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之听言也是一愣,不是因为这个计划有多么完美无缺天衣无缝,而是因为这个计划太简单了!

“就……这样?”家臣陆集也是一脸呆怔。

他们之前想过很多办法,几番确认又是几番推翻,不断地确认其中是否会出现问题纰漏,从将顾知世送出沈府开始,每一个环节都是复杂且环环相扣的,若是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边是有可能会让整个沈府都因此覆灭的灾难。

危如累卵、步步惊心——这就是他们心里面最直观的感受。

可谁知,原来一切都是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的,倒是他们将问题复杂化了。

另一位张烨也是叹气:“是我们想得太多了,如此更好,简单才不会有任何纰漏。”

作为臣,他们清楚,简单的计划才是最完美的计划。

“看来这些年打仗打得脑袋都转不动了。”沈崇之用自嘲的口吻说道,脸上却满是笑容,一副深为女儿自豪骄傲的模样。

遇到女儿事情就没有理智的女儿奴就是说的他这种,即使沈崇之清楚这件事情应该主要归功于天杀,但他还是将功劳揽在了女儿身上。

宝宝果然是最好最聪明的!

“不过,洗清身份这件事情,是不是由我们来做会比较好?”张烨说道。

沈崇之却是摇头:“不用,天杀是江湖人,他对这种这种事情更加驾轻路熟,我们不及。”

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像他这种身份敏感、手握军权的大将军,陛下虽然重用他,但不会彻底信任他,对他同样也会怀疑,疑心是帝王的天性。从很久之前开始,沈崇之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关注之下,甚至于现在这将军府中,就有陛下的人。

如果他敢有丝毫不臣之心,那么陛下的打击立马会如雷霆般降下,刹那间毁灭他的一切。

陛下老了,杀心却没有被磨去,反而更重了。

沈崇之对身边的人,除了随他出生入死、连命都可以交予对方的家臣,其他人他不敢真正相信。如果他动手做这件事情,十有**会被泄露到陛下面前,到时候就算解释也是说不清了,陛下会将一切的危险萌芽掐死在摇篮中。

沈崇之不敢冒险。

事情就此决定之后,沈晏此前沉重的心也感觉轻松不少。

她耐心等待了三天,在从天杀那里得到一切都已经解决的消息,才算是彻底放心。

她清楚天杀,他是一个言出必达,也绝不夸大的人,既然他说一切已经解决,那她就可以真正放心了。

顾知世在门客院中自在地住了下来,也没有要急着出去历练什么的,整个人憨憨傻傻的,蹲在半夏的药圃中就能摆弄好半天,也不会觉得无聊,整天都如同小孩子般快乐,没有丝毫忧愁。

沈晏偶尔也会抽出时间去看看他,每到这个时候顾知世就会显得格外的兴奋。

其实沈晏与顾知世呆在一起也感觉很舒服,一开始还觉得与顾知世交流很累,说的话就不能有什么深意,大白话最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听懂。

随着时间久了,习惯了顾知世这个人之后,就会发现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纯净,就像是世间最珍贵琉璃一般的纯净,沈晏不用担心他会伤害自己,而何况顾知世满心满眼都是沈晏,沈晏给他一块桂花糕他都能高兴不已,还将那块桂花糕藏起来一直到它坏了都舍不得吃。

看到桂花糕坏了,顾知世沮丧得好几天都没吃饭,直到沈晏知道了,重新给了他一盘桂花糕,他才重新喜笑颜开。

除了沈晏,还有勉强能说上几句话的半夏,顾知世与其他人的关系就不算好了。说来也不算是恶劣,只是不与他们打交道,顾知世不与沈晏呆在一起,就去半夏的药圃看各种药草,再然后就是窝在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到吃饭是绝对看不到他的人影的。

沈晏也问过他,顾知世只是很嫌恶地说了一句脏。

这时候沈晏才恍然大悟,原来顾知世并不是没有脾气的,相反,他还有些任性,爱耍小脾气,遇到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也会不满地丢开,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面对不喜欢的人,他的反应也像是一个小孩子,而不是如今懂得虚以委蛇的人,总是笑脸迎人,背过脸便又说起坏话。

对于顾知世来说,不“脏”的人他才能够接受他们的靠近,沈晏算是一个,他总说呆在沈晏身边最舒服,才总喜欢黏着她。半夏算是半个,顾知世说半夏是因为与植物之灵呆久了,身上带着草木之气,才掩盖了那些不纯粹的东西,说得半夏是哭笑不得。

其实天杀也算是一个,但顾知世还是不喜欢他,这种不喜欢更加类似于一种畏惧,远远看到天杀都会绕道走的那种。

不知道天杀是不是在故意恶整顾知世,明明看到他绕道走了,偏偏要将他抓回来。当然,用天杀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碍于师门之故,要好好教导他。顾知世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惜打不过天杀,就只有乖乖听命,之后不得不躲得更加厉害。

顾知世这个异类加入门客院,并没有让门客院平静的生活掀起波澜,大家仍然自顾自的练功,特别是因为这段时间小姐减少了外出,他们整日也清闲了起来。

还别说,郑川在一段时间苦练之后,顿悟了。

他练的本来是轻身功法,开始的确练出一身绝世轻功,可时间久了弊端也就出来了,武功底子不足

的短处暴露出来,甚至还拖累了轻功的进步。

正好闲下来,他痛定思痛,决定好好闭关琢磨,结果真的被他琢磨出了名堂,遇上了武者一生都难以遇上的顿悟,整个人大开大合之后,武功底子更上一层楼,轻功自然也更加精妙绝伦,整个人算是堪堪摸到了一流高手的边儿了。

郑川很是开怀,急忙就嚷嚷着说要找人练手。

门客院中其他人兴致勃勃就上去了,谁知道往日还是手下败将的郑川,今儿个竟然来了一个大翻身,一鼓作气将接连挑战他的两个人都给打趴了,如同初开锋芒的宝剑,锐不可当。

其他人也算是看清了,现在郑川刚刚得了成果,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他们本来就与郑川水平差不多,上去就是个丢脸的份儿。

郑川哈哈大笑,整个院子都是他嚣张的笑声。

可惜,乐极生悲。

他这笑声不知怎的将天杀给引出来了,天杀正好闲来无事,也打算考校考校郑川。

郑川双手叉腰仰天长啸,指着一群大男人笑着骂他们怂蛋,兴奋之余也没有看到对面那群人冲自己挤眉弄眼,更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身后。

“我来与你打。”声音仍然平静无波。

郑川一时之间没有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哈哈大笑着转身准备拍拍来人的肩膀,结果眼睛一瞪,手停在半空怀中顿时下不去了。

郑川整个脸都僵硬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跟哭没有什么差别,甚是难看。

“大……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他迅速收敛手脚,站得规规矩矩的,哪里还有之前嚣张的模样儿。

其他人也纷纷噤声,暗里却在偷笑,谁让郑川那么嚣张,现在好了,现世报来了吧!

反正他们就是幸灾乐祸,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那种,之前作为兄弟已经给了提示,既然没有看到,还不小心落入了狼窝,那就……嘿嘿,大家一起看热闹吧!

在一众人等饶有兴趣的围观视线中,郑川苦巴巴一张脸:“大师兄,我,我怎么会是你的对手,还是,还是算了吧……”

“不比怎么知道!”天杀微蹙眉,有些不满郑川。

郑川哭丧着脸:“我认输不行吗?”他要真的在大师兄手上过一遍招,估计这条命也就剩下半条了。

“武者之心怎容退避!”天杀喝道。

郑川是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被激到的,他嘴上嗯嗯啊啊的,眼角的余光却不断瞟向周围,一瞬间瞅见正巧路过的顾知世,匆匆窜过去便抓过来顾知世。

“我与他对打就行!哈哈!”

顾知世不满意地动了动,顺便将自己的衣服从郑川手里给扯了回来。

天杀没有如同郑川预料中的不满,而是倏地展开:“如此也好。”

郑川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他再反悔,那天杀大师兄就是真的要发怒了。哎,好不容易得意这么一回,怎么就遇上倒霉事儿呢。

他垂头丧气地拔出剑,对顾知世道:“来吧。”

“我不打架。”顾知世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就要离开。

郑川还没来得及高兴,天杀的声音就已然传来——

“与他比,我避你三日。”

“十日!”顾知世眼睛闪闪地回过头。

天杀:“五日。”

“十日!”

“善。”

顾知世兴奋得不行,挽掌拍出,速度仅在瞬间,郑川差点儿就没缓过神来,堪堪抬剑才挡住。谁知下一刻顾知世便一拳轰向他的腹部,郑川躲得迅速,也被顾知世的拳风给刮到了一样,衣服完好如初,衣服下的皮肤却是火辣辣的疼。

这下郑川算是彻底明白了天杀大师兄的用意,这顾知世的武功,明显没比天杀大师兄弱多少嘛!栽了栽了!

心里不断地咆哮,可郑川却迅速聚精会神起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顾知世的每一次攻击,冷汗不断地流淌下来,脑子里面如同绷着一根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弦。

到现在,他是一直被压着打的,顾知世完全占了上风,而他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不过他也是难得,能够在这种状态下坚持这么久,还算是有耐力了。

一边抱剑观看的天杀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是战局不对劲,而是顾知世不对劲!

身影如鸟雀般灵活轻盈,气势如龙蛇般一去无返,那双眼睛,却如同噬血般红得发亮,里面兴奋满溢,如同随时都有可能汹涌而出,吞噬一切。

顾知世的嘴角微微上翘,咧着嘴笑着的模样很诡异,随着他嘴角上翘的弧度越大,他出手就越狠辣,郑川还是靠着警惕心神,才躲过了一些致命攻击,可身上仍然挂了彩。

不仅是天杀发现了不对劲,其他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郑川是他们的兄弟,他们自然开始着急。

“大师兄!是不是出问题了!”都是武者,自然很快发现了不对头。

天杀抿着唇沉吟不语,他的目光落在顾知世身上,看着他兴奋的眼睛,突然想起他曾经在沈晏面前说过的体内有着两个自

己的事情。天杀知道顾知世不是在胡诌,至少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少年就是一个证明,再狡诈如狐的人,也不可能心思精湛缜密到这个程度,将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演绎得如此完美。

一场对战是最有效可以激发潜力的方式,难道对于顾知世来说,这不是在激发他的潜力,反而激发了另一个他?

天杀只是一晃神,就看见顾知世手指并拢,出手利落如刀,笔直对着郑川心口方向,如同准备要置他于死地。

郑川已是精疲力竭,满头大汗,手脚酸软,就算知道死亡的逼近,也实在是躲不开这一下了。

天杀及时一声大喝“走开”!而自己则出剑迎上,迅速与顾知世斗在了一起!

这一打,身在局中,天杀算是知道,此刻顾知世的状态,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他已经处于彻底疯魔之中,脸上表情时悲时喜,变幻莫测。

天杀想要抽身而出,可顾知世不顾一切的攻击让他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僵持。而他清楚,现在顾知世也处于一种僵持的地步。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躯体怎么能够容忍两个灵魂呢?两虎必有一斗,他不必制服顾知世,只需等到时间便可。

一切果然如他的预料,顾知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快了,一会儿平静,一会儿大笑,跟疯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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