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琴歌一愣,惊诧中被死死禁锢在温暖中。虽然奇怪,但她能感受到身边人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波动是心与心的直线连接,因而轻易就被传染。所以她并没有立刻推开他,睫毛动了动,轻声道:“怎么了?”

“你不能杀人,跟我在一起后就不能随随便便杀人。”近乎命令似的口气,但在颤抖声线的尾稍处,可以察觉到恳求。

凤琴歌心里动了动,眼神在被怀抱住的这一个瞬间停顿了片刻。一个人在用他的一种方式试图改变她,或者说试图让她在长远的未来能够更好。无论如何,她感到一把炉火在温暖她的内心,她唇角暗暗的勾了勾,声音带了难以察觉的温柔:“好。”她其实并没有要杀人,只是在试探,试探京兆尹舍不舍得以命换命。她明白后果,上一次就是死里逃生,如果她再杀朝廷命官,那么恐怕就没有什么运气可言了。

箫若卿听到凤琴歌肯定的答复,心里方松了口气,唇边绽放了个浅如春水的笑容,方放开她,那一刹那温柔对视的眼神恍如四月天的阳光和山间未尽芳菲。凤琴歌怔了怔,回了一个微笑。

这两人在他们自己的眼中自有万物复苏,百花绽放,日月飞逝。但在其他人眼里可不是如此,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拥抱,凝视,看着围观的众人都大皱眉头,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

但唯一敢发出不满意见的京兆尹此刻也因刚才的威吓不敢发声。

凤琴歌凝视够了,方挑了挑眉,收回视线。把目光放在京兆尹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轻道:“本王不会杀你,本王就与你说说道理。本王听说那赌坊为了讨债,把人腿都打断了,还私闯民宅,抢劫财物。”凤琴歌轻笑了笑,走到那端着银两的侍卫面前,似笑非笑的拾起一块银子,抛了抛,淡淡道:“本王觉得京兆尹大人处理案子相当不妥当。你不应该先清算一下破坏的财物价格,还有萧家为治伤已经花和将要花的医药费。合起来再和欠的债对比一下,看清楚多了少了之后再定本王罪吗?”

京兆尹目瞪如铜铃,被气的憋涨着脸,她这样要计算的话,那一件物品分明一两银子他们狡辩成十两,那谁也说不清。而且这样一弄,肯定就比欠的债多了。那凤琴歌伤那两人不是就合情合理了。

而凤琴歌没有给京兆尹辩解的机会,继续道:“你要去禀告母皇本王自然可以奉陪,只是本王好不容易乐于助人一次,母皇说不定要表扬本王呢!只是京兆尹你办事不力,这点小事都要麻烦她,看来真正是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这也没关系,反正觊觎京兆尹一职的人多如过海之鲫,不愁找不着人!”

“你胡说!女皇她不会贬我的!”京兆尹一听贬官立刻急眉瞪眼,着急道。

“放肆!就凭你与本王说话的口气本王现在就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凤琴歌立刻发飙。手朔朔指向京兆尹。

京兆尹被惊的瞪大眼辩解不出话来。凤琴歌正欲这样一路打压下去,直到她反过来向她求饶,把局面完全翻转过来。却好巧不巧,一个不温不火,柔如三月阳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像是一把清凉的薄荷消散了炎炎夏日所有的暑气:“什么事情让皇妹发这么大的火气?”声音不大,但显然用了内力,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这样的内力,凤琴歌自信在三招内可以打败她。

所有人都是一怔,空气静下来,向门口望去。只听见木轮轧过不十分平的地面嘎吱声响,一个温润如玉的身影缓缓进入众人视线。凤琴歌也扭过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手上戴着的玉扳指。凤琴羽。

明明是个残废,明明那五官亦并不出色,甚至与凤琴歌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但众人却无法自主的拿眼前这个人与站立的那人比较,两人的气度简直不相上下。或者说各有风味。凤琴歌站在那里,让人恐惧却带着该死的致命吸引力,无可辩驳的容颜让人觉得离开就会死去。如宇宙黑洞般看不见她内心有多深,但一被卷进去,就再也不可能逃脱开。而凤琴羽恰恰相反,似乎任何人都可以接近她,在她身边是那样舒服,让人如沐春风。是的,春风。你看似已经很了解她了,但却永远无法抓住她。她呈现给你的从来都是她想呈现给你的那一面。而她真实的那一面在哪里,她是否有,无从探知。就是如此,那些遍体鳞伤过的人,多灾多难的人才会散发着一种魅力的光辉。

小院中的人纷纷行礼,灰尘粒子在阳光中扑扑起,“参见二皇女!”今天这么个地来这么多大人物,以后恐就是风水宝地。

凤琴羽含笑的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不必多礼。

凤琴歌眉微微挑,实在无法想象凤琴羽竟会屈尊来这么个小院里,更无法想象来的是这么巧。她唇角勾了勾,九月不十分耀眼的阳光在唇畔流淌过,留下一片暗影,对已经坐着轮椅到她面前的凤琴羽回道:“只是一些小事,不知二皇姐怎么移驾到这个简陋的地方来了?”

凤琴羽温润的笑了笑,正欲回答。却蓦然被另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二皇女您来了,四皇女打伤了您的手下,臣正在处理此案呢!”京兆尹面上堆积着巴结逢迎和等到救兵的欣喜气息。

奈何只见凤琴羽意味寻常的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有让京兆尹迷惑的奇怪和陌生神色。只见凤琴羽淡淡收回眼神,并不理京兆尹,却把带笑眼神重放到凤琴歌身上,温润道:“不过打了两个手下有什么好处理的。皇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必也是那两人不知礼数。这样的人,就不必搁在我赌坊了,明日便赶出去!”

凤琴羽命令一下,掷地有声。身边手下立刻点头称是。而京兆尹则是满头冷汗,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她看不懂的人。心里面的惊恐正在发酵膨胀。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完了。即便她为凤琴羽办事,凤琴羽却俨然不领她的情,难道她做错了?!

凤琴歌眼中暗光流淌,不知这

凤琴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什么药都好,只要对她有好处,她就不必理会那些东西。她淡淡寡然无味的道:“还是皇姐最了解琴歌!”

“那是自然!”凤琴羽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了解你还有谁了解你!本宫今日去查看赌坊,刚到赌坊就听说了这桩事,就急忙赶来了!”

凤琴歌神情似乎动容:“皇姐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不辞辛劳的赶过来,皇妹实在是惭愧!”

“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来可不是为这一件事的。皇爷爷和皇弟大智寺礼佛,今日已经回来了。刚回京,就听到风雨,说你相中了一个庶民,他们很是惊诧,现下急着要你领着你将娶进门的夫郎去见他呢!”凤琴羽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很热络的道。又善意的看了看一旁立着的箫若卿,箫若卿回了个善意的笑容,对这二皇女很有好感。

凤琴歌眉毛微微挑,心里微微感慨,她来这里这么长时间,终于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这传说中最后的这两个有过深刻接触的人终于也要出场了。会不会露馅对她来说不十分重要,但谨言慎行还是必须的:“琴歌也甚是想念他们!只是……”只是这都是之后的事,现在还有眼前的事要处理。凤琴歌缓缓把目光移到那低头站在一旁的京兆尹,冷笑了一声,那京兆尹立刻如芒在背,倒退了一步。

“京兆尹今日对本王这般不敬,毫无礼数,是不是得给本王一个交代呢!”

那不咸不淡的声音如一道阴风刮在京兆尹身上,让她全身打了个哆嗦。她所以为的后台消失不见,此刻她才察觉到真正的恐惧,牙齿几乎打颤,扑通跪在地上:“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凤琴歌眼里轻蔑的光闪过。正欲给她个教训。却听一声温润的劝解声冒出:“皇妹,最疼爱你的皇爷爷今天回来了,这样高兴的事,就不必再与她计较了吧!皇爷爷又一向虔心礼佛,见你这样宽宏大量,一定会很开心的!”

凤琴歌心里冷笑了一声,那人与我有毛线关系,但她要再追究下去的话,那可就不但显得小气更显得不孝了。因而她眉毛扬了扬,收回放在京兆尹身上那冷如腊月倒挂冰凌的视线:“既然皇姐都这样说了,那此事就掀页吧!只是眼看天色不早,如果今日去皇宫,怕晚上就赶不回王府了。不如皇姐与皇爷爷说一声,琴歌明日一早便携若卿一起去宫中请安!”

凤琴羽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也好,我回去给皇爷爷说一声!皇妹今日缠上这麻烦事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回王府休息休息吧!”

“谢皇姐体谅!”

“不必客气,既如此那本宫就先行离开了!”

……

说毕,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京兆尹也趁着空子生怕凤琴歌找她麻烦,跟着凤琴羽后面就带着人退了。走到凤琴歌身边时还趔趄了一步。

凤琴歌冷冷笑了一声,看着众人前前后后离开小院。方才的喧闹慢慢回归寂静。方拍了拍袖子,转头看了看呆立在那儿似乎没缓过劲来的箫霍氏。

警告两个字荡漾在眼眸中,神情已完全不如来时的客气。踱了两步站在箫霍氏的面前,毫无预兆的看口,把敬语也去了个干净:“箫霍氏,你大概不清楚,本王已对你调查的清清楚楚了。了解了你对若卿这二十几年所干的事后,突然就想明白了本王那日来接若卿你要对他干的勾当!”

箫霍氏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惊恐的眼瞪着凤琴歌。

凤琴歌冷笑了声:“本王之前还想帮你解决麻烦,可看了你的为人处世之风后,本王没有兴趣了,因为有些习性是改不掉的。过去的事本王不想去追究。但今天,本王要告诉你的是,若卿他不再也不可能是你利用来赚钱的工具,以后你不但从他这儿捞不着一个铜板,而且你要是再敢对他不敬,那就是对本王不敬,你应该知道对本王不敬的后果。二十多天之后,若卿他不会从你箫府出嫁,他就从本王王府出嫁。你明白吗?”

箫霍氏背后的绿色植物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蓦然没有一丝血色,眼中除了恐惧还有某种莫名疯狂情绪。但在凤琴歌如箭冷目的压迫下,他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明白!”

凤琴歌看他那勉强不甘的神色,眼中冷意更浓,毫不打算对她这个所谓的“岳父”客气:“本王看你对以往之事倒是没有丝毫忏悔之意。那本王不妨提醒你一下,你以为你曾深爱的人是真心爱你的吗?真心爱你会把你跟孩子典当给别人吗?而且是真的别人死死强占你吗?你为何不问一问那个你爱的人她可有打算过接你回去,而你恨入骨髓的人她那一生是以怎样的宽容和爱意来对待你的?不要把你的想象当成真相!”

箫霍氏完全愣住,不可置信的盯着凤琴歌,死死的盯着。没有人知道,字字如锥,句句如刀。蓦地他眼里涌出疯狂的恨意还有掩盖下的深深恐惧。“你!你知道什么!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她是不是没有死?那个人在哪儿,在哪儿?!”箫霍氏声音歇斯底里,抬手便要抓凤琴歌袖子。

凤琴歌冷冷一笑,轻巧避开。看他那仍然执迷不悟的样子,眼里滑过同情和讽刺的光,左手拉过箫若卿的手,冷笑朝箫霍氏道:“本王等着你弄清真相,朝若卿道歉的那天!”

箫若卿疑惑的眼神在两人间徘徊,最终顺从的任由凤琴歌拉着他的手朝前走去。

只余箫霍氏状似疯狂的在背后歇斯底里的吼道:“不!不是那样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

有时候你欺骗自己多年的真相往往比加诸在身上的外在疼痛要痛苦一百倍。但真相就在于让那些受了太多苦难冤屈的人得到昭雪,得到泪水,得到忏悔。我们要的不是什么,只是被欺侮后的一片尊严。所以再让某

些人疼痛的一张皮,也必须要撕开。

箫若卿奇怪又不放心的回头朝箫霍氏看了一眼,只见他状似疯癫,嘴里不停的喃喃念着那几个字:“不,不,一定不会是那样的!不可能!”但最终也只叹了口气,反手握紧那只冰凉的手掌,心里坚定了片刻,大步朝前走去。——呃,坑挖的有点大有种要把我自己埋了的感觉,后面我会更新的,只是可能会更新的慢,亲们可以养养再回来看,爱你们!么么,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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