本王满意,否则,惩治你的办法是你永远都想不到的。”

凤琴歌摇了个大灰狼的笑,眼神眯起,斜睨向萧若卿,如一只蛊惑人心的妖精。萧若卿一窒,双眼如小鹿般胆怯明亮,脸颊通红,手在下面紧紧抓住马车的坐垫,头惶恐低下,看着地面,不敢抬头。缓缓道:“若卿,若卿,会听从王爷命令的。”

凤琴歌瞄了瞄他,眼角就突生出了笑意,似乎每一次对他做出什么稍稍亲近一点的,他就紧张到不能言语了。更是只会不迭答应。还真是,单纯,又……可爱。

但正是这样,哼,才沾花惹草的!凤琴歌神思一转,眼中突然染上丝丝怒意,她可不会忘了刚才在京兆尹府的她的难堪,还有他与人结婚这件事,总结起来还是她逼他来的,他浑身的不情愿和不自在,虽然自己都不知道要带他回来干什么,可能只是在马车上看到红色的一时刺目不舒服和一股内心强烈的冲动。但是,反正,先留着吧!

车马行驶,一步步的,离紫王府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