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凤琴歌再不看横江一眼,朝门外走去,这决定既然已下,她便不是轻易放弃的主儿,她认定了箫若卿,便会为追求他做出一份努力,所谓入乡随俗,这女人追求男人嘛,也很正常。

而站立着的横江,表情凝滞,此时脸色一点点的变黑,血色一层层的褪尽,手指微微发颤,凤琴歌那一刻的冰冷和防御是发自内心的,因而那泄露出来的分分豪豪他拿心捕捉自然是无所遗漏,他们之间,他到现在发现,在她心里仍然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她句句话都是冷漠都不带任何感情。他不明白,别人看到自己向来都是痴迷的眼神,即便不痴迷,也绝对是讨好的,而到了她这里,他这般主动示好,她却始终无动于衷,好像他就是路边随意的一根草,可有可无。他从未这样失败过,这一刻,他的自信心被打得溃不成军,而这,似乎,还只是开始。在横江的心里,天空似乎突然都暗黑了下来。

箫府,门吱扭一声启开,箫霍氏打开前门,见到敲门的人俏生生站在那儿,一身锦衣华服,芝兰玉树,他愣了好一会儿,脑子转不过弯来,不太相信这眼前一身华衣的公子哥是自己的儿子,直待箫若卿喊了声“爹!”他才悠悠转过神来。

随即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听箫霍氏杀猪般的嚎啕了一声,便如饿狼扑食般扑到箫若卿身上,大哭道:“若卿啊!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这个家就完了啊!为爹就要到阴间去了呀!”

箫若卿被扑的往后一倒,险险稳住身躯,不太明白为什么家就完了,奇怪的扶起箫霍氏,关心的问:“爹,发生什么了?”

“你姐姐啊!那个孽障,她欠债,被赌坊派人把腿给打断了啊!老天啊,这可让我们孤女寡爹可怎么办呐!”箫霍氏涕泪纵横,哭得好不惨兮。自动把箫若卿排除在他们一家之外。

但这样的时刻,谁还会去管话语中的冷暖亲疏,箫若卿扶稳箫霍氏,“爹,我去看看!”便急急忙忙的朝屋内走去。

箫夜眠的房间里,不同于箫若卿屋内的背光阴暗潮湿,这里阳光浓郁,洒落在**,而此时**却正躺着一个人,下腿用吊带高高吊着,显然已经打了石膏。额头沁着密密细汗,但箫夜眠头歪着,显然还在睡梦中。床边放着一把椅子和一把扇子,椅子还是温热的,显然方才箫霍氏是在这里坐着给箫夜眠扇风。

箫若卿忧虑的蹙了蹙眉,拿出怀中手绢上前轻轻的擦了擦箫夜眠额头的汗,擦完后便顺手执起扇子,上下的扇起来。扇了一会儿,箫霍氏进来,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有话说。

箫若卿点了点头,便放下扇子走出门去。

两人并肩而走,走向堂屋,箫霍氏边慢走边解释道:“夜眠她昨晚疼了一晚上,这到早上才慢慢的睡着了!我呀,也就没打扰她!”

箫若卿赞同的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爹,姐她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来来,进屋爹再跟你说!”

两人走进堂屋,在桌子前坐下来,箫霍氏破天荒的竟然抬手给箫若卿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早上凤琴歌命人送去的饭箫若卿粒米未沾,正好渴了,便不疑有他一饮而尽。

箫霍氏眼里闪过一抹阴险的光,一闪而逝。坐在那里娓娓道来:“这情况,爹也找人看了,那郎中给夜眠定了板子,应是无大碍了,只是郎中说伤的很严重,要好,少说也得大半年,两年都是有可能的!”

箫若卿听说看了,又能好,便松了一口气,“爹,你不要担心,只要能好就行,没事儿,她就是残废了我也可以照顾她!”

箫霍氏苦着脸,摇头叹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光这次赔赌坊的债务,给你姐姐看病,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你那个在城西开的裁缝铺,爹也托人给卖了出去!你不会怪爹吧!”

箫若卿脸色一白,那个裁缝铺被卖掉了?那可是他多年的心血,虽然它收入不多,但这么多年一直倚靠着它维持家中的正常开支,感情也养出来了,现在一声不吭突然就卖出去了,少说心里有丝丝的难过,箫若卿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儿,若卿怎么会怪爹,给姐姐看病卖了它是应该的。”

箫霍氏突然神情莫名,声音阴侧瘆人,语速缓慢:“可是你,现在不怪爹,很快就会怪爹的!甚至恨爹!不过,这是你应得的。”

“什么?”箫若卿没太听清,或者准确的说没太听明白,可不等他搞懂这个问题,他的头中突然袭来铺天盖地的困意,他眼皮奋力的眨了眨,意图睁开,挣扎了几次眼皮重的如石一样,身体也失了控制,咚的一声从椅子上滑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箫霍氏诡计得逞,站起身来,冷笑了片刻,脚毫不留情的朝歪在地上的箫若卿身上踹去,踹了两下还不解恨,又猛力的踹了几下,大概是怕留下伤口,停了下来。

箫霍氏喘着气,蹲下身体,眼中恨意席卷,手伸出把箫若卿的脸扭正,声音咬牙切齿:“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你跟你那死了的娘一样!窝囊废一个!老子骂,叫,打,就是往死里打,你都跟你那该死的娘一样,气儿都不出一声!你俩简直就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哼!你是她转世的吧!生下来就是来折磨老子的!不要以为老子认不出来!”

那声音之恨如一条在火上被烤炙的蛇,来回扭曲,“当年明明期限是三年的,三年过去,她为什么不让老子回原来的家?!还逼着老子生下来你!你知不知道老子看你生下来时候那个怂样还有她那个高兴样,老子就恨不得一手掐死你!我就想看看,她那表情有没有变化!可是呐!啊?我就是把你往死里打,你看一看,你看看她连护你都不敢护!而我呢,我妻主呢?就是被她害死的!我会恨他一辈子!”箫霍氏眼中燃烧着疯狂恨意的火焰,陷入某种痛苦的记忆中,他年轻时候,嫁给了一个嗜赌成性的女人,那女人虽爱赌钱,但很会说甜言蜜语,长得也

美,可是后来她钱都输个精光,最后竟然把他跟女儿卖给了别人,但即便这样,他依然爱她。而买了他和女儿的人就是箫若卿的父亲,在这个世界有典夫一说,生活实在过不下去了,便把自己的丈夫典给别人,而箫霍氏卖给箫若卿母亲就是典当,所签的契约是三年,三年后本应放他回去的。可箫若卿的母亲不但不让他回去还逼他怀了她的孩子,等他生下这个孩子后再去寻找他前妻,可无论如何,捞遍大海,都寻她不得。自此后,箫霍氏的心里渐渐凝出一重厚似一重的绝望,而对萧家母子的恨意也如破败的草似的疯长。渐渐疯长到将他的灵魂扭曲。

箫霍氏唇角扯出讽刺的笑:“我是你爹,当然不会弄死你!现在把你绑了,卖到妓院就是我这个当爹的仁至义尽了!”箫霍氏冷冷笑了一声,便站起身体去四处寻找绳子。

马车轮在地上碾磨,终于悠悠的停了下来,下人上前掀开帘子,在此刻,所有路过这里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好奇往这边看,在京城中,阶级界限清楚,富人住的地方与贫民区自然泾渭分明,当他们看到这样华贵的马车,连下人所穿衣服都是绫罗绸缎,便猜想这马车里坐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大户,绝对是豪门。而达官显贵进这样的平民住的地方,当然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