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轿徐徐停下,抬轿的四名女子把软轿放稳之后,便站立一旁一动不动,浅无声息,连呼吸都是平如空气。

而四名吹笛奏箫的女子则收起箫笛,忙碌起来。一人掀帘子,一人伸手当扶手,另两人则一人撑绿竹绸布伞,一人捧王莲花香炉,里面袅袅飘着龙涎香的香气。

凤琴歌眉微挑,先不说这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只这不温不盛的阳光,需要撑伞吗?她眯着眼,脸上混着血和泥土,身上更是破烂不堪,像是从血池和荆棘丛中走出,狼狈至极。但那眸光中却是太阳下玻璃反射的冰冷,不管这人是敌是友,为何要救她,但以为这是可以控制和威胁她的把柄,那就错了。

清风徐徐,夕阳徜徉,从那轿子里先伸出来一只手搭在那个吹箫的女子手上,手是好手,骨节分明,干净整洁,微微曲起的指关节透着一种清隽的味,如夏日午后的清凉墨竹。

然后一只脚伸出来,穿的是如今市面上流行的卷云高缦鞋,很快鞋就被衣袍盖住了,衣服是圆领袍衫,通身紧窄,长可及地。袍是白色的绸布,再加上腰间的一根绣了花纹的暗色腰带,衬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把他整身的高贵气质和仙气腾腾全给托出来了。

只是再往上看,那本让人寄以无限厚望的脸却被一副不解风情的狰狞面具给挡住了。但就是如此,却添了一种神秘气。让人更想一探究竟。

面具男子甫一站出,那撑伞的窈窕女子立即恭谨的把伞撑在男子头顶,正正遮住阳光。而拿香炉的女子也快速转移方向,捧着香炉站到了风向的上头。但男子还是皱了皱眉,似是被这血腥气熏的。

四周很安静,面具男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但却汇聚万千芳华。他的下人都很紧张,主子皱一皱眉,她们的心肝就跳一跳,生怕他不高兴。

但面具男子似乎并没有生气,他一双眼眸先是打量了四周,随之冰冷又宁静的看向凤琴歌,那眼神很飘然,仙味十足,但当他第一眼看到王落尘紧缠着凤琴歌的手臂时,他眼神中蓦然一顿,温度骤降,冷到冰点以下。

他拿走放在鹅黄装女子手上的手,手指紧了紧,望着那交缠的手臂良久,周围空气安静的流淌,余晖稀释了一分又稀释了一分,蓦然的凉意渗透进来,他突然冰冷的哂笑出声:“王爷真是好艳福!才听说王爷要娶一个贫民男子为夫郎,现在又为这么一个美貌男子不顾生死?”

凤琴歌眉宇微深,眼神中露出疑惑:“你认识本王?”

面具男子答非所问,声音喃喃有几分飘渺:“不知王爷对哪一位是真心的呢?”

凤琴歌眉头微微蹙:“你是谁?”

“嗬!王爷像是生气了?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看来王爷想一脚踏两只船嘛!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如今哪个男子不是三夫四郎的?”面具男子突然嗤笑道,那望着凤琴歌的眼神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和愤怒。语气更是满满的讽刺。

凤琴歌愣了愣,这个如谪仙的男子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她却不记得自己遇见过这样厉害和大排场的男人,手下能有这么多顶尖的高手。她顿了顿,选择沉默。和一个看不惯你的人说话,多说多错。

面具男子见她不说话,却当她是默认了。默认她的虚伪,只觉得更加愤怒。但这愤怒他并没有不管不顾的发泄出来,反转化成更深更厚重的冰冷。如一堵厚重的冰墙。

他面具下狭长的眼角斜挑,修长白皙的手探进怀中,片刻后一只银链子被他勾了出来,这链子并没有什么稀奇,顶多是价格昂贵罢了,但那链子顶端系着的蓝色曜石却让凤琴歌的瞳孔猛缩。那不是她的曜石吗?和她的内力有紧密联系的石头!

凤琴歌的神情骤冷,想到了一种直接的可能性:“是你派人骗走本王的曜石的?”那个红衣跟他气质相比差别太大,所以只可能是他派人取走的。

面具下男子的眉挑了挑,并未否认:“不错。”

凤琴歌的神情更加冰冷,直线联系的也更多:“那看来也是你要杀本王了,本王的三千名暗卫也全被你害了?”虽然无法说通他为何在她即将被杀之际又救他,但若不是算准她,先夺走她的曜石,让她浑身无半点内力,再步步为营的攫取她的性命。并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要是其他人害她,又怎么可能不骗走曜石?不给自己制造更大的胜算?

面具男子晃了晃手中曜石,欣赏着它在余晖下散发的通透光泽,神情很是飘渺,仿佛要随时仙去:“本主对你的暗卫没有兴趣,但本主猜,王爷对本主手中这颗曜石很有兴趣,不如到本主的府里来喝盏茶,本主心情好赏给你也不一定!”

凤琴歌眉皱紧,以为他轻飘飘一句话会让她相信不是他害她的三千暗卫?人证物证俱在,加上刚才他又亲口承认,说什么去喝茶,不过是把她囚禁起来慢慢折磨的吧?她树死敌树的太多,前世造杀孽也不少,哪一天突然死了也不稀奇,正如前一世自己不就被雷劈了,听说董卓死后被霹雳劈成零皮碎骨,三次改葬都不能葬,终被雷火消灭。以自己身体造的杀孽,能得到这样的下场也说不定。只是,即便死了,这三千冤孽她也要寻一个因果!

想到这里,她淡眉斜挑:“本王不渴,贵府本王就不去了!但那颗曜石,公子想要什么条件才能还给本王?”

“条件?”面具男子眼角睨了重森冷笑意,声音喃喃,眼神飘渺的像是没有焦点,又似是在沉思,片刻后,他眼神聚焦于一点,如葱如玉的手向凤琴歌身旁一指,浑身冰冷气息通彻凛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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