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多想,三人立即掉转方向往山上跑。他们都知道现在情形凶险,须速战速决。    然敌人数量庞大,又占据有利地势,以三路包围的形势将三人困在了狭窄的山道上,对方只要不断地射箭,总有射中的时候,要是不想当活耙子,必须突围,至少不能一直维持现状。    现在连山脚都被堵了,似乎只能上山顶了。可是上了山顶,岂不是自断生路?到了山顶,连逃跑的路线都没有了。    只是此刻无暇想这些,至少躲过这些先。    三人朝着山顶逃去,敌人看到他们逃跑的方向,并不阻拦,箭雨减缓,竟是放他们往上爬。    “难道他们知道明启山那头是绝路?”沐心冉暗暗心惊,连地形都摸得一清二楚,或者说是将所有一切都算计在内?    在敌人有意放水下,三人逃到了山顶。敌人也迅速包超了过来。    黑衣蒙面,一溜几十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从南北西三面上来,目光森冷地盯着三人。不,与其说是盯着三人,不如说是盯着宁晨昕。    三人已经退到了东面,离悬崖处不远,而再出去一点,就是泥石松动的地方。不用敌人追杀,他们就会自己掉下去。    沐心冉察觉到他们真正的目标——宁朝昕!    追杀神医弟子?不,若是神医弟子,众人供养都来不及,岂会追杀他。那么就是……    “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放他们两个走。”宁晨昕冷漠地看着黑衣人。    他没有问对方是谁派来的,也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追杀自己,也许早在被围剿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背后的主使者。    话音刚落,白药便上前一步护在宁晨昕身前扬声道:“我不走,我要保护公子。木公子,你听公子的话先走吧,这不关你的事。”    “哼!无论谁与神医徒弟在一起,格杀勿论!”黑衣人首领毫无感情地开口,阴冷的目光闪过噬血之色。    “木新,抱歉,连累你了。”宁晨昕知道那位的性子,刚才也只是试一下,其实结果还是一样的,没想到那人竟追到了此地,布下这天罗地网。    沐心冉拍拍他的肩膀,笑容干净,没有宁晨昕以为的怨怒,“什么连累不连累,若非你陪我来采药,又怎会遇险?”    瞥了眼沐心冉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印,他微挑了下眉,不予置评,或许他也没察觉到,有些习惯会悄悄的改变,而让他改变的也仅是那特殊的一人某几人。    沐心冉豁达的话让他平静冷漠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苟言笑的他嘴角微微向两边扯了扯,却是说不出话来。其实敌人就在暗处,即使今日没有埋伏,改日同样会遇险。而她,实际上是无辜的。    沐心冉知道宁晨昕认识这些黑衣人的主子,但是她不认识。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就要杀了自己,自己却连对方是哪路人都不知道,难道还要当冤死鬼不成?    冷笑着踏前一步,从右向左扫视一周,那眼神极是蔑视和挑衅,不待黑衣人反应,便不屑道:“一个个蒙着脸以为别人就认不出来了?还是你们以为当杀手的就要蒙着面才酷?”    “臭小子,你找死!”其中一个黑衣人怒喝道。    “少废话,动手!”黑衣首领更加杀伐果断,右手一挥,黑衣杀手迅速朝三人攻去。    “呵,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好意思出来当杀手?”沐心冉冷冷一笑,一直隐在袖子底下的左手突然出招,白色的粉末正好顺着一股山风飘向黑衣杀手。    “小心有毒!”冲在前头的杀手惊恐地大吼一声,纷纷以袖掩鼻。    然而那些药粉已经接触到了他们的皮肤,他们的动作于事无补。痛痒感快速袭上每个人,手中武器纷纷坠落,刚才还杀气狰狞的杀手立即变成了抓耳挠腮的猴子。    “该死的臭小子!”黑衣首领没有冲上来,见到自己的手下眨眼间就失去了攻击力,极度恼火,恨恨地骂道,却不敢冲上去,还要避开风向,避免自己也中了那古怪的毒药。    “该死的是你!傻子也没你那么傻,明知道我们整日捣鼓草药,没事都会弄点毒放在身上防身。之前在山腰上还以为你们多聪明呢,懂得站在上风口防止我们下毒。可是谁知你们竟然跟着跑上来了,自找死路,是不是该死?”    沐心冉淡淡地吹掉手中剩余的药末,她发现沸沸痒果然是好东西,不但能防身,还能让敌人生不如死。    “你——”黑衣首领被气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黑一阵红,双目仇视地瞪着沐心冉,心里则心虚不已,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事实上,雇主早提醒过他们,小心对方使毒。于是他们选择上风口的地方作为埋伏点,而山脚下的人则是雇主另派的人把守。    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杀手盟的一个小首领,黑衣首领是极其骄傲的。这次竟然被盟主派来和一个雇主的人共同伏击一个大夫。于心高气傲的他而言,是极大的羞辱和大材小用。所以尽管盟主要他与雇主的人全力配合,他还是和他们兵分两路。    担心被对方抢了头功,黑衣首领眼见着三人朝山顶逃去时,心中喜不自禁,这不正中他下怀吗?他不仅要抢了头功,而且不愿分给对方一杯羹。    他要让盟主和那个雇主知道,他和他的手下就足够完成这次任务了。于是放水让三人往山顶跑。急功近利的他忘了那个雇主再三提醒。    让他困惑的是不是说使毒的是他们此次的击杀目标吗?为何是那个不起眼的黑衣男子?    不管黑衣首领如何心虚后悔,他带来的那批黑衣杀手已经痒得自残,血流满地,哀嚎不断。沐心冉更不会给时间让黑衣首领逃跑。    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黑衣首领得了“疯”病,她自然要趁机要他命。    九灵天星针终于等到了大显神微的时刻。    纤细的手指拈着一根银针对着发愣的黑衣首领射出。    阳光照在银针上折射出的银光闪进黑衣首领眼中,他蓦然回神,只见一道银光朝自己射来,似是明白了什么,惊恐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可是银针已经近在眼前,他的迟钝反应哪里来得及。    细小的银针针身呈三棱形,针尖三面有刃,直直插入黑衣首领的眼睛里。黑衣首领的右眼眼球瞬间被戳破,血珠崩溅。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整个明启山似乎震颤了一下,不停地回荡着惨叫声。    山脚一,另一匹埋伏的人马闻声惊奇。    其中一个身穿黑色外罩的大汉站在杀手中央,其他人皆手持兵器,严阵以待。黑衣大汉穆远生应该就是这批杀手的头了。    当他听到惨叫声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震惊有之,不屑有之,愤怒有之,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对方的毒。杀手盟的混球就是不听,还一副自以为是的傲慢样子,方才得知杀手盟竟然放宁晨昕三人逃到山顶,他就知道事情会有变。果然……    殿下花高价请杀手盟来帮忙,却只帮了倒忙,还不如让他们这些亲信自己行动。当然,他不会去责怪殿下,也不敢怪殿下,只怪这群杀手盟的笨蛋误了殿下的大事。    “大家警醒一点!守住山脚,一只老鼠也不能让它逃出明启山!”守株待兔的方法或许要浪费很多时间,但是那三人不可能在山顶上待一辈子,只要他们守在这里,早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得到命令的黑衣人迅速执行。    山顶上,沐心冉握着捡来的一柄长剑收割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杀手的性命。黑衣首领早在眼球被爆时身形不稳,从山顶上摔了下去,掉到了哪里没人知道,不过结局可想而知。    白药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沐心冉,喉咙处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喃喃自语道:“公子,木公子好可怕……”    他遵从先生的吩咐要照顾好公子,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却不曾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下过如此狠手,此时见到某人的凶残,小心脏不禁瑟缩了一下。    可怕?    宁晨昕敛着眉看向面色平淡、动作利落的木新(沐心冉),心湖再起波澜。    医者,大都慈悲为怀。虽然他不觉得木新是个好人,如果真是好人就不会打着神医徒弟的名号来吸引顾客了。那人会知道他的行踪,大概也是听到他在养生堂的消息。但是,他没想到过木新面对穷凶极恶的杀手会面不改色,游刃有余,杀人更是不眨眼。    一直对外界漠不关心的宁晨昕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之心,一双如玉的眸子追随着前方的身影而移动。    沐心冉对于两个男人不干活站在旁边观看并无太大感觉,宁朝昕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无必要,自不会在他自己身上多添血污;白药年纪小,武功不错,处世不深,性子单纯,没有危险时想必也不会动手杀人。所以这种事只能由她这个曾经的杀手来做了。    对方本就是杀手,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杀他们她并没有什么罪恶感。    几十口人不一会儿就断了气。沐心冉丢掉手里沾满鲜血的剑,甩了甩手腕,看向二人:“能请得起杀手盟的人可不简单。”    方才从那些杀手口中套出了一些信息,深知杀手口风之一般不会出卖自己的组织和雇主,然那也只是一般情况。同为杀手的沐心冉懂得的自然也比一般人多,一颗**丹下肚,嘴巴再硬也会变软。服下**丹的杀手,神情痴呆,别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于是沐心冉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上山的这批黑衣人全是杀手盟的杀手,而山下围堵的人则是雇主的人。至于是何人,除了盟主外,他们这些杀手还不配知道。    请动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不惊讶,惊讶的是那人竟然连杀手盟的实力都信不过,还要派自己的人来合作。而能让高傲的杀手盟同意这次合作,足见那人的实力强悍。    沐心冉此时一句平淡的话是感叹也是试探。    宁晨昕浅笑接道:“是不简单。”    他知道木新在试探他,只是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木新有木新的秘密,他也有他不能相告的事情。    “能让不简单的人如此重视的人更加不简单。”这句话却是带着一丝调侃,沐心冉轻笑地瞥了他一眼。    “木新就简单了吗?”若是简单,也不会如此冷静地面对杀手,手段比杀手更厉害,这样的人又岂是一个普通大夫?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尸体遍地的山顶上,一直秉承君子之交的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    “现在不急着换衣服了?”许是发现两人关系亲近不少,沐心冉染着笑意的眼眸瞅着宁晨昕沾上血渍的白衣,揶揄道。    宁晨昕低头垂眸扫向自己的白袍,如沐心冉所料那般习惯性地皱起了长眉。    “小药童,还不快给你主子换身衣裳。”    “包袱里的衣服不能穿了。”白药为难地紧皱双眉,小脸纠结成一团。    他刚刚不应该把竹篓当盾牌来用的,或者应该先把里面的包袱藏在自己怀里保护好的。有些毒箭穿过竹篓射在了包袱上,里面的衣服都破了洞,染上了箭头的毒药,没有一件是完好的。    “公子,快回去吧,白药给您拿新衣裳。”对待这件事,白药比谁都上心。也是,一直侍候着宁晨昕的生活起居,比谁都了解的习性,自然晓得他此刻的心情会如何不爽。    “现在还回不去。”沐心冉望着山脚,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山脚处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木公子,你的毒那么厉害,再撒一些毒死他们就好啦。”白药整日跟着宁晨昕,对药比之一般大夫还精通,沐心冉的毒让他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深知那毒的不简单。能让一群意志坚强的杀手痒到失去还手能力,毒性可见不一般。    沐心冉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倒是想,只是毒粉已经用完了。带得不多,对方人数又太多,所以之前不敢用。待到山顶,顺着一股大风正好把药送入杀手群里,这才灭掉一片。可是山底下还有多少敌人?还藏着多少敌手等着要我们的命?”    “唉,难道我们要一直躲在山顶上吗?”    “朝昕身上没带毒?”其实沐心冉身上还藏着别的毒,只是那些份量极小,不是藏在指甲里就是藏在贴身的小玩意儿里,只能近身下毒,面对数量庞大的杀手,却是没辙。    “公子不喜欢带毒在身上。”白药替他解释。    “……”沐心冉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莫非又是嫌会脏了衣服?    “既然没毒,就现配。明启山上多毒物,以我二人之能,想要配出大面积杀伤的药粉应是不难。”宁晨昕倒是神情轻松。    “这倒是好办法。”沐心冉自嘲一笑,空有宝山而无视,她什么那么浪费了?    三人沿着山道往下走,走到半山腰,草木逐渐增多。在山顶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了这里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特别是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夕阳余辉,三人只能小心地摸索着山路。    宁晨昕和白药内力深厚,似乎能够夜视,昏暗的环境下两双眼睛显得尤为明亮,沐心冉见之再次下定要学内力的决心。    宁晨昕和白药都是深山里长大的,对药草的生长环境十分熟悉。很快,三人就采了配药所需的的草药。这里不是制药房,工具只能将就着。半个时辰后,宁晨昕和沐心冉各自做好了毒,虽然有些粗糙,但对付那些人应该绰绰有余。    毒药被白药用内力碾成了粉末,用布包着。三人每人一包,朝山下走去。    离山脚只余数十丈,三人突然停了下来。    “哼!他们倒是悠闲。”那些堵截的人没有躲在草丛里隐匿踪迹,反而在山路口烧着火堆,几个人围坐在地上喝酒吃肉。    他们当然不可能只有这几个人,其他人或许正躲在暗处戒备。但是就凭这几个人的态度,想来也以为他们是瓮中之鳖,毫无反抗之力了。    “他为人素来谨慎多疑。他的手下自然像他。现在看到的很可能是他们故意摆出来的,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宁晨昕没有和那人争夺的野心,对于那人数次的赶尽杀绝,他不说也不反击,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那人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那个人?只是懒得也无心理会罢了。    沐心冉了然点头,如星辰般璀璨的黑眸藏在微敛的眼皮下,嘴角轻勾:“他们想演戏,我们陪他们演一场又何妨?”    宁晨昕微颔首,默认了她的提议。    草地上五六个黑衣人围坐在火堆旁,吃肉喝酒,好不自在。但如果仔细看,却会发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山道上瞟一眼,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突然,几人迅速站了起来,目光警惕地盯着山路口。    一道黑影逐渐逼近。    穆远生抬手一挥,没有言语,蛰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却明白他的意思,早已准备就绪的他们拉弓射箭,瞬间,无数道闪着流光的毒箭射向中间的黑影。    只见黑影身形突然迅速动起来,借助地势,或跳或飞,在箭雨中舞动身姿,仿若惊鸿,灵动如蛇,无数支毒箭朝他射去,却又被反射回去。    在其他路口守着的黑衣人听到厮杀声也陆续跑过来,加入剿杀大军。    穆远生站在空地上看着那道在密集箭雨中灵活异常的身影,眉头暗暗拧起。怎么只有一人?另外两人呢?    心头猛的一跳,不好!    “你们分一些人去其他路口守住。”面前瘦小的黑影分明不是宁晨昕,对方使了调虎离山之计。该死的!    那些从其他路口跑来的人撤出围剿,原路返回。    然而来不及了!    山道上的箭雨忽然减弱。    一个个躲在草丛中的弓箭手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再然后,那些正往两边撤退的黑衣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就连站在火堆旁的黑衣人也纷纷无力倒下。    穆远生见状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全身无力,硬撑着站直,双脚直发颤,最后还是腿一软,同样瘫倒在地。他的目光却是震惊而不甘地瞪着那道徐徐走来的黑影。    近了,黑影走出山路口。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了他的真容。年轻稚嫩的外表,纯真的大眼喷着怒火,手里持着一柄长剑,后背则背着大竹篓!    穆远生呆愣当场,这么年轻?一个少年竟然挡下密集的箭雨,这是什么妖孽啊!……    三人逃下山的时候,他见到了三人,除了宁晨昕以外,另外两人一个是药童一个是养生堂的大夫,他都认出来的。可是,为什么这个药童竟然有此神功?还有那个养生堂的大夫,也懂得武功?    作为宁晨昀手下一员猛将,穆远生第一次头蒙了,完全傻眼地看着面前逐渐放大的少年。    沐心冉和宁晨昕从两侧走了出来,直接朝犹睁着牛眼的穆远生走去。    听到脚步声,穆远生恍然惊醒,目光阴冷地瞪向宁晨昕的方向:“殿下还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他身边还有那样一个高手护卫,不行,这事一定要禀明殿下。心里想着,一只手隐在背后暗暗地在地面上勾画着。    “中了我的毒还能说话,是你意志太强还是我这毒不够厉害?”沐心冉蹙眉低声嘀咕着,不管哪一种,都说明她这药还需要改进,她要的药只能是万无一失的,否则就是失败品。    宁晨昕清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杀了他?”沐心冉暂且放下改良药性的想法,侧眸问宁晨昕。    穆远生心里一紧,隐藏着的那只手不由得加快勾画的速度,面上冷傲十足:“臭小子,若不想和我们殿下结仇,就杀了他。将功补过,我会禀明殿下放你一条生路的。”    “哈?你们殿下?不认识。”沐心冉双手抱胸,冷笑道。    “你不必知道殿下是谁,识抬举的就按我的话去做。”    穆远生暗自庆幸这个小子话多拖延了时间,他已经给殿下提了醒,至于他自己,正在暗暗用内力逼毒。他原是魔门中人,所习功法与人不同,只要多给他一些时间,体内的毒虽不能解,却可以逼在一处,让他恢复行动能力。    “那你可知我是谁?”沐心冉居高临下看着他。脑子则快速运转着,古代被称作殿下的多是皇子。天下四大国,西楚首先排除。那所谓殿下派杀手截杀宁朝昕,两人关系显而易见。宁朝昕……东宁……如果宁朝昕没有谎报自己的姓氏,那么那殿下就是东宁皇子,而宁朝昕同样也是。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宁朝昕的时候她已有所察觉,现在不过是确认罢了。    她知道,却不点破。他亦不多言,连神医徒弟的身份都是她臆测的。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身份这个话题,就像她不用真面目视人一样。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但捅破了那层纸,有些东西就会改变。    只是意外来得太快,有些事即使自己不特意去查,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不就是养生堂的大夫?”穆远生皱眉回道,心里暗暗高兴,就差一点了,只要再说两句话他的身体就能动了。    “是啊,我是救死扶伤的大夫,所以要帮你治病。”沐心冉忽然露出一抹邪笑,向穆远生面前一挥手,透过火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黑色的粉末撒向了穆远生。    “你下毒!”穆远生惊吼一声,随即赶紧闭紧嘴巴,闭息闭眸。经脉中的内息迅速运转,想要逼走最后一分毒素。    “别白费力气了,你越是努力运功,内力消耗得越快。”沐心冉“好心地”解释道。    穆远生心中一惊,马上就要逼出毒素然后便能行动了,然后他就眼睁睁地感受着内力像是桶里的水从破开一个口的桶底迅速涌了出去,那种希望即成却忽然破灭的绝望让他脸色全变。    “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沐心冉将他踢到一边,用脚尖踩着地面上不清楚的字迹。    “你是怎么知道的?”穆远生惊骇之极,过了好半晌才喘息问道。    “杀了他?”沐心冉没有回答他,看向宁晨昕又问了一遍。    宁晨昕见她不玩了,这才开口:“随你。”    “太子,你不能杀我!”穆远生脱口而出,眼底闪烁着惊恐。    面对死亡,孰能不惧?    刚才宁晨昕不开口,而他又再逼毒,尚有一线生机,此时宁晨昕开口了,虽未直言杀他,但他可不认为那个性情古怪的大夫会好心放过他,如此情况焉有不惊之理?    宁晨昕眉心微拧,下意识地看向沐心冉。撞上一双微愕的眼睛,火光下跳跃着两簇火焰,平凡的小脸上有一丝诧异。    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竟然是东宁太子!    沐心冉呆了呆,随即注意到对方有些紧张的神情,抿唇一笑,是太子又如何?于她何干?不管对方是太子还是皇子,都是“外国人”。她是西楚王妃,还怕他不成?    如此一想,眼里露出淡淡笑意,那丝诧异消散得无影无踪,好似不曾在那双晶亮的眼睛里出现过一样。    见到沐心冉的变化,宁晨昕只觉心里松了一口气,微拧的双眉松开来,一抹浅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从嘴角绽放开来。    “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一声太子殿下?”宁朝昕果然是他的化名。    “晨昕。”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这样一笑而过。    既然宁晨昕把穆远生交给她处置,沐心冉便也不客气。对于要自己命的人,她向来是十倍百倍奉还。    解决了穆远生后,几人匆匆向城内赶去。    “不要和人说你杀了穆远生。”路上,宁晨昕不放心地叮嘱道。    沐心冉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希望她引火烧身,怕东宁二皇子宁晨报复她,可是她还有退路吗?早在她和他有了交易,他们在宁晨昀的眼中就是同一船上的人了。    虽是如此,她依然点头答应了宁晨昕。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沐心冉以为他们今天的采药历程够一波三折的了。当看到晴朗夜空忽然乌云遮月,周围风声鹤唳,树影婆娑时,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灾难日。    雨说下就下,来得极快。虽已夏末,雷阵雨的阵势却没小多少。徒步走在郊外的几人瞬间被淋了个透。    “公子。”白药撑着一件衣服想替宁晨昕挡雨,只是面对瓢泼大雨,用衣服遮挡无济于事。    何况三人在雨中急奔,白药又如何替他挡雨?    宁晨昕隔开他的手,“不用了。”    “该死的,今天出门前应先看看黄历。”沐心冉打了个喷嚏,恨恨地咒骂道。几乎是跑着向城门冲去。然而全身湿透,冰凉的雨滴一颗颗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生生的疼,更难受的是湿衣服紧贴着身体,夹着雨水,阵阵寒气逼迫而来,让她抑制不住发抖。    面对老天爷的作弄,没人会高兴。宁晨昕同样被浇了个透,长及腰际的乌黑长发紧贴在身体上,额前的几缕碎发也沾在了光滑的额头上,雨水顺着他的五官滑落,一双明亮的眼睛浸着水,更加晶亮。    他照顾着沐心冉的速度,放慢了速度。此时听到沐心冉的抱怨,侧头看去,见到沐心冉即使在奔跑,也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冷,很冷。    雨水冲刷下,衣服紧贴着身,使得她的身形显得愈发单薄,小脸倔强地绷紧,微启的双唇轻轻发颤。    心中蓦然一缩,宁晨昕忽然靠近沐心冉,揽住沐心冉的腰运起轻功迅速向城门的方向射去。    沐心冉在雨中逛奔,全身发冷,冷得脑袋发蒙,只觉得腰间一紧,一具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然后身体便腾空而起。顿时睁大因雨水冲击而半瞌着的双眼,只见两旁景物快速地后退,风呼呼作响,雨水更猛烈更迅速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身体倏然紧绷。    与她亲密无间的宁晨昕第一时间感应到她的紧张,解释道:“这样快些。”    其实他同样紧张,在抱住她的瞬间,心里漏跳了一拍,就算是现在,也在呯呯剧烈跳动。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高速飞行导致的,也许是因为他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忽然的亲近紊乱了他的心湖。    沐心冉此刻也没多想。她甚至没想过两个人如此亲近,宁晨昕会不会发现她的女儿身……她只是觉得冷,好冷……    雨珠拍打在脸上,又疼又凉,十分难受。不由自主地将脸埋向耳边的胸膛。    宁晨昕身体一紧,体内高速运转的内息差点儿乱了秩序。忙调整内息,每飞过几丈落下,便以地面为支点再次飞起,速度比刚才快得不止一两倍。    白药在见到自家公子抱着另一个男人飞奔时,傻眼地愣在原地。直到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身影,才惊醒过来,调转内息,迅速追上,望着前方两人喊道:“公子,换我来吧!”    无人回应,宁晨昕望着不远处的城门,再次加快的速度。    进了城,就近找了一家酒楼。在酒楼内躲雨的人不少,烛火摇曳,人声鼎沸,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    “老板,要两间上房。”白药扬声道。    看到三个**的人冲了进来,店小二为难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三位客官,小店已满。”    坐在酒楼里的人们纷纷看了过来,其实只是坐在这里太无聊,此时似乎有热闹可看,故都将注意力转了过来,看着这三个格外狼狈的人。    “公子,怎么办?”    到了酒楼内,沐心冉就挣脱了宁晨昕的手,不过浑身依然感到寒气逼人,冷得难受。    宁晨昕放开对方,心里有种莫名的怅然若失,然而他此时心神都放在了小二的话上。    “一间。”    “不好意思客官,小店真的腾不出空房来了。”这时,柜台前的酒楼老板走了过来,满脸歉意道。    “算了,回去。反正已经淋了雨,不在乎多淋一会儿。堂里方便,我们淋了雨总该先防寒。”沐心冉努力稳着声音说道。    沐心冉开口,宁晨昕二话没说,搂住她的腰飞了出去,白药背着竹篓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养生堂后,木峰迅速让人去煮姜汤,递给他们干燥的布料擦拭头发身上的水渍,又命人去烧水。    昏黄的烛光下,沐心冉缩在藤椅上,身上披着一件素白的棉布,手里捧着一碗滚烫的姜汤,不时抿上一口,头发依然滴着水,额前几缕粘在一起垂在眼眸边,小小的身体完全嵌在了藤椅里。    宁晨昕沐浴后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微微闪了闪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抱着对方的感受。当时赶路赶得急,也没来得及细想,此时精神恍惚间,才猛然觉得对方的腰细得惊人,身体也比常人冷。    他不知道自己不解一件事的时候眉头会悄然蹙起,平静无波的脸也会出现淡淡的疑惑表情。    沐心冉洗过热水澡后捧着盛姜汤的发烫的碗,喝着冒热气的姜汤,身上的寒气消散了不少。听到门口的动静,自然地抬起头,正巧撞见宁晨昕纠结的表情。    他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衣裳,头发湿嗒嗒地披散在肩上,平凡的五官在烛火映照下,明暗分明,棱角尤为突出,清冷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想到自己在雨中脆弱的样子,沐心冉不免有些尴尬,但见对方似乎出神得厉害,不得不出声问道:“有事吗?”    蓦然惊醒,宁晨昕脸上有些不自然,动了动唇,“你怎么样了?之前抱着你的时候发现你的身体有些凉。”    沐心冉神情发窘,哪壶不该提哪壶,她本想当没发生过就那样过了,哪知这位竟然“旧事重提”。    “没事,我的体温一向偏凉,加之淋雨,才会异于常人。”    “哦……”宁晨昕应了一声,然后沉默了。    人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也不说话。    沐心冉自觉自己“威武”的形象在对方面前坍塌,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也就不想开口。    两人一坐一站,一垂眸喝姜汤,一眯眸沉思,除了雨水的嘀嗒声,只余烛火的爆破声。    沐心冉的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不过倒是开始慢慢运转了。    想起对方搂着自己那么久,心中忽然一惊,莫非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所以此刻才会不知道要说什么?    迅速瞄了门口的男人一眼,然后以更快的速度低下了头。宁晨昕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发现才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其实对方的身份她已知道得七七八八,他就算知道了她是女子也无大碍。这又是别扭的什么劲儿?难道对方没碰过姑娘?抑或是他在后悔抱了自己?    沐心冉觉得后一种可能比较大。他有洁癖,而且是重症洁癖,不会是在后悔碰了她怕染上什么吧?    如此一想,沐心冉的脸黑了。    宁晨昕双眼微微出神,其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沐心冉。    他很少主动和人说话,除了医理上的探讨,大多由沐心冉开头或者主导。现在沐心冉不说话了,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做。    沐心冉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在城外他未问他(指沐心冉)便抱住了他,一个男人突然被另一个男人抱住,不管是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其他,都会不舒服吧。心里一突,木新莫不是在生自己的气?    两人各自纠结,事实上却是没有必要的。    处处弥漫着诡异尴尬气氛的寂静被白药的到来打破。    “公子,您怎么走得那么急。快喝点姜汤,淋雨容易感染风寒。”白药端着一碗和沐心冉手中一样的姜汤走了过来。    “咦,公子,您不是有话要对木公子说吗?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